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呼吸声中。
眼前是一片黑与红交织的世界。
安乔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只知道自己正在用尽力气奔跑。
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了无数双邪恶的触手, 张牙舞爪着要绑住她的手脚, 想要将她拖进万丈深渊。
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恐惧感如影随形, 然后铺天盖地地不断蔓延。
直到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束遥远的光线,像是一双闪耀着蓝光的手向她伸来。
在她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 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出了黑暗的世界。
四周黑暗褪尽的瞬间, 安乔回过头, 只来得及看到蓝光如同散尽的星光,也跟着一并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光乍亮。
安乔骤然睁开眼睛。
视线慢慢聚焦,终于落在灰白色的天花板上, 她才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
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努力将剧烈的喘息平复下来之后,才终于抬起双手, 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这是什么古怪的梦?
竟令她就算醒来后回想起来, 依然会害怕得心生惧意。
安乔想不明白。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还是, 它其实在预示着什么?
一边想着,她一边撑着身体坐起来。
被子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 她一时没扯动,下意识地转头垂眸看去, 就又被吓了一跳。
她床上躺了个男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倒在被子上, 直接占了半张床的宽度。
不用说, 光是看他的身形,安乔就能认出来。
还能是谁?
不就是本该睡在隔壁房间的祁湛言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床上!
她睡前明明锁门了!!
一时间安乔心中仿佛有无数羊驼呼啸而过,不知道该因为他的擅自开锁进来生气,还是该对他莫名其妙躺在她床上发火。
然而火气在她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时,顿时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局里忙了一整天,一队人在查打伤鲁东哥的人,另一队则在寻找谋杀那名司机的凶手。
安乔原本浅眠,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祁湛言是什么时候回来了。
可见他们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进展。”安乔低喃着,抬手梳了梳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将原本盖在她身上的半边被子折过去,轻轻盖在他身上。
而她起身走到厨房倒水,经过餐厅的时候,正好看到放在餐桌上的一叠文件。
她走近去看,发现正是他们忙碌一晚上后的案件报告。
祁湛言亲自盯了一晚上,破案效率快得惊人。
司机刘宝荣被杀案已经顺利侦破,并抓住了嫌疑人——
昨天早上,那名十年前因为绑架而被判十年□□的校车司机刘宝荣被人发现死在了S市郊外的龙山山坡上,就在他自己的车里。
初步分析是车子从盘山公路上坠落,而刘宝荣因此坠亡。
随后警方对现场和涉案车辆进行查验,发现车子被人动过手脚。
刘宝荣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着车子一路摔下山坡。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尸体早已经凉透了。
祁湛言不愧是刑侦方面的专家,即使被动过手脚的刹车和方向盘上毫无痕迹,他还是顺着车辆的信息和之前停放的位置,一路顺着监控和各种记录,飞快锁定了一名嫌疑人。
经过一夜的围剿和追捕,嫌疑人已经顺利落网,并被关进看守所严加看管。
另一份报告,则是鲁东哥的调查结果。
鲁东哥在监狱中被人打成重伤,祁湛言亲自去监狱,连夜审了几名犯人,才得知是鲁东哥先行挑衅滋事,才爆发了冲突。
对方同样伤得不轻,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安乔垂眸看着报告,不禁有些佩服祁湛言的能力。
不过一晚上而已,就已经将两起案件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么年轻就能坐上刑侦队长的位置,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胸中塞满了某种名为崇拜和骄傲的感情,安乔心想,这大概就是她会喜欢上他的理由之一吧。
无关那段两小无猜的过去,无关青梅竹马的相伴。
就算他们从未相逢,在他们相遇的这一刻,她还是会喜欢上他。
是的,她喜欢他。
即使她未曾恢复记忆,此刻仿佛也能体会到当年陆鹿喜欢上他的心情。
他值得。
这时候,身后陡然伸出两只手,轻柔地将她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祁湛言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声问:“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和通宵后的沙哑,还有点淡淡的鼻音,听着怪有些可爱。
“我猜你估计回来得很晚,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安乔安安分分地靠在他怀里,将面前的两份案件报告都摊开放在桌上。
祁湛言见状,说:“看完了?有何想法?”
