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管理员[快穿]》95.CASE05·爱是一道光（22）

    封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个容颜苍白的青年。原本金色的发丝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的缘故, 变得黯淡无光, 海蓝色的瞳仁倒是跟以往一样, 只是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然而，已经过了十年了。
    封追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在琴岛上因为那场克劳德带来的大火烧毁了肉身, 按理说这种情形对主神管理员来说是十分致命的，毕竟他当时是在那具被焚毁的躯壳里，也就是说, 这种痛楚是实实在在施加在他精神上的。如果按照常理, 这个时候主神管理员应当被弹出主神世界, 回到现实世界, 而且很可能是重伤回到现实世界，必须接受救治才行, 但凡那个主神管理员的精神没有那么强韧的话，甚至可能在现实世界死亡。
    封追在浮浮沉沉的半昏迷状态也确实感到自己应该是回过现实世界的, 他记得自己听到了赵四的声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他没有回去，而是横跨了十年的时间跨度, 来到了十年后的这个世界。奇怪的是，十年间他的身体和相貌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就是一闭眼一睁眼间, 时间便匆匆而过, 而外界却在这十年里已经发生了那样大的变化。
    在德莱文那儿听说了自己干儿子的“丰功伟绩”后，封追不由得露出了黯然的神情。
    “银河，你到底怎么了。不管怎样，我会找到你的。”封追再也不看镜子一眼，戴上从德莱文那里要来的长剑，转身出了帐篷。
    整片高登大陆三分之二已成焦土，黑暗生物肆虐，人类的万物之主的身份仿似倒了个个儿，成了被赶得东躲西藏的流浪犬。即便如此，人们依然坚忍地活着。
    封追走出帐篷，便看到到处都有人在活动。青年士兵列队正在军官的指导下跑圈训练，这些士兵全都穿得破破烂烂，有中年人也有少年，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但凡是还能动弹的灵活点的人都加入了抵抗军队中，甚至有不少女性组成的军队。营地的生活条件很差，不时还能看到伤员木愣愣地坐在树干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医护人员则背着个药包到处穿梭，曾经处处可见的神官早已不见了，也没什么人在使用治疗术，看来德莱文所说十年前银河一怒杀光了所有神职人员的事是真的。
    封追心里堵得慌，虽然整件事的源头并不是他，但作为一手把银河带大的人，银河的所作所为就仿佛是封追自己亲手施加的一般令他心痛。
    封追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坐在路边，他的一只手没了，一条腿也因为截肢，只剩下一截椭圆形的大腿根，明明还那么年轻，士兵的脸上却充满了麻木的死气。封追走过去，士兵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
    “现在还疼吗？”封追蹲下身来，看着这士兵。凑近了看便会发现士兵的年纪很小，估计不超过十六岁。
    士兵听到问话，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半晌从嘴里冒出了一句：“疼。”
    封追伸出手，士兵呆呆地看着他，封追心里默念咒语，过了很久，他才感到自己的手掌上传来了热度，一道光芒一闪，只是一瞬间便熄灭了，但是士兵却还是感觉到了。
    “我的腿，”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断肢，“好像不疼了。”他看向封追，眼神中满是震惊，结结巴巴地问：“你是、你是神职人员？”
    封追点点头，他彻底发现了自己的衰弱。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治愈术却掏空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量不说，还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如果换做以前的他，哪怕是这样的小治愈术使出来，即便不能令这士兵的断腿重生至少也能让他的伤口瞬间愈合好转，而现在他所能做到的只是令这士兵的感觉好一点而已。
    年轻的士兵看着封追，接下来却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突然出手狠狠一拳砸向封追的脸孔。封追由于体力虚脱，没能避开，挨了一拳，重重向后栽倒。这士兵疯了一样地爬起身来，还想要继续追打封追，但是由于动作太大，伤口崩裂，痛呼了一声也栽倒在地。就这样，他还不死心，居然想要爬到封追身边去揍他，还好营地里的卫兵们发现得及时，赶紧冲过来将他拉开。
