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瑛长到这么大, 虽然人吊儿郎当的, 但事实上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只因他虽五官也算英俊端正,身形结实高大,却太不修边幅, 总是胡子拉碴,顶着鸡窝头,比之人间的流氓地痞还不如。试问哪个姑娘愿意近他的身?
这好大一场雨, 把他脸上脏污都冲了干净,而在岩石之上,他猝不及防被那浑身赤|裸男子吻住了。
彼此间都不擅此事, 只知嘴唇厮磨,那人凭本能撬开他齿关,好一番搅动,吻技再烂, 也把未尝人事的仲瑛弄得三迷五道的,又闻到此君身上一丝悠悠香气,混杂着周身雨水的冷意,荡心动魄。
仲瑛早弃了腰间佩剑,手掌伸去就扶住男子精瘦的腰,只觉触手柔韧滑腻, 心里又是一荡。
凡人道:“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何况仲瑛活到这么大, 向来是纵情随意, 行动永远快过脑子,做事从不假思索。此时被这陌生男子勾得兴起,也不管他是从何而来,握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修长手指,就把人往石头上压去。
他虽未经人事,但下五凤台后,入龙池山之前也经历过不少,知道男子之间该如何行事,当即凭着记忆就动起手来。
反观那主动吻上他的男子,眼中欲|念十分坦荡,可只知一个劲与他接吻厮磨,反而显出一分单纯生涩来。看在仲瑛眼里,莫名觉得可爱。
……
山洞里生起了火,男子卧在仲瑛铺了一层布的草堆上,看着跳动的火焰。
仲瑛光着膀子把衣服晾在火上烤,看了一眼那男子,见他斜靠着草堆,仍是全身□□,鸦羽般的长发铺在肌理细腻、肌肉匀称的修长身躯上,长眉入鬓,眼中微光明灭,姿态闲适,毫不因周身不着一缕而有一丝窘迫。
此情此景,饶是仲瑛当惯了流氓,脸厚有千层,此时也露出些许红晕,结结巴巴道:“你……你冷不?”
男子看了他一眼。仲瑛当然晓得自己问了蠢问题,刚才两人还在滂沱大雨里那啥,现到了山洞里,反问人家冷不冷。
“你……叫什么?”
仲瑛整理了下思绪,总算开始顺着逻辑问了。
男子仍只看着他,仲瑛却不敢看他,少年人血气方刚,刚才翻云覆雨的对象眼下不着寸缕在自己面前,只怕多看一眼又要意起。
“不会说话?”
“……”
仲瑛问了几句对方都不答,心想该不会当真是不能言语?此人又是从何而来?他想到自己先前在湖边见到的那光华灿烂的尾巴,心中一跳,当即看向这男子——难道竟是……灵兽化形?
天下能化成人形的灵兽少之又少,但书上记载,灵兽初化为人形,不通人语,不知人之廉耻,这也能解释这男子为何会对他做出那种举动……
仲瑛再抬眼,和男子对视,对方一双眼瞳闪过微光,转过一丝灿烂的蜜金色,他的心狂跳起来。
他蓦地站起身,收拾架子上的衣服,一件给自己穿上,另有一身扔给那人。他从没受过仙家正统的教育,除了苦练父母留下的剑术,连烘干衣物这样的小法术都不会用,浑身更是身无长物,这两身衣服只不过是凡人穿的粗布麻衣。
他把那套衣物扔给那人,对方看看衣物,又看看他。
“穿衣服,会不会?”
男子一动不动。
仲瑛哀叹一声,只好走过去,单膝跪下,那男子见他过来,也自草堆坐起身来。
火堆的火光摇曳,映出男子完美的身体线条,仲瑛单膝跪在地上,上衣还未系好,也露出□□的健美结实的胸膛,目光一瞥就看到男子紧致有力、如同涂了层蜜的窄腰,登时口干舌燥,迅速又有些僵硬地拿起衣物:“来,伸手——”
他话没说完,那人已经凑过来,搭上他的手,轻轻舔了他嘴唇一口。浑似只不餍足的幼兽,将单纯和情|欲糅合了在一起。
仲瑛脑子里轰的一声,身体早就先于大脑了。
等仲瑛教会那男子穿衣,已经是两天后了。这人果真什么都不会,连走路都不会,那天仲瑛是从湖边把他抱回来的。
宛若一张白纸,事事都要仲瑛□□,又总是黏着他要跟他交|欢,的确是兽类性情,可有时候仲瑛和他四目对望时,又觉他目若深潭,仿佛不通言语,却仍懂得自己的心思。
仲瑛本是父母双亡,自幼受尽冷眼嘲笑,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把昔日看扁他的人都踩在脚下。他习得父母留下的剑谱后便入了龙池山,苦练剑道,只等道成出山,一雪前耻。
可自从和这男子在一起之后,却似被一泓春水泡得晕了头,少年人初尝禁果,又有纵欲的本钱,哪懂得什么节制,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干柴烈火,从前的志向,竟隐隐被他抛在脑后。
过了一月有余,男子终于开了点窍,肯开口吐几个音节了。
仲瑛一时兴起,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个字,叫他念道:“仲——瑛。”
男子看着地上两个字符,张了张口,声音虽还有些低哑,却清润仿佛钟声箫管,低声念道:“仲——瑛。”
耳听得他念出自己名字,仲瑛心中便似两口大鼓重重擂过,一颗心狂跳起来,男子亦看着他,仲瑛面红耳赤,将他一搂,厮磨一阵,便滚到草榻上去了。
之后每每情动时男子便喊“仲瑛”,听得仲瑛心口大炽,愈发卖力,恨不得把人揉到自己身体里去。也不再去探寻男子的来历。
他一个潇洒恣意吊儿郎当的少年剑修,算是彻底栽了。剑仍然勤练,却不再想着出去扬眉吐气,只想守着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上人,在这龙池山中神仙眷侣,永远这么过下去。
仲瑛给那人起名为孟山。两人在山中蜜里调油地过了大半年。
然天道不常如人愿。
这天仲瑛去湖边练剑,只他一个人,练剑结束,忽然发现湖边站了一个道人,临风而立,衣袂飘飘。
对方来时他竟毫无察觉,他立即心生警惕。
道人却一甩拂尘,悠然道:“你乃是仲桐之子?”
