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鸦雀无声。
苏迹个子不高, 站在人堆里绝对不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他没有刻意找一个高台去站, 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 双眼沉沉的,没有一丝笑意。
所有人都自动自发的站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望着他, 同样没有人言语。
很静,只有风声在耳边抚过,连围过来的动物们动悄默声息。
“我很失望。”苏迹缓缓的开口,双眼沉沉的从所有人脸上掠过, 声音是从没有过的低沉, “我以为我足够宽容, 给予了大家足够的信任和希望, 我以为我们亲为一体,现在看来, 我错了。”
随着他的言语,一股无形的威压蔓延,压得所有人不由自由的后退一步, 本来还抬着的头像是被一个大手按着, 没有反抗余地低下。如若这股力再大一点, 他们的膝盖都忍不住想弯下去,匍匐跪拜。
“不是的!”那个身材跟豆芽菜一样的少年奴隶鼓足勇气, 颤颤巍巍的大声喊, 手紧紧攥着, 脸上净是急切与惶恐。
“我们没有!”像是被打破了屏障,大家纷纷反驳,一个个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表忠心个个话说的感人漂亮。
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双膝跪地,匍匐在苏迹面前,声音从下面闷闷的发出:“您是我们见过的最仁慈最善良的主人,我们幸运至极才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对您的忠诚。”
“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您承诺给我们一个家,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的家,我发誓,从没有想过要逃离。”又一个人跪倒。
接着就像被推到的多米洛骨牌,一片人哗啦啦全匍匐下去,就连那些个不太懂事的孩子都被大人们按着跪下去。
苏迹并没有感到被安慰,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反而更多的是猜忌,他们的真的信服还是害怕被牵连?他们到底是在安抚他的怒火还是给自己找一个平安?
他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归属感,他们只是本能的趋利避害罢了。
“原本的规定谁还记得?”他淡淡的问。
一时间所有人像是被定住,再次没了声响。
“看来是都忘了。”苏迹突然轻轻一笑,声音很轻,可在众人的耳朵里反而像是被鞭子抽了一记,他们不知道他这声笑到底要用什么来平。
“那我给大家回忆一下。”苏迹缓缓的说,声音说不出的凉薄:“逃跑者,全组受罚,谁跟他们一组自己清楚吧。”
“可是我们没有逃!”有人不甘心的直起腰,“我们没有想逃,他们逃也没告诉我们啊!”
“就是,主人眼明心亮,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其他人也开始响应。
苏迹等他们都说完,谁也没了声响,这才开口:“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可以问问他们为什么跑时没有给你们考虑后路。”
“我……”有人还要喊无辜,可在苏迹凉凉的目光下,聂聂的失了声。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也自认不苛刻,我一直希望五年七年后,你们会成为我的族人,我们会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苏迹环视一圈,“可是,现在有人以身试法,坏了规矩,那么就要接受惩罚。”
“不要杀我!求求您,留下我条狗命,我会努力干活,多多的干,绝对不逃了……”那个逃跑的汉子跪着不停的磕头,脸上鼻涕眼泪还有额头磕出来的血混成一片,难看的很。
苏迹没有动,就那么看着他不停的磕头。要是以前他早就撑不住,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心硬的很,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只觉得可恨。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最后,苏迹淡淡的说。
那汉子又是哭又是笑,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庆幸,除了磕头,还是磕头。
“我还没说完。”他抿了抿嘴,沉声道:“不是我法外开恩,而是我轻易不愿杀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两个各受二十鞭,需服役二十年才可以脱离奴籍。此间,不能有自己的财产,不能自行离开,不能担任任何职务,除非有重大贡献,否则不会有额外奖励。”
所有人都听着,满心庆幸,觉得主人好仁慈,竟然没杀他们,也没让他们断手断脚,简直仁慈的过分,他们都替他觉得太便宜那两个逃奴。
“另外,与他们同组的人受其牵连,各得五鞭,需服役十年方可脱离奴籍,此间,不能有自己财产,不能自行离开,但可同样获得额外奖励,房屋可以五年后申请,但没有脱籍之前不归个人所有。还有,十五岁以下可免除鞭刑。”
苏迹说的很平和,很克制,他要尽量把规矩公正化,法律化,不能因为他个人的好恶就随意处置任何人。再说他也真的舍不得杀任何一个,都是他的劳动力,好不容易才带来的生力军,少一个他都心疼。
至于害群之马,他会让他们得到逃跑惩罚,让所有人都不敢跑,不想跑,不能跑。
“然后,今天所有没有受罚的人全奖励一天工分,为你们的忠诚。”苏迹笑笑,“看好你们身边的人,不然下一次受罚的可就是你们自己。”
意外之财从天而降,被奖励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悲哀。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扭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最后变成了没有表情,至于内心怎么想,那就天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挨打受罚,没有一个人抱怨,全都乖乖的,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惩罚,接受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被鞭打的情形并不好看,一鞭下去总能见到丝丝的血,苏迹硬忍着不喜带着众人观看行刑。
这时,他突然感觉腿上被蹭了一下,软软的,带着暖意。
一低头,一只花斑老虎趴在了他的脚上,还冲他大大的大个哈欠。
苏迹没有表情的看它,高冷没撑足三秒,一脸的崩溃。什么沉重啊,心疼啊全飞到了天边。
大爷,您这是啥意思?