这两份案件报告就是带回来给她看的。昨天的侦破工作还算顺利,所以他就没让安乔介入。
然而,如果说这两起案件背后有黑鹰的参与,那么安乔就必须要将所有情况了解清楚。
安乔沉吟一声,说:“刘宝荣案的嫌疑人审过了吗?”
“初步审过,他对全部罪行供认不讳。但是他只承认是自己要做,闭口不提任何与黑鹰有关的事情。所以……”
所以,还需要她来想办法。
安乔了然。
随后她忍不住想:如果说这件凶杀案真的与黑鹰有关,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犯罪心理学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专门研究犯罪者的思想、意图及行为。
不管是高智商的罪犯,还是精神病态者,他们犯罪时的意图与行为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说罪犯的心理能够由三大重要因素:反社会意识、畸形的需求和犯罪的动机组成的话,在不知道前二者的情况下,寻找犯罪的动机,同样能够成为破案的关键。
而黑鹰犯罪的动机,或许就藏在这些案件报告里。
指尖划过案件报告上的一字一句,安乔神思忽然一顿,猛地扭头转向祁湛言。
“假设这件案子背后真的有黑鹰的介入,那么他杀死刘宝荣的动机是什么?又或者说,他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杀死他?”
第一个问题也是祁湛言想不通的。
按理来说,刘宝荣是当年的校车司机,是绑架案重要的一环,换言之,刘宝荣应该是黑鹰的手下。
那么问题来了。
时隔十年之后,黑鹰为什么要干掉自己的手下?
第一个问题想不通,祁湛言也并不纠结,随即思绪转向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
什么方式?
刘宝荣死在郊外,自己的车上。
车。
安乔与祁湛言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地灵光一现。
安乔伸手抓住祁湛言的手臂,飞快地问:“武达龙是怎么死的?”
祁湛言懂她的思路,拧眉回想当时的法医报告:“他当时是被刀割断动脉失血过多而死的。检查尸体的时候,刀就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就好像是他自己拿刀自杀一样。
安乔立刻跟着补充道:“我看过武达龙的档案,他在过去的几起犯罪中,基本都是以胁迫的方式逼迫人犯罪或是自杀……”
话音未尽,两个人已经想到一块儿去了。
用什么样的方式犯罪,就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吗?
因为刘宝荣借校车司机的身份之便实行绑架,所以最终得到了一个死在车上的结局。
因为武达龙以胁迫的方式逼迫人犯罪、自杀,所以最终得到了一个被迫自尽的结局。
“以他们的结局反推黑鹰的目的……”安乔不禁更加疑惑了,“怎么像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祁湛言沉默地皱起眉头。
半晌,他眉峰一松,低喃了一声:“不好,鲁东哥要出事。”
他松手正要去拿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却先一步响起来。
电话一通,熊乐的声音便传来:“头儿,鲁东哥也死了!”
这几天一来,熊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专门报忧不报喜的乌鸦嘴,每每给祁湛言打电话,都在报告不好的消息。
“鲁东哥重伤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一直在ICU里面。负责监视的同事报告说,有人拔掉了他的呼吸器。就在刚才,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他已经死亡了。”
听完,安乔与祁湛言同时沉默了。
无声的对视中,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而这一切发生的契机……
安乔默默握紧祁湛言的手。
她感觉到,在她踏上S市土地的那一天,在她与放置炸|弹的赵德文擦肩而过的瞬间,预示着这场比赛开启的枪声就已经打响了。
梦中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就好像身后的世界飞快分崩离析,那一双双黑暗的触手争先恐后地从深渊中爬出来,要将她彻底吞没。
然而这一次,比那一束蓝光更真实的手按住了她发颤的小手。
祁湛言那似乎能令人镇定下来的低沉声线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们会抓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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