仲桐是他父亲名讳,仲瑛涉水上岸,将锈剑往腰上一插道:“是,你又是谁?”
道人笑道:“按理你该唤我一声师叔祖。”他打量这高大英武的少年,抚须笑道,“不错,颇有乃父之风。”
仲瑛确认他并无恶意,便道:“你是我爹门人,有何贵干?”他父亲是昆仑弃徒,这他是知道的。
道人道:“你可愿随我回昆仑?你父亲临终将你托付给我,然我当时诸事缠身,竟没能及时接你回昆仑,后来听说你被五凤台带走,我上五凤台寻人,你却又不见了。”
仲瑛和他对视片刻,道:“我爹是昆仑弃徒,昆仑不要我。”
五凤台也不要他。父母背弃门派而结合,他便是所有人的弃子,没人要他。
道人道:“有我在,我会收你为我的亲传弟子,你爹为昆仑鞠躬尽瘁,你是他的独子,昆仑敢不要你?”
如果换做是半年以前仲瑛遇到这人,听到这番话,他多半已经心动了,可是如今……“不用了,我不想走。”
道人温和地望着,神态亲蔼,眼神中有一种长者的睿智:“为何不想走?”
“不为何。”
“是为了那雏龙罢。”
仲瑛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道人:“你说什么?”
“在这山中与你为伴的。”道人将拂尘一甩,“乃是这龙池山中刚出世的一条雏龙。”
仲瑛立刻想起当初对孟山来历的种种猜测,灵兽化形……他是龙?是真龙化的形?
道人道:“他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出世之时受了点伤,元阳亏损,蒙了神智,而你天生乃至阳之体,因此它找上你,以双修之法巩固自身。”
仲瑛犹如被天雷击中,手抖了两抖,按住了剑柄,待要反驳置疑,道人又道:“龙不游浅水。你纵是至阳之体,眼下也不过区区一名剑修,以你的能耐,是束缚不了它多久的,只等它神智彻底清明了,就会离你而去。”
“你信口胡说!”仲瑛等不及怒道,“孟山他……”
“你不信?”道人以拂尘一指他身后,“我可令它现形给你看。”
仲瑛猛地转身,只见孟山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二人,尽管一身粗布麻衣,依旧是说不出的俊美动人,目光流转间,闪过蜜金色光芒。
“龙君。”道人将拂尘搭在臂弯,作揖道,“这孩子能得龙君眷顾,是他的福气。今日就由老道助龙君一臂之力,报答龙君眷顾之恩。”
说着道人博袖一展,自袖中飞出一漫溢着金光的青铜钟,缓缓飞至上空中。
青铜钟一出,孟山的目光便完全被它吸引过去,不再多看仲瑛一眼。
仲瑛隐隐预感到不妙,抽身便去抓道人,怒吼道:“你要做什么!”
道人身子一闪,退出十步外,看着他轻叹道:“竟是对那雏龙动了情……“
青铜钟越升越高,仲瑛拇指弹鞘,抽出锈剑,拼尽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道人刺去!
“把你那破钟收起来!”
然而为时已晚,锈剑削至道人衣角时,青铜钟也发出浑厚悠远的一声响,刹那间回荡在湖面与山峦之间,震动了龙池山的所有生灵。
孟山身体一震,瞳孔一缩,脸上神色变幻。
仲瑛被钟声震得吐出一口血,回头时,只见心上人已经换了一副和从前全然不同的神态,抬起手,捻了一个指决。
仲瑛和他目光相对,喃喃道:“孟山……”
对方冷漠地注视着他,那是不挟带任何感情的注视,仿佛他只是一草一木,或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孟山!”
仲瑛大吼,提剑向他追去。
然而孟山周身泛起和他瞳色一样的金光,与此同时,冲过去的仲瑛感觉到一股从天而降的威压将他盖住,仿佛无形的手将他按在地上。
“孟山,孟山!”
孟山脸上泛起金鳞的光,随后整个人淹没在金光里。
下一秒,一声龙啸响彻低天际,龙身从金光中翩翩而出,直上苍穹!
“孟山——!”
仲瑛倾尽最后的力气大吼,然而龙没有因为他尽全力的大吼而有丝毫停顿,径直向远远的天边飞去。
仲瑛将锈剑驻在地上,单膝跪地,看着真龙远去的方向。
“龙跃于渊。”道人在他身后收起青铜钟道,“倘或没有劈开深渊的本事,你是留不住一条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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