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晚萤颈椎僵硬,试图回头看一看身后,可是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倒是身后寒气的主体走到她身前来。
聂晚萤眼中便只有欣长高大的背影,和西装剪裁流畅笔挺的线条。
李如妍看着眼前突然走进房间的男人竟然一时晃神,怔了一瞬。
这张轮廓犀利分明的脸,自己在哪里见过。
随即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笑语盈盈:
“您好,我是晚萤的同学。”
李如妍平日和学校里一众男同学这样打招呼的时候,都会换来亲切的回应,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这样周身气质都甜丝丝的姑娘。
可是,今天,她的招牌笑容居然失效了。
眼前这个人完全不买她的账,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甚至还对她微凛了眉。
李如妍笑容僵了僵,心里升起一股子委屈来。
聂晚萤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活过来,立刻窜过去拉起李如妍的胳膊就往外拽,
“我觉得你家亲戚可能已经回来了吧,你快去看看吧。”
李如妍被她连脱带拽到门口,经过白其慎身边的时候心里那种不甘心突然发作,硬是停下脚步,
“晚萤你不介绍一下吗?这是你男朋友?”
聂晚萤没有半点犹豫,脱口就道:
“不是。”
白其慎这种人,女朋友,几个字轻易说不得,她分明就听说过某个小模特跟媒体自称一个公子哥女朋友,当天就被分手的事情。
她可作不得,六百万分分钟压死她这小身板。
听到这不是两个字,李如妍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不就是刚刚在楼下看到那本财经杂志封面上的那个帅哥?
这种级别的男人,一辈子不见得有机会能接触到第二次,别说聂晚萤说不是,就算是她男朋友,也不见得就不能抢一抢,起码要留个印象。
于是当即如脚下生了根,更加不肯轻易离开,聂晚萤那点力气,着实拉不动她,急的头上冒汗,只怕下一秒白其慎就大发雷霆,把她们两个都从窗户扔出去。
白其慎却没她想的那么暴力,只见他十分淡然的转过身,看着聂晚萤,
“什么叫不是?难道我是你亲戚?”
当然不是亲戚,你不是我债主吗?
聂晚萤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却是闷声不吭。只见白其慎抬手看了看表:
“我们预定的餐厅时间快到了,快去收拾一下吧。至于这位同学……”
他总算正眼看了一眼李如妍。
“我和晚萤没时间奉陪。”
聂晚萤百分之百确定,白其慎根本没提过今天要出去吃饭的事,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送走李如妍这个麻烦不断,威力不可估量的惹祸精。
其他的一切可以容后再想。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暗自下手推李如妍,终于把她推到了走廊。
李如妍看出白其慎对自己全无好感,再待下去,怕是要难堪,于是身子一扭下楼去了。
亲眼确认李如妍出了门,聂晚萤只觉得双腿无力,拖着腿上楼,到了白其慎房间门口便听见白其慎和家政阿姨吩咐,声音冷的不像话:
“把床单全换了。”
聂晚萤不敢进去,在门缝偷看阿姨麻利的换床单。
白其慎这个人,有点洁癖和强迫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指定的位置,不能弄乱,更不能弄脏,至于像刚才李如妍竟然坐在他床上那种行为,聂晚萤只能庆幸他大概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当场把床单烧了。
白其慎像有透视眼,隔着门,声音从里头传来,却是对着她说的:
“让你收拾一下出去吃饭,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真的吃饭啊?
