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纪事》74.第七十四章

    谢意是听到喊门声才出去看的。
    是个眼生的中年男人, 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黝黑的，站在他家院子大门口，愣是不敢再进一步了。
    因为大黄就杵在门口, 死死的盯着他。
    别看大黄平日里老被小三欺负, 可在看家这方面那就是一把好手。
    自家人隔着老远它都能闻到味道, 然后欢快的跑过去，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有一回实在是热情过了头，对着谢意冲过去的时候, 直接就把谢意从土矿上给扑到下面的地里去了。
    得亏这矿不高, 谢意除了摔了一身土之外啥事都没。
    事后谢意还是好好的教导了大黄一番, 这才渐渐的把这爱扑人的毛病给改了。
    当然, 这是对自家人才会有的。
    要是碰上村里那些经常过来担粪水的村民们，只要不进自家这院子, 大黄都不搭理的。但要是想进这院门, 还得过大黄这一关。
    比如说，对待那些过来碾米的村民们, 大黄就是这么做的。
    通常情况下，大黄会趴在门口边, 冲着来人吠上两声。屋里头的人听到大黄叫声了，也会赶过来开门。
    可要是碰上像眼前这样眼生的，大黄就贼的很了。
    还记得之前的那个谢来福么？他就是被大黄给偷袭得手的典型案例。
    当然了, 你若是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喊人, 大黄也不止于偷袭你。最多嘛也就是像现在这样, 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你。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对待方法。
    别说，这大黄盯起人来，是有点凶意的。加之又长得壮实，给人压迫感十足。
    其他的也不用多说，你看眼前这个人就知道了。看到谢意过来了，就跟看到救星一般模样。完了还得分出眼神给到大黄，用来提防。
    倒是大黄这会看谢意过来了，立马就摇着尾巴趴地上去了。
    一开始谢意还以为这人也是村子里的人，特意多瞅了几眼。毕竟要不是一个村子住着的，也没人会往他这来跑。
    可这人实在是看的眼生，弄得谢意还在那里一个劲的瞎琢磨，这到底是哪家的人啊，自己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啊？
    这时候，那人开口了。
    他倒也干脆，先说了自己的身份，姓周，跟谢屠户一样，也是个屠户。不过呢，不是谢家庄的，是隔壁周家村的。
    今天过来，就是想买猪的。
    像他们这种做屠户的，别的消息不灵通，可唯独对谁家养了多少猪，啥时候抱回来养的，几时能出栏这档子事情那是门儿清。
    哪怕他是隔壁村的，对谢家庄子这边的一些情况那也是了解几分的。更别说，谢意一口气养这么多猪，早在他们屠户界出名了。
    要是放在去年，周屠户是绝对不会跑这一趟的。毕竟这里是谢家庄，人家也有自己的屠户。
    大部分的时候，村里人真有点什么事，都爱找自个村的。周屠户就算是有心想抢人家的生意，也不一定抢得过。
    所以说他也犯不着为了那点子利益，去跟人过不去。
    不过今年是不一样了。
    分田分地的好处自然是不用说了，就今年收上来早稻后，就有不少村民偶尔能吃上一顿大白米干饭了。
    可对于他们屠户来讲，最好的还是那个允许随意养家畜。
    养得人多了，他们今年光靠给家畜去势，都比往年要好上几倍了。更别说，自由市场那边也没人抓了。
    有那脑筋活泛一点的，早在自由市场那里占了个小摊位，干起小买卖来了。
    他们这些做屠户的，那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
    照旧是干着老本行，可又不单单只是干老本行了。给人宰杀猪的同时，他们也收毛猪。收下来的毛猪要么趁着那天赶集拿到集市上去卖，要么直接将肉往担子里面一放，扁担一挑，走家串户的吆喝着卖也行。
    反正不管怎么弄，只要有猪杀，有猪收，他们的利润还是很客观的。
    当然所有的前提还是得有猪可以收。
    于是像谢意这样的，一口气养上这么多猪的，自然就被附近的屠户都惦记上了。
    只不过大伙这一回都做错了一件事，他们用以往的经验来估算了谢意这一批猪的出栏时间。
    正常养猪至少需要七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出栏，谢意养的这些猪也就堪堪过了可以出栏的时间。大伙正琢磨着再等上点时间过来问问时，没想到那边谢屠户就先上手了。
    也是周屠户消息灵通，几乎那边谢意和谢屠户一上集市上卖猪，他就得到消息了。
    这不立马就心急的赶了过来了么？
    有人找上门来买整猪，这是好事。至少对于谢意来说，他就不用担心那些猪的销售问题了。