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那两个逃奴就是被这位大爷撵回来的?
“黑毛。”苏迹一声招呼,他得找个翻译。
黑毛一路小跑过来,卷起一阵小旋风。
“它啥意思,给你爹翻译一下。”
“它说给你看人,要红珠。”黑毛说。
“我去。”苏迹满脸黑线,这是成精了吧,还会交换了?
苏迹把红珠招出来,对着老虎说话,也不管它听不听的懂:“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自己问红珠宝宝愿不愿意。”
老虎一看红珠出现,飞跃而起,大脑袋狠狠的蹭向红珠,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呼。
也不知道两个是怎么交流的,最后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各自都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宝宝啊,你不是把自己卖了吧。”苏迹捏着红珠边揉边问。
红珠宝宝在他手里不停的蹦哒哒,很是开心的扭来扭去。
“红珠高兴的很。”黑毛闷闷的说:“你都不管我了。”
诶呦喂,这还挣上宠了。苏迹郁闷的心都被这几个弄得明媚了几分,秃噜了把黑毛的大黑头,“说啥呢,你是哥哥,让着点儿弟弟,就让一点点就行,哈。”
黑毛哼哼唧唧的撒了会儿娇,让苏迹好一会儿顺毛。这两个完全忘了自己的年龄,这倒错的关系玩的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红珠宝宝不甘示弱,蹭脸蹭嘴蹭蹭蹭,体积小心眼儿可不小,专在能表现自我的地方晃,存在感那叫刷的一个强。
等他们都闹腾够了,那边的行刑也完活儿了。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站在一边,虽然刑罚不重,可这几鞭子也不是好挨的。
苏迹最后问道:“到底你们说了啥?”
“红珠跟它们玩儿,他们替你看人。”黑毛这个临时翻译还是当得很称职,至少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了。
苏迹一脑门的官司,看看围过来的大型毛团,这怎么也有二三十吧?那个狐狸,你凑过来能干啥?还有你,梅花鹿还想看人?不怕被逮了吃肉啊?
可是那一双双湿漉漉的眼睛,哪怕是大老虎,都跟小猫咪似的,他不可自拔的怂了。
算了算了,随他们便。
所有人都看着被大型毛团包围着的主人,集体沉默。
他们的主人不是人吧?
苏迹最后宣布,这些动物会代替他看着所有人,不准猎杀。谁要是敢犯险,可以自己试试老虎的牙口好不好。
等众人都散了,最后的最后,他才有时间跟列风交代今天本来想说暂时离开的事。
“我把黑毛留给你,这里就交给你了。”苏迹交代着:“每天早上的训练不能少,干活也悠着些,你心里要有分寸,管好那些人,尤其是我跟你说的那十个奴隶,看好了。”
“放心。”列风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
交代完他,苏迹又在奴隶们的小头目面前做了简单的交代,大概就是好好干活,配合列风完成工作,之类的。
经过这一事件,奴隶们看苏迹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要说过去还敢嘻嘻哈哈两句,现在却完没了那种说不出的轻忽心理。仁慈不滥杀,公平讲规矩,还能驱猛兽为己用,这个主人不一般。
他们个个点头如捣蒜,您说啥是啥,保证管好自己的人,主人走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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