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思维滞塞,一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聂晚萤才意识到,白其憬昨晚的话意味着什么。
白其慎不会走,这一周甚至半个月,都会住在这!
自从住进这里以来,白其慎大部分时间不在,只是偶尔才回来一次。
现在,她要和这座喜怒无常,莫名其妙的冰山天天在一起吗?
想想都觉得是地狱般的日子。
聂晚萤坐在教室里,面无表情,眼神发直,满脸的生无可恋。
老师点名时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
“昨天不上晚自习,看来是去潇洒,决战到天明了吧?”袁丽丽咬着笔笑。
聂晚萤一想起白其慎就觉得有气无力,长叹一声:
“白天不懂夜的黑,你不会明白我水深火热的生活的。”
课间休息,后排走来一个女生,还给袁丽丽五十块钱,
“谢谢啊,昨天晚自习下课买东西没带钱包,多亏你给我。”
袁丽丽把钱往兜里一揣,听到聂晚萤问:
“你来上自习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袁丽丽摇头,
“你才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呢,晚上要出去玩,你得向我打听啊,有钱的话,就去锦夜,可是锦夜昨天没开门……”
聂晚萤忽然坐直:
“你怎么知道锦夜昨天没开?你昨天不是来上课了吗?”
袁丽丽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听……听朋友说的。”
说完,感觉聂晚萤神情警惕,疑惑道:
“你怎么了?跟审犯人一样?”
聂晚萤是被吓怕了。
当初在医院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医生护士,都是听命于白其慎的,她一直活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现在回来上学,她总是防范着学校的老师,学生会的干部,不敢交朋友,不敢说真话,所以这么久了,就只有秦知意一个朋友。
而就连对秦知意,她一开始也是撒了谎的。
她对锦夜有关的一切都很敏感,也许是自己想太多,反应有些过度了。
没有人不喜欢周末放假,只有聂晚萤不喜欢。
因为放假就要待在家里。
当她像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见白其慎坐在楼下。
她在台阶上站了两秒,最后做作的举起手,故作灿烂的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白其慎上班从来走的早,她极少和他坐在一处吃早餐。
一碗豆浆甜粥,被聂晚萤生生给搅成了米糊,芋头酥更是一动没动。
白其慎吃完早餐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那看喝咖啡看报纸。
花花绿绿的版面挡住了他的脸,于是聂晚萤得以略微放松下来,打量他今天的穿着。
白其慎一反常态穿件浅灰色t恤,白色亚麻的长裤,是不常见的休闲打扮。
报纸边沿露出的一蓬头发也是洗完吹干的随意状态,没有一丝不苟的梳到后头去。
于是聂晚萤问:
“今天不上班吗?”
报纸放下时刷拉一声,露出白其慎的脸来。
聂晚萤突然觉得,这么突然一看的话,这个人长的还是挺好看的,说实话,有点惊艳。
不过下一秒,白其慎就用她最讨厌的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淡淡开口:
“现在是周末。”
这话乍一听挺有道理,但是反应过来聂晚萤就忍不住想骂人。
大爷您什么时候周末休息过呢?
干嘛表现的我像在一个连法定假日都不知道的弱智一样?
好棒棒哦您!
聂晚萤将嘴角生拉硬拽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来,
“是哦,看我这记性。”
早餐过后,聂晚萤就消失了。
白其慎无论是去书房,还是下楼来客厅,甚至中途去过一次聂晚萤的房间也没看见她,于是诧异。
“聂小姐出去了么?”
他问楼下厨房的阿姨。
阿姨正擦桌子,莫名,
“没有啊,刚还下来喝橙汁。”
白其慎回到书房,凝神片刻,打开了电脑里的安保监控画面。
只见聂晚萤此刻,正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发呆。
监控视频的色彩饱和度低,画面颜色灰蒙蒙的,聂晚萤几乎一动不动,坐在冬日枯败的花木中间,身影说不出的萧瑟。
白其慎想了想,开始回放今天的监控。
只见聂晚萤的身影从一个小框里出画,又从另一个小框里入画,在整个宅子里四处游走,整体路线,是随着他而动的。
他在书房,她就呆在一楼客厅,他下楼来,她听见脚步声就去后院,总之是在躲着自己。
像个生活在天敌身边的小动物。
正午的阳光还是算是温暖的,没有风,聂晚萤坐在秋千上发呆,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
忽然,秋千轻轻一晃,向前荡去。
她抓紧两侧的绳索,一抬头,看见白其慎站在她身后,伸手推动了秋千。
她这么看,他的脸是倒着的,这样的角度,一时竟觉得他的神情也不是那么冷漠。
见她有准备,白其慎手上加了力,秋千荡的更高,三两下之后,聂晚萤荡到半空笑了出来。
人的适应能力,就是这么神奇,明明心里是紧张的,可是玩起来,还是高兴的。
这一串笑声,打破了冬日的沉默,荒芜的后花园,仿佛忽然就有了生机。
聂晚萤笑了一气,呼吸未定,白其慎没有再推,秋千慢慢停下来。
她回头看他,眼里笑意未退。
白其慎灰色t恤外头套了件白色毛衣开衫,整个人在阳光下看起来暖意融融。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一刻,聂晚萤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惆怅的情绪。
真的很不像平时的他,聂晚萤想。
就在失神的刹那,他勾起她柔顺的秀发,抚摸她的发顶。
聂晚萤闭上了眼睛,一直到那只手离开,都没有睁开眼。
她居然觉得,他放在头上的手,让她觉得平静安逸。
待她缓缓睁眼,身后已经没有人,白其慎已经走了。
刚才那个推秋千,动作轻柔抚摸她头发的人,仿佛是个刹那的梦境。
或许就是她在做梦吧。
平静安逸?
