《他的温柔[重生]》67.三十

    深夜的私人医院很安静，静得能听见点滴液滑进血管里的声音。
    秋辞躺在病床上, 还在昏睡着, 走廊里偶尔有人经过的脚步声。急诊室的夜晚，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有的人没有熬到天亮就已经咽气了。
    沈言握着秋辞的手, 在她床边陪了她一整夜。他反复想着之后的打算, 该怎么告诉秋辞孩子这件事，该如何跟家里人交待……想了一夜，还是有点没头绪。
    南港的冬天不冷, 但是寒凉。医院的暖风也并没有让沈言更好过一些。
    临近天亮，护士进来给秋辞打针，让沈言去买点粥给她喝，免得她等会儿醒了再晕过去。沈言见她有人照看, 就短暂地离开了。就这会儿工夫，秋辞醒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 晒在秋辞几乎没有颜色的脸上。她把头向另一边偏了偏，不让阳光刺到她的眼睛。
    或许是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她已经不习惯有阳光了。
    秋辞刚刚又做了一个黑暗的梦, 梦里有人拖着她的手脚, 不断将她拖进深渊里, 挣扎也无用。
    那感觉仿佛是溺在水里，还是浑浊不清的水, 不能浮也不能沉, 呼吸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等死。这段时间秋辞一直睡得不好，已经很多次做这样的梦了。
    刚醒来的时候，她有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还以为是在沈家。不过看着眼前一片白色，似乎有点陌生。
    秋辞微弱地喊了一声：“沈言……”
    他不在。
    她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小护士，她隐约听得见她们的谈话。
    “你说现在的有钱人都怎么想的，十个有八个是瘾君子，真是有钱没处花！”
    “是啊，怀孕了还这样闹，可太不拿命当回事儿了。”
    “医生怀疑她有自杀倾向，不过家属不认。我看见她手腕上有伤呢，怪吓人的。”
    “咳，你知道人家过什么生活啊……”
    “啧啧，真是可怕。”
    秋辞一开始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直到其中一个说看过秋辞的八卦新闻，小声讲出了她的名字，她才知道她们是在议论自己。
    吸|毒……怀孕……自杀……
    秋辞觉得这些词好像都离她很远，是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别人口中听起来那样陌生的一个人……
    她费力地想了想，或许是被用了太多药物的缘故，思维略有些迟钝。当她终于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时，秋辞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啊——”
    门口聊天的小护士被她这一声吓到了，赶紧走到她床前：“沈太，您醒了？”
    秋辞看到陌生人，虽然知道是护士，但还是非常地害怕，手脚都瑟瑟发抖。
    “别……别过来……救命……”
    这时沈言刚好回来了，在外面听到了声音，进来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秋辞身边，“阿辞，怎么了？”
    秋辞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张开手扑进沈言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言一手捞住她的腰，一手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抚着，“阿辞别怕。”
    秋辞边哭边喃喃地念：“你怎么不来救我啊……”
    这是前世压在她心底的一句话，这时候几乎没有经过她的大脑，直接就说出来了。秋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抱着沈言柔弱地哭。
    沈言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前生记忆翻涌而来。他心疼地搂秋辞在怀里，轻声安慰她：“我来了，没事了。”
    之后又对护士说：“请医生来吧。”
    他不太想让外人看着这一幕，两个小护士没看够戏，也只好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沈言问：“阿辞要喝水吗？”
    秋辞点点头，他就拿了温水过来。
    她靠在床边，手一直抓着沈言的袖子，眼睛也不看水杯一眼，就只是盯着他看。
    沈言把水杯端到秋辞面前，她还是没反应。他只好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喂给秋辞。温热的水流过软绵绵的嘴唇，之后是他温柔的吻，像舔伤口一样轻轻安抚她的唇，吻掉她的眼泪。
    秋辞使不上力气，有点不能呼吸，却觉得很满足，好像就这样死了就很好。
    沈言感觉到她的无力，就放开了她，“阿辞，医院里……”
    秋辞像断了骨头一样，毫无力气地黏在他身边：“别走，我好怕。”
    “别害怕，医生马上就来了。”
    秋辞听到“医生”这两个字，有点如梦初醒，问沈言：“我……我没事吧？”
    沈言已经想了一晚，有很多话想问她，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秋辞突然问起，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答话，秋辞又低声问：“我刚刚听她们说，我有孩子了，是真的吗？”
    “等医生来……就知道了，”沈言含糊其辞，“阿辞，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等等要和医生说。”
    “有点晕，好像昏沉沉的，肚子也有点痛……”秋辞伸手想摸一下小腹，手有点抬不起来了，“嗯，手腕也痛……”
    沈言说：“躺下吧，先别动了。”
    秋辞听话乖乖地躺下去，眼睛还看着他，问：“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没有睡？”
    她真的很在意他，从前每天他吃了什么、有没有睡好，她都记在心里，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他这一天累不累。
    沈言本来因为熬夜而泛青的眼眶，这时候开始微微泛红了。
    “傻阿辞，我能有什么事啊。”
    ///
    医生来了之后，给秋辞做了全面的检查，详细问了她之前的病史，还有现在的情况等等。
    秋辞受惊不小，有点短暂的失忆，也很害怕外人。所以答话断断续续的，很多问题回答不上来。沈言就帮她跟医生说了说，并没有把秋仁的事情讲出来。
    从身体情况上看，秋辞并没有吸|毒的历史，沈言之前也跟医生说了是偶然。他给医院拿了钱作封口费，他们关系又熟，医生就没有写在病历上。
    不过秋辞接下来会经受戒断反应，发烧、呕吐、意识丧失等等，医院的人会想办法帮她，等熬过去就好了。
    都查过之后，医生跟秋辞简单说了病情。他受了沈言的嘱托，不想吓到她，就说秋辞用了过量的药物，损伤机理，需要好好休养跟恢复。
    秋辞听后有点揪心，“医生，我怀孕了对么？这对孩子有什么影响吗？”
    “嗯，”医生默认了，但是有点犹豫，看了沈言一眼，“沈先生，怀孕这件事，你们谈过了没有？”
    沈言低下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没。”
    秋辞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一阵慌乱，问医生，“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病人有知情权，秋辞这样问，医生也就不得不告诉她了。
    “沈太，您确实已经怀孕六周左右。但这次滥用药物的事，对胚胎可能会有严重的损伤。我们会再帮你安排详细的检查，看一下具体情况。不过基本上来说，应该是会建议手术流产了，越早进行的话伤害越小。”
    医生们每天在医院里，生离死别见得多了，虽然能体会到秋辞的痛，但为了她的身体和将来考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好好谈谈吧。手术应该还要等几天，如果需要看心理医生的话，我们马上帮忙联系，”医生又说道，劝他们，“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吧。”
    他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病房，留下空间给沈言和秋辞单独相处。
    沈言听得有点乏力了，在病床边坐下，手颤抖地扶过秋辞单薄的肩。
    秋辞咬着唇，一脸惊恐地缩进他怀里，把脸紧紧贴在沈言胸前。
    她很小声地问：“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