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衣》7.第七章 棺木

    段长歌醒来时正对着越子临的脸,吓得她几乎叫起来。
    越子临是个美人,是个绝世美人,美得身上一点烟火气儿都没有。
    可她的心很食人间烟火,烟熏火燎,黑得像炭似得。
    尤其是她那么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让你觉得自己不是要被五马分尸,就是被大卸八块。
    段长歌吞了吞口水,“越左使。”
    越子临拉长了嗓子,道:“段大人。”
    段长歌讪讪道:“越左使还好?”
    越子临道:“被困棺中,生死不能,自然好。”
    段长歌道:“生是没什么法子,死却是非常容易。”
    越子临反问道:“大人想试试?”
    段长歌环视四周,乌黑的棺木,上面扎了细密的孔,她们身下还垫了鹅绒的垫子,惬意得很。
    把她们装在棺材里的人显然就不希望她们死,不然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竟没想到那位镜先生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命,”越子临似笑非笑地说:“那么多的□□,说炸就炸了,更何况,素箫还不在那。”
    段长歌道:“我先大抵此事可能有人知晓,于是去做了样子。”
    “你竟谁也不信?”
    “我信你啊,越左使。”段长歌叹息道。
    她太轻信这张美人面,结果次次犯险。
    “我本想杀了你泄愤,不过一想素箫在你身上便只好作罢。”越子临没告诉段长歌那一刹那间镜的表情十足惊讶,那不是装出来的,可是能挑拨他人关系又毫无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多谢越左使宽仁。”
    段长歌确实是个好脾气,尤其是对美人。
    不过这在越子临看来就是活该被骗。
    她们应该在马车上,能听见车轮轧路发出的声音。
    马车停了下来。
    二人全都屏息凝神。
    有一些东西被倒了进来。
    冰冷冰冷的。
    越子临脸色骤变,“闭息,闭眼,拿手捂住鼻子!”
    段长歌依言照做,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压在越子临胸前,小心翼翼地移动。
    如果不是不能张口,越子临想必已经把她骂的狗血临头。
    这是什么?
    她写道。
    越子临空着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手心里恶狠狠地写着:水银。
    被她碰过的地方疼得发冷,想必是她所练的一种功法。
    看来把她们装到棺木里的人不是不想让她们死,而是不想她们死得轻松。
    你劈不开这棺木?
    段长歌中毒不能使用内力,她现在也就能用用剑。
    穴道被点,需外力冲破。
    段长歌气结。
    我如何解毒?
    越子临低笑。
    你果真想听?
    段长歌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想死我还不想呢!
    但她写得很文雅:自然。
    需情动之时,□□尽泄后,黄酒二两,旁人从背心为输入内力,如此三年五载,便可好透彻。
    她写得很慢。
    段长歌恨不得一剑戳死越子临。
    自然,服食人血也是可以的,需胸口血一碗,可压制。
    越左使的药方果真奇特。
    段大人谬赞。
    某可不是在夸你。
    越子临好像非常愉悦。
    这两条解药都忒恶心人了,什么血海深仇能调出这份毒来。
    你帮我冲破穴道,我劈开棺木。
    我如何用内力?
    你可以用内力,只是吐几口血罢了。
    段长歌写道:我见古人说,少时吐血,性命难虞。
    你想现在就难虞?
    段长歌心道我真是欠了你八百辈子,你这一世来要我的命来了。
    她转念又一想闭息能闭多久,早晚被毒死在棺材里,她一咬牙,手指摸上越子临的后颈。
    越子临躲了一下,命门在旁人手下按着,她这种多疑的性格怕不是要死命防着。
    暖意从她的后颈扩散开来。
    越子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段长歌感受到她动了一下,衣料擦磨的声音不绝入耳。
    这种声音十足暧昧,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确实令人浮想联翩。
    但是马上,段长歌就没有任何遐想了,她听见咔的一声,很大的一声。
    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来。
    越子临已经不在她身侧了。
    段长歌捂着脸从棺材里跌跌撞撞地出来。
    越子临站在马车上,马车下面躺着两个死人。
    段长歌摸了一下棺材,酷寒刺骨,如同寒冰。
    “某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内劲。”她喃喃道。
    偏偏越子临还喜欢拿烟火烧死人。
    “你都不问问他们,就杀了他们?”