    别看这次只有二十头猪可以出栏，这时候就算没人帮忙，谢意自个也能把这些猪给销出去。
    可以后呢？
    先不说后面还有将近三十头猪会在下半年也陆续出栏的事了，就后面多留下来的那几头种猪，到了明年开春一生产，估计自个现在这猪圈都不够用了。
    只怕那时候，光靠一个谢屠户怕是吃不下他这些猪了。
    所以这会周屠户的到来，谢意还是十分欢迎的。
    笑着将人迎进了院子，冲着朱娇娥喊，“娇娥，来客人了，搬把椅子出来。”
    屋子里的朱娇娥应了一声，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两把竹椅。
    椅子被朱娇娥放在院子里，一把给谢意的，一把是给周屠户的。除了这个，朱娇娥又搬了把小木桌出来，那头赵桂英跟在后面出来时，手里还端了个碟子，碟子里头有一盆自己炒的南瓜子。
    农村人好客，像周屠户这种头一次上门来谈事情的，都会受到热情对待。一边磕着南瓜子，一边谈事情是最好不过的了。
    每每事情一谈完，彼此之间就熟稔到可以称兄道弟的了。
    这会地上已经多了一堆南瓜子壳，那边谢卫国和周屠户给唠嗑上了。反观谢意，倒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他爸和人聊。
    不是谢意不想跟人家聊，实在是聊不到两句，这天就给聊死了。
    人家套近乎，瞅着院子里的四小只夸了一句他家孩子带的不错，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谢意回答人家，“哪里，哪里！”
    可这然后呢？
    周屠户在旁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谢意之后的话。一瞬间的功夫，就冷场了。
    好吧，周屠户到底是有求于人的那个，又开口了。这回咱不聊孩子了，咱聊猪的事。
    在说如何买猪之前，周屠户照旧先夸了一遍，冲着谢意比了个大拇指出来，“老弟啊，如今养猪，你在周围所有村子里那可都是这个了！”
    这话周屠户说的真心实意的，事实上，他之前夸四小只也是真心实意的。
    四小只确实穿的干干净净的，加之平日里营养跟得上，也确实长得白白胖胖的。跟村里其他那些满地打滚的小孩比起来，确实十分显眼。
    然而这一回谢意还是回答人家，“哪里，哪里。”
    谢意的回答其实也没错，人家夸你的时候，那是得谦虚一点。可一般情况下，你谦虚完了之后你得回夸一下别人啊！
    但谢意瞅着周屠户，确实不知道怎么夸。
    两人又不熟，这还是第一回见面呢！除了知道人家是隔壁周家村的屠户外，其他一概不知了。
    谢意想夸也没东西夸。
    这天就是这么的给聊死了。
    幸好这会刚吃完午饭，谢卫国还没下地呢！这两人一打照面，这个喊了一句，“是老弟你啊？”
    那个来了一句，“哟，是老哥啊！”
    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
    好吧，整到最后，倒是这两个在那里给聊开了。
    好在周屠户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在碟子里的南瓜子快见底，他又喝了光了面前的水时，谈到买猪上面来了。
    这事谢意还是能办的。
    啥也先别谈，先把人给带到猪圈里去看一圈再说其他的吧。
    从猪圈里转了一圈出来后，谢意跟周屠户便约好了明天凌晨过来拉猪。
    也怪这个季节天太热了，这猪要是杀太早了容易变坏，所以就只能是凌晨现杀。
    价格跟谢屠户的一样，毛猪八毛五一斤。
    这个是他们收猪的市价，不管是搁谢意这里收还是在其他村民那里收，这价格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也没什么可谈的。
    这边跟周屠户把事情谈妥了，那边朱娇娥就催起来了。
    他们还得赶着去一趟朱家冲将肉给送过去，否则放到明天，可就真的不新鲜了。
    之前周屠户的到来到底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一等谢意坐上后座之后，朱娇娥就用力的将自行车给蹬得飞快了起来。
    两口子这一回除了要过去送肉之外，顺便还得把前段时间借张红云的那五百块钱给还了。
    虽说张红云没有问着要，可谢意却是一直都记着这事。
    今天不是卖了两头猪出去么，一头整猪卖了两百七十多。另一头是自己去集市上卖的，虽说留了不少自己吃了，可到手的时候也有两百来块钱了。再加上这几个月给人碾米的钱，就算是还了张红云那五百，自个手里头还留了不少出来。
    可别小瞧了新买的那台碾米机。
    当初买回来的时候，赵桂英可心疼死这买机子的钱了。可这才过了多久，赵桂英就改口了，说这机子吵是吵了点，但是买的值。
    一担米五毛钱，十担米就有五块钱了。
    机子买回来的半个月后，迎来了一个大高.潮。这一天天整的，机子都不待停歇的。
