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痴[娱乐圈]》106.105

    太阳落山后,鲜温知再次推开了商徵病房的门。
    轻轻地反手将门关上, 却还是惊扰了病床上本就没有睡意的人。
    商徵背上有伤, 面朝着门的方向侧躺, 睁开眼睛便看见一抹白色的倩丽身影进来。
    鲜温知在门口顿了顿,才走过去问:“感觉好点了吗?”
    “嗯”一声, 商徵动了动, 像是想要起来。
    鲜温知轻摁住他的肩:“别扯到伤口。”
    商徵停了动作,直长的睫毛上下微颤,遮了半边清冷的眼眸。
    鲜温知静了会儿, 扯过一张椅子, 椅背朝向床头摆放。
    她面朝着床尾坐下, 靠着椅背, 神色闪烁一会儿,才说:“过两天, 等你情况再好些了,就让付矜送你离开好吗?”
    商徵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那张轮廓分明又精细的面庞半埋在枕头里。
    “你一起走。”他只是坚持道。
    温知叹口气, 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极其简陋的病房,头顶的墙边甚至裸露出一角钢筋,窗户歪歪扭扭, 像不规则的荆棘盘绕。
    “商徵,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她看着对面破败的墙, 说完后, 一只手缓缓抬起来, 伸过去,捂住了商徵的眼睛。
    掌心被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扫了几下,有些痒,她又将手抬一抬,只虚虚地掩住。
    商徵手一动,还来不及动作,便听见温知说:“别动。”
    “就这样听我说几句话。”
    商徵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阵,似乎终于整理好了思绪,温知开口:“第一次想对你说喜欢,是初二那年。”
    “当时有个学姐全校广播写给你的情书,引起了一阵轰动,那是我第一次有危机感。考虑了一星期,终于决定跟你告白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出国留学了,揉着我的脑袋,要我照顾好自己。”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似乎就顺利了许多。
    温知的语气慢慢开始轻松,听上去不再吃力,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第二次是你拿了第一个音乐大奖,那晚我捧着花走到你面前,你接了花没等我开口,就说谢谢,又揉着我的脑袋问我,哥哥厉害吗?”
    “第三次是我考上了你所在的大学,朋友入学前的狂欢我没去,我去找了你。然后你就坐在你最爱的那架纯黑色三角钢琴前,为我弹了一首《水边的阿狄丽娜》。”
    “弹完了就对我说,温知长大了,相信很快就会遇见自己的王子。”
    忽然没了声,病房里安静地让人恇惶。
    温知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低落:“商徵,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你这么聪明,一定是每一次都提前看透了我那点小心思,所以每每但我下了决心开口的时候,你就故意说那些话,让我决心动摇,又开不了口。”
    “第一次你让我照顾好自己,我没有听话,跟着你出了国。第二次你问我哥哥厉害吗,我却在心里反驳,你不是我哥哥。第三次你说相信我很快就会遇见自己的王子,可阿狄丽娜爱上的是她的国王啊。”
    “不是王子……”
    “是那个将她雕塑得那么完美的国王。”
    希腊神话里,塞浦路斯的国王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亲手雕塑的美丽少女,阿狄丽娜。
    国王虔诚地向神乞求,打动了爱神阿芙洛狄忒,赐予了阿狄丽娜生命。
    最后,少女与国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她没有。
    温知弯了弯唇,声音轻柔如五月的风:“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妹妹,是我一直不死心。哪怕你有了女朋友,我退到角落也还是想等。直到你订婚……我才知道等到尽头了。”
    “所以这回我才是真的长大了。”温知侧头,看着商徵柔软的黑发,声音温柔得像在唱童谣,“会将你放下的。”
    她看见窗外吹来一阵细细的风,吹动了商徵的几根黑发,软软地摇曳着,像可爱的小草。
    温知笑了起来,整个人更加轻松。
    “最开始坚定我做医生信念的人是你,可渐渐的,便不再纯粹是为了你。它成了我的理想,让我觉得人生充满了意义与价值,已经构成了鲜温知这个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拿起手术刀挽救生命之于我的意义,如同用钢琴奏出音乐之于你的意义,你明白吗?”
    “我现在在做的事,不是胡闹,你明白吗,商徵?”
    散发着灰尘味道的被单上,商徵的手不自觉攒紧,如此能言善辩的鲜温知毫无疑问是他所陌生的。
    记忆中的温知总是笑得温柔,双眼微弯,眉目都是光,齿若编贝,话不多不少。
    像只很懂事的猫儿,需要陪伴的时候,它会自动出现,需要安静的时候,它会默默退开。
    商徵咽喉发紧,惶然发觉,当温知不愿意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任何资格让她听话。
    一直修剪干净的指甲这几天冒了半圈白边,手紧握成拳时,陷进肉里,醒人的刺痛迅速传入大脑。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艰难地开口:“你可以——”
    话还不及说完,便被温知打断。
    “对,我可以选择更安全的地方。可是这里呢?这些危险地方的人命呢?”