犹豫的这一会,又听里面说:
“十分钟。”
聂晚萤低头看自己,邋邋遢遢一身家居服,要收拾成白其慎去的那种餐厅的着装要求,十分钟可难。
于是一个百米冲刺,冲到走廊另一端自己卧室跑去。
贞子似的一头长发,喷湿了拿空气卷卷了,热风一顿乱吹,头发总算蓬松起来,还有了点卷度。
温热的风吹过脸颊,苍白的肤色红润了不少,最后匆匆忙忙把口红抹上,盖子也来不及盖,又马不停蹄的跑去衣帽间换衣服。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白其慎带她来这个琳琅满目的衣帽间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让她十分不舒服,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这个房间,平时穿的都是和秦知意逛街的时候买的平价衣服。
但是人急起来,就顾不得这些矫情,当她艰难的把裙子侧面拉链拉好的时候,通身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最艰难的,还属最后穿鞋这一步。
聂晚萤看着挂钟走动的秒针,只挨到最后半分钟,才选刑具一样拿了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艰难的立起脚尖。
白其慎太高,聂晚萤168的个子,可是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很娇小,要想走出去看着和谐,不穿高跟鞋是不行的。
为了别人面子,要委屈自己的脚。寄人篱下,就是如此心酸。
从房间里出来,便看见白其慎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聂晚萤踩着高跷往前跑,差点扑倒在白其慎的背上。
听到背后叮叮咚咚一顿乱响,白其慎回头,将她七扭八歪的狼狈相全看在眼里。
聂晚萤极力绷紧脚踝希望走的稳一些,只见白其慎微曲手臂,示意她挎住。
“别摔倒了耽误我吃饭。”
小心翼翼挎住他的臂弯,走起路来果然是稳了很多。
当着司机的面,上车要慢而优雅,适当的整理裙摆,聂晚萤一举一动看起来就像个天生的贵族般得体,只有放松下来微微发酸的脚踝在提醒她自己,她是一个什么身份。
不过,连白其慎这种人都要预定的餐厅,肯定是很诱人的,完全可以弥补这一身行头带来的折磨。
像白其慎这样的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日食万钱犹云无处下箸。
最后口味通常返璞归真,归于清淡,对于菜肴,往往更重视细节上的功夫。
所以各个私厨会所,为了满足这帮公子哥,做菜烹汤之时,从不比拼原料如何昂贵,而是拼了命的把菜弄的精细雅致。
食材的口味,营养,颜色,菜名的寓意,样样都有讲究,恨不能把菜当个艺术品。
正餐开始之前,先上一小碗清粥开胃。
雪白的瓷碗里盛着碧莹莹的荷叶粥,米熬的如至化境,最后出锅的时候拿菏叶盖上一会,染下碧绿颜色和淡淡荷香。
小小一碗,刚勾起馋虫来便见了底,要得就是食客意犹未尽。
此时其他的菜就逐渐上全了,真正的一餐才拉开序幕。
聂晚萤一边用银亮的小刀象征性的切着厨师已经切了半刀的羊排,一边没话找话: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咱们俩很久没一起吃晚餐了。”
白其慎瞟她一眼,淡淡回答:
“是很久了。”
对话结束……
聂晚萤心里忧心重重,白其慎对她领一个陌生女同学闯自己的卧室这种重大罪行的表现完全看不出什么表示,越如此越惹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
最后决定主动交代:
“那个,今天那个女生,她是走错了……”
“少和那种人来往。”
白其慎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显示了厌恶。
“对对,我躲她远远的。”
聂晚萤头一回觉得白其慎的话和自己的想法如此默契,连连点头卖乖。
白其慎觉得对面是坐了一只听话的小鸟,此刻啄木鸟似的点头不迭,忍不住伸出手,食指曲起,转瞬从脖子向上滑到下颚,抬起了小鸟的精致小巧的下巴。
片刻停留,忽然说了一句:
“脖子太空了。”
聂晚萤在裙子堆里随手抓了件吊带,没戴任何珠宝,颈间空空荡荡,越发显得纤细的锁骨单薄脆弱。
债主大人对她今天的装扮不太满意,聂晚萤无奈,十分钟,她已经尽力了。
最后一道核桃酪上来的时候,聂晚萤已经吃饱了,随意喝了两口,见白其慎抬腕看表。
“要是公司有事,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已经吃完了。”
察言观色,抓住所有机会善解人意,显示自己乖巧听话。
果然,白其慎心情不错,
“没关系,慢慢吃,飞机还有很久。”
“飞机?你今天晚上走?”
聂晚萤掐指一算,此时间不合理,于是赶紧表示关心,
“你开完会就直接飞多好,坐夜机很累的,隔壁浪费时间和我吃饭呢?”
可是这一句说完,白其慎却是脸色一沉,刚才有点温度的眼神冷了几度,
“我什么时候走不关你的事。”
原本是再接再厉,可惜这个冷面魔王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这回马屁拍在马腿上,画蛇添足。
聂晚萤不敢再胡乱说话,低头乖乖喝酪。
用餐完毕,又踩着高跟鞋一摇三晃得走出餐厅。
她每一次要摔倒,白其慎肯定都知道,如此贴心的暗自使力扶着她,恐怕是怕她当众坐在地上,形象过于不雅给自己丢脸。
门口停着两辆车,前一辆是他们来时白其慎常坐那辆黑色宾利,司机已经下车开门。
后一辆白色宝马的车窗降下来,露出白其憬的脸。
“让阿憬送你回去。”
手臂挎着的人吩咐,说完便向自己的车走过去。
聂晚萤尽职尽责的站立当地目送。
幽深的夜色里,衬衫的白格外显眼,在大衣袖口露出恰好一截。
男人气质矜贵而沉稳。
可是不知为什么,聂晚萤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有种孤煞之感。
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冽寂寞,身披冰雪般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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