    到晚上的时候关了门一合拢，好家伙，一天下来都有小二十块钱了。
    不过这状况也就维持了不到一个礼拜，到后面便很少能有这种盛况了。但只要这机子不坏，这钱就一直能有的进。
    更别说还给谢意解决了米糠这个大问题。
    钱是朱娇娥借的，还的时候也是朱娇娥去还。但是钱递过去之后，张红云却没收，“咋就还钱了啊？我又没催你们要。”
    哪怕朱娇娥说了，早上卖了两头猪，自个手里头钱也够用了。可张红云还是记挂着，怕小两口手里头紧吧。
    前头朱娇娥过来借钱多嘴问了那几句不是张红云舍不得钱，是怕小两口没个成算。毕竟这年头五百块是个不小的数目。但是呢，这钱一旦同意借出去了，张红云也就做好了收不回来的打算了。
    做父母的，帮衬子女大概就是一种天性。
    所以朱娇娥这么快还钱，张红云反而担心了。她怕这两人为了凑钱还给她，苦了自己，没准还苦了她那三个小外孙。
    即便是朱娇娥告诉她不缺钱，张红云也不信。
    这母女两个，这会一个非要还，一个非不肯收，谁也说服不了谁之后，各自拿眼神去看自家男人了。
    接收到媳妇求救眼神的谢意，这会得上场了，先告诉张红云，他那还有十八头已经可以出栏的猪等着卖，接着又说了明天早上周屠户要过来买猪的事。
    朱建军听到这，方才对张红云说，“行了，把钱收起来吧。”
    搞定了还钱的事，谢意和朱娇娥也不能久呆了。他们还得去朱家五兄弟那里一趟，把手里头的肉和排骨送过去才行。
    走的时候朱娇娥告诉张红云，“爸，妈，我给哥他们送完东西我就直接回去了啊！”
    朱建军和张红云也知道小两口忙，这回倒也没劝着多待会了，只说让他们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到最后张红云还冲着朱娇娥来了一句，“你们要是忙，把小一他们送过来住段时间吧。”
    得，看来张红云这是想孩子们了。
    不过离开的时候，倒是碰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人，朱丽丽。
    往常一碰到朱娇娥，朱丽丽是很难有好脸色给出来的。这回其实也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
    因为朱丽丽一看到朱娇娥扭头就进了屋，但很快就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封红纸包着的点心。依旧是烂着一张脸，但却将手里的点心直接塞进了朱娇娥的怀里。
    朱娇娥有点蒙，不明白朱丽丽这是在干嘛。
    “别看了，这东西可不是给你的。”朱娇娥毫不客气的说。
    这话听得朱娇娥有点火大，心说，你这东西不给我，你塞我怀里干嘛？再说了，我也没稀罕你给我东西。
    正想把这东西扔回去的时候，那头朱丽丽又开口了，“我这是给你家孩子的。”怕朱娇娥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走的时候又加多一句话，“是替我家甜甜给的。”
    朱丽丽性子一惯来要强，不是那种能吃亏的主。否则也不会在父母偏心的时候，还能跟家里头的哥哥闹起来。
    小时候她哥老让她帮着洗衣服，朱丽丽心情不好的时候，能直接将人的衣服从木盆里面丢出去。哪怕时候被刘秀珍知道了，挨上一顿打也不服软。
    跟朱娇娥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仇，讲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嫉妒。嫉妒同样是女孩子，一个被家里头的父母哥哥们当个宝，一个当根草。
    可不管朱丽丽这人素来怎么样，在面对自个孩子的时候，都是柔软而又坚强的。
    上回朱娇娥和谢意过来接走四小只的时候，小二临走的时候告诉甜甜，说受欺负了就回去告诉妈妈。
    甜甜一直跟在四小只后面玩，十分喜欢四小只，也很听四小只的话。于是等到朱丽丽过来看甜甜的时候，就把小霸王平日里欺负她的事情跟朱丽丽说了。
    护短起来的朱丽丽很可怕。
    当着刘秀珍和她哥嫂的面，就把这事情挑开了说。后面自然是鸡飞狗跳闹了一场。
    所以这才有了这一包点心的出现。
    塞完点心的朱丽丽立马就走开了。
    这会朱娇娥站在院子里抱着点心问谢意，要还是不要。
    说实话吧，他们真不缺这一包点心了。更别说，这点心还是朱丽丽送的。可是人也说的很明白，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家娃的。
    而且再追进人屋里将东西还回去，以朱丽丽的性格，只怕会误会这两人是看不起她了。要真这样干，两人之间怕又多了一道结了。
    最后谢意拍板，“收吧。”
    反正朱丽丽也说了，这东西不是给他们的，是给四小只的。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帮着带回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