若这感觉是白其憬带给她,或许还有可能,可是那可是白其慎啊,她哑然失笑,笑自己可能是得了斯德哥尔摩。
白其憬在纽约参加完婚礼之后,马上就与朋友告辞,开始了这次来美国的真正目的。
从纽约登机,当天便前往德克萨斯。
接机的人是个小个子华人,身材精瘦,眼睛细而长,从头到尾透出着一种精明。
那个男人在出口的人群里搜索着照片上的人,一眼便认出白其憬,即刻迎上来,
“你好白先生,我是丹尼尔。”
丹尼尔行动迅速,带着白其憬去停车场。
白其憬跟着他上了一辆低调的黑色沃尔沃,关上车门,才摘下墨镜来。
不等白其憬开口,丹尼尔就立刻汇报:
“白先生,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前几天有眉目了,美国太大了,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啊,我的人找了半年多,翻了半个美国了,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我给找到了。”
“知道你们辛苦了,他人在哪?”白其憬问。
“这个唐文呢,是被当地一个黑帮给控制了,没有人身自由,护照签证估计都被没收了,过得挺惨,一般黑帮不会把谁囚禁一年多,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丹尼尔狡黠一笑:
“当然,这个幕后主使,您肯定比我清楚。”
白其憬看他一眼,笑了:
“谁指使的你不用管,带我去见他。”
“好。”
丹尼尔答应一声,发动了车子。
一路开到达拉斯的卫星城,李察逊的唐人街。
黑色沃尔沃穿过所有能穿过的大街,最后开到一个开不进的小巷口。
两人下车,丹尼尔低声提醒,
“这个唐文,不允许和别人说话,一会见到他,人前只能装不认识。”
这样偏僻的地方,到处是低档的小餐馆和酒吧,路面凹凸不平,垃圾满地。
一个金发高个子抱着手臂缩着脖子,匆匆他们身旁经过,从某个后门进了某间餐厅。
有一家汉堡店的后门,一个瘦弱的亚洲男人正蹲在门口刷盘子。
盆子里碗碟堆积成山,带着酱汁油污的脏水从盆子里溢出来,顺着倾斜的地面,一路流进下水道里。
男人冻的手通红,呼哧呼哧的刷着盘子。
白其憬和丹尼尔目不斜视,径直进门,店里的服务员对从后门进来的人见怪不怪,直接递上餐牌。
白其憬点了杯咖啡,眼神留意着后门的动静。
偶尔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一杯咖啡喝了一半,最后,终于,那个刷盘子的男人带着手套回来了。
男人弯着腰,缩着肩膀,开始收拾他们旁边的桌子,偶然一抬头,看见白其憬,忽然就怔了一怔,然后又迅速低头擦桌子,将剩下的垃圾收走。
白其慎喝完了咖啡,站起身去洗手间。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拎着个拖把跟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白其慎站在洗手池边,在镜子里看他,低声开口:
“你是唐文吧?”
那个男人瘦弱的双肩忽然颤起来,回头时,是一种愤怒而压抑的表情,他扑过来,指着白其憬,手指抖的筛糠一般。
他极力的压抑声音,怕被门外的人听见,
“我认识你,你是白家人对不对?就是你们白家人害的我像蹲监狱一样!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性命不保!”
唐文扑上来,揪住白其憬的衣领,他浑身都在发抖,像发作的瘾君子。
白其憬拽开他的手,
“我是白家人,但不是我害的你,相反的,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唐文露出迷茫的神色,仿佛不敢相信。
白其憬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耐心等着,别表现出异常来。”
就在这时,门被大力的踢了两脚,门外传来粗鲁的男生:
“You fuck out!Tang!”
唐文迅速的抓起拖把,开门,埋头拖地。
两个花臂纹身的美国人走进来,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拖出去。
白其憬回头看一眼唐文,漠不关心。其中一个人打量一眼白其憬,转身走了。
离开餐厅之后,重新回到车上,白其憬对丹尼尔开口。
“这个唐文,得尽快给我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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