    “我不是想要你们担心,我只是觉得,既然我选择了与死神对抗的职业,又怎么能畏惧死亡?如果希望安逸,我加入无国界医生的初衷才真的成了儿戏。你说对吗?”
    鲜温知没有得到商徵的回应。
    她轻咬住下唇,虚捂着商徵双眼的手,指尖颤动了下。
    张唇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双颊微红,那眸中闪烁着梦幻的光。
    声音轻快还有些羞涩,就像是第一次向喜欢的人表白。
    鲜温知首次说自己少女时的梦,就算是对付矜,也从没说过。
    而此刻的对象,是商徵。
    “其实,我最初的人生设想是这样的。跟你一起长大,接着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生……孩子,我们在一个宁静友好的城市定居。我会幸福地忙碌于家庭和医院之间,看着你在音乐上的成就越来越高,星光熠熠……让人骄傲……”
    梦做起来久,说却很快,温知回归现实。
    “可你不同意这个设想……”她还弯着温柔的唇角,眉目柔和,语气平静,“既然你不愿与我的人生并轨,那么,你也不该阻碍我向另一个方向努力,你说是吗?”
    是吗?
    对吗?
    你明白吗?
    明明是在陈诉自己的观点,却句句用着反问句式,不是极度自信强势,便是自我保护意识强烈,卑微,需要认同。
    而温知,从来不是强势的。
    商徵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步走错了,会让温知在他面前连直接表达自己观点的勇气都匮乏。
    捂住他的眼睛,是害怕一旦跟他对视,便再也说不下去吗?
    他什么时候让温知这么畏惧了?
    商徵脸色发白,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而头皮也在阵阵抽疼。
    成拳的手,胫骨撑到涨裂,仿佛要破皮而出。
    他明明只是希望,只是希望温知……
    只是希望温知什么?
    从小到大的理念,在听完温知的诉说后,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这一下动摇,导致他开始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温知怎么样。
    不等他摸到半点头绪。
    鲜温知再次开口:“跟付矜一起走吧,商徵哥哥,这次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你和……和嫂嫂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会带着礼物去看小侄子。”
    尽管眼睛发酸,可她还是勇敢地将话说完。
    温知告诉自己要微笑,起身,准备将虚捂在商徵眼睛上的手撤回。
    可忽然,手腕一紧。
    鲜温知的手不及撤回,便被商徵握住,停在原处,还挡在他眼睛上,修长的五指一扣,不容她抽离。
    商徵哥哥?
    这好像是温知第一次这么叫他。
    “谢莉……不能生育。”
    商徵忽的说道。
    温知一愣,最先闪过的念头是担忧,脑海中开始自觉地搜索这方面认识的妇科专家,并没有往深处思考。
    还不等她想到人,病房的门又突然被推开,付矜神色匆匆地背着包进来。
    “马上走。”付矜一进来,便面色凝重地说,“直升机很快就到,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发生什么了?”温知皱眉问。
    “坎伯有问题。”付矜来不及详细解释,又转头问侧躺在病床上的商徵,“能不能动?”
    “可以。”商徵声音沙哑,埋下头掩饰发红的眼眶。
    虽然他也跟温知一样,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付矜的敏锐警惕性,他信得过。
    既然她说必须尽快离开,就说明这里不安全。
    鲜温知依旧处于茫然,可她极少见付矜如此认真,甚至神色间还透着丝慌张。
    她不敢再多问,立即去搀扶商徵下床。
    付矜跟在他们后面,将商徵的证件收拾出来塞进包里。
    听见一声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温知和商徵正走出去。
    可一回头却发现,不是他们开门出去,而是有人开门进来。
    进来的人正拿着一把通体全黑的枪,将温知与商徵一步步逼回来。
    是坎伯。
    付矜浑身一寒,还是晚了。
    坎伯大步走进病房,反手将门轻声关上。
    他看向付矜,歪头一笑,粗犷豪爽地打招呼:“嗨,付。”
    视线在付矜的身上越发深凝,忽然他又幽幽地说:“真像,连警惕性都这么像她。”
    付矜:“……”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或许会难得大方地给对方一个白眼。
    一天连续两次被说像某个很可能已经死了的人,仿佛将她当成一件用来睹物思人的物品。
    不管怎么想,都非常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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