    “怎么了怎么了！”德莱文接到下属通报，赶紧赶了过来，只见封追一只眼睛被揍得肿了起来，衣服破了，嘴唇也破了，整个人傻傻地坐在地上，而另一边是明明被两个人制住了却还在不停对空拳打脚踢，试图挣扎出来继续揍封追的年轻士兵。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士兵愤怒的嘶吼着，年轻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和愤怒，“都是你们这些神职人员害的！如果不是你们，高登王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片大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你们引来了那些黑暗生物，是你们，是你们害得我的家乡全毁了，我的爹娘，我的妹妹全都死了！你们这群杀人犯刽子手！”士兵便嚎边哭，身后一些士兵脸上也露出了悲痛的神情，有人低声哭了起来。
    “你们这些混蛋神职人员，平时就说什么供奉你们就能得到平安。以前我们村卖庄稼的钱捐了多少给教廷啊，结果呢！结果我们最痛苦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啊？！说啊，你们在哪里！现在跑过来假惺惺地给我治腿，滚！你滚出去！！！”
    或许是受了年轻人的感染，身后的人们看着封追，渐渐脸上也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滚出去。”不知是谁应和了一声，跟着稀稀落落的声音响了起来：“滚出去，让神职人员滚出去！我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供不起这些大爷！滚！滚！滚！”声音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强大。
    “闭嘴！”德莱文猛然大喝，刚刚形成的声潮顿时当中折断，只有那名年轻的士兵还在愤怒地咒骂着封追。
    “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关禁闭，其余人是闲着没事干嘛！”德莱文看了周围一圈，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有人低头离开，一个、两个、三个……很快，人群就散开了，只是那些人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偷偷摸摸地看着这里，每一个眼神都像是一根针扎得封追不得安宁。
    “你还好吗？”德莱文赶紧上前把封追扶起来，看着封追那完美有如天神的脸孔上挂着个熊猫眼，一时竟不知是愧疚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封追摇摇头。
    德莱文喊：“伦德尔呢，还不快给封追看看！”
    伦德尔医生赶紧小跑步跑了过来，想要替封追诊治。
    “我没事。”封追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伦德尔的探视。“我没事，”封追说，“休息一会儿就好，对不起，请容我失陪。”他说着，转身离开，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德莱文看着封追的背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调两个机灵点儿的守在封追大人帐篷口，不许怠慢了他知道吗？”
    “是。”德莱文处理完这些便也走了，毕竟他要忙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
    ***
    夜半时分，封追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他之前睡觉的时候便只脱了外衣而已，如今披衣起身，稍作准备即可出门。
    被德莱文救下来的时候，封追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此时准备离开，也没有带走什么的打算。除了德莱文给他的长剑，封追最后只拿了点自己这几天省下的干粮。营地里还有人在巡逻，个别帐篷灯火通明，封追知道那是德莱文正在和他的手下商量作战方案。
    被救回来以后，德莱文除了一开始简要说了银河的“事迹”，后来就没再对封追说过目前的形势，但是封追能看得出来，人类的情况很不妙，德莱文脸上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胡子密得几乎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如果一切都是银河造成的，那么封追认为阻止他自己责无旁贷。也许他会再次回到这个主神世界而不是离开，正是因此吧。