    越子临冷道:“我是想问,可他们见了我就想见了鬼一样。”
    “那也是艳鬼。”段长歌道,她扒开一个死人的嘴,发现口内满是黑血,显然是中毒死的。“你杀的?”
    “我杀他们用下毒吗?”
    这倒是。
    “怕是来之前就备好了毒。”段长歌把手伸进这人的口内,果不其然摸到对方后槽牙里镶了些东西。
    她把手拿出来,黑血和唾液混合。
    越子临道:“段大人难道还做起了仵作的活儿吗?”
    段长歌道:“某不做,难道越左使做?”
    越子临道:“爱莫能助。”
    段长歌就着男人的衣襟擦了擦手。
    越子临盯着段长歌半天,知道此人绝对不会透露素箫的所在。
    就算要说,她想,也绝对不是用严刑。
    “现下你我二人都已脱险,”越子临道:“我先行一步,段大人自便。”
    她的态度如此洒脱倒让段长歌惊讶不已,若是之前千里追踪时她能有这般气量,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且一个最不该有如此气量的人有了气量,实在惹人怀疑。
    段长歌色变,突然跪在地上,扶着棺材剧烈地咳嗽起来。
    越子临看她面白如纸,从马车上跃下,一搭她的脉门,发觉脉象不稳,正要说话,却见对方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段长歌翻手,极快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可别动,越左使,您可不想这一身绝学都废在我手里吧。”
    越子临抿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生得副温润谦和的秀美长相,人也是修竹般玉立,怎么脾气大成这样?
    “你不怕我杀了你?”
    “若是其他时候,某自然是怕的,可某转念一想,越左使想必也在那次爆炸中受了极重的伤,至少是极重的内伤,不然你不至连穴道都无法冲开,越左使劈开棺木已是强弩之木,如此逞强却是为了警告我别有其他心思。”段长歌本想摇扇子,可一摸腰间空空如也只好作罢,“对否?”
    越子临冷笑了一声。
    “那就是我猜对了,”段长歌了然道:“你急于回去,恐怕是内伤已重到无计可施的地步了。”
    “为何这般笃定我重伤?”
    “你连素箫都可以不要,除了重伤需治,某想不到别的。”
    越子临呵了一声,“可若你想错了,我就得杀了你了。”
    “某只是怕,曹阿瞒的典故用到了某身上。”
    “能被比枭雄,我倒是荣幸之至。”
    “越左使想杀了某?”
    “想。”
    “某没点破前也想?”
    “段大人没点破之前是七分想,点破之后是十分想。”
    段长歌只能苦笑了,“但恐怕现在越左使有心无力。”
    越子临点头称是,“我的命现在都握在大人手里。”
    “只是一身武功罢了,”段长歌道:“某不济事,还要不了左使的命。”
    越子临粲然一笑,“你不会如此。”
    段长歌心道凭什么?凭你长得好看吗?
    “你与我绕了半天圈子无非是有所求,不若,依段大人的性子自然已经走了。”
    段长歌叹息道:“某真的十分喜欢管闲事,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要命的闲事也管?”
    “要命的那便不是闲事,是大事了。”段长歌道:“若有大事相托,自然万死不辞。”
    越子临恨不得敲开段长歌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段长歌又把话锋转过来了,“方才越左使说我有所求,不知道大人觉得我有什么可求?”
    “药。”
    段长歌一愣,心道你不说我真忘了自己中毒了,“不是。”
    “那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管闲事吗?”
    段长歌嬉皮笑脸道:“为人。”
    “哦?”
    段长歌继续道:“越左使天人之资,某仰慕良久……”还未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子。
    越子临似笑非笑地拿着烟杆,“大人继续说。”
    “某自然是配不上的。”
    配得上她也不敢娶啊,若是越子临不讲道理,她们吵个架,越子临岂不是要下药屠她九族?
    “某是为了药。”
    越子临道:“大人可拿素箫来换?”
    段长歌笑道:“拿大人的命换好不好?”
    越子临忽而一笑,“大人若想劫我换药还真是……”她没说完,因为血丝自她的唇角留下。
    她的脸上还保持着那样的笑容,却再也站不住了,扑到段长歌身上。
    段长歌抱着她,表情呆呆愣愣的。
    真是活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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