    人类联军的栖息地在一座小山的山腹之中，据说银河当初一夜血洗教廷的时候，天降七七四十九道霹雳，神山莽古被劈为两半，轰然崩塌。人们纷纷传言，从那时起光明神就放弃了高登大陆，黑暗神接管了这个世界。
    封追进入过幻境后，对于光明神的真实身份已经了然，自然也就知道了所谓的光明神并不是什么仁爱的神明，反而可能是别有用心侵入主神世界的现世之人，而这无法解释历代教皇在冥想之间接受神谕的事情，封追总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谜题。
    “找到罗登……”封追想着克劳德在死前最后的留言，罗登亲王是当年琴岛事件的见证者之一，是他将银河的母亲——那个黑暗神的子嗣带回了这片大陆，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他能给封追带来更多的信息，帮助他解开这个世界的重重迷雾。
    然而，现在没有什么比找到银河更重要的了！封追一连走了十几天路。他的体力现在很差，所以进展十分缓慢，缓慢到封追甚至憎恨起自己的无力来！系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他精神力被强烈冲击的池鱼之殃，在封追醒来后再也没有出过一声，就像是已经崩溃了。封追在心里默默地道了歉，继续着他日复一日的赶路。
    在这一路上，封追终于见识到了高登大陆如今的惨状。曾经如此繁华的大陆如今成了一片焦土，破败的城镇、荒芜的土地还有斑斑血迹浸透的土壤都让人感觉到了这里的悲凉。封追这一路走得并不太平，黑暗生物在这片大陆肆虐，离开德莱文的驻地越远，这种现象就越明显。封追并不知道银河如今在哪里，德莱文的驻地又是哪里，完全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在向着某个方向前进。这一日，他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镇。
    拜黑暗生物单调的食谱所赐，一些人类聚集地还残留着一些可以吃的食物，封追这一路上就是靠这样活过来的，不然早已饿死。然而，但凡人类聚集的地方自然也是黑暗生物的聚集地，这一次封追就很不幸地还没进城就遇上了一群黑暗豺狼。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生物变强大了，以前封追曾经见过的黑暗生物大多是没有形状可言的，唯一最强大的也有外形黑暗生物就是黑暗炎龙小红，而现在，越来越多的黑暗生物有了固定的形状，比如眼前这群正在围着什么东西撕咬的黑暗豺狼。封追从狼群的缝隙间看进去，不由一惊，因为他看到这群可怕的生物正在争抢的是一个幼小的孩童。
    封追能看到孩童昏倒在地，胸脯还在起伏，显然还活着。不能这样下去！封追拔出腰间长剑，长剑出鞘的声音很快令豺狼们注意到了他。
    封追现在几乎无法使用教皇的光明法术，一开始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现在封追已经发现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这片大陆似乎真的被黑暗神所控制了，光明的力量变得极为弱小，所以封追这一路上都是靠着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战斗素养走下来的，他的神圣力量只够他加持在长剑上，以确保能够对付这些黑暗生物。这一次也是如此，封追口中默念咒语，伸手在长剑上一拭，因为一路对付了无数黑暗生物剑刃变得坑坑洼洼的长剑上便寒芒一闪，成了一柄法剑。封追警惕地盯视着自己的敌人们，试图寻找到突破口。
    以一敌多，封追没有把握，更何况他现在体力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还要担心那个孩子被波及。最好是能够将这群豺狼引开。封追想着，该怎么把那些豺狼吸引过来呢？看了那孩子一眼，封追有了主意，他拔剑在自己胳膊上重重割了一条，鲜血顿时从他的胳膊上流了出来，成年男子血腥的味道刺激了那些豺狼，所有的豺狼都看向了封追。
    “来，这里！”封追大喊一声，拔腿就跑。豺狼们犹豫片刻，也迅速跟了上来。大部队离开，只有一只瘦小的黑暗豺狼还在围着那小孩打转。它能力不如其他兄弟，追逐封追也没意思，眼前的小鬼虽然没几两肉，那好歹也是肉啊。这豺狼张大嘴，正要咬下去，突然“嗷呜”惨叫一声，两只小手掰着豺狼的嘴，猛然一撕，一只凶猛的黑暗豺狼就这样化为了一片黑烟。地上的小鬼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眼瞳。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嗅了嗅空中，猛然精神一振，他露出獠牙嚎了一声，向着封追离开的方向手脚并用地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