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泪来。
与她手心相贴的大大掌心里传来温热与柔软, 一点一点, 熨进她的心里。
本该乱成一团麻的脑子里, 此刻却奇异地冷静又清晰。
像是被祁湛言的这只大手,悄然梳理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一直爱的女孩叫陆鹿。
原来, 她才是陆鹿。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安乔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是, 实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只能抬起双眼,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比十七岁的时候更深邃了, 气质上多出了几分漫不经心和隐藏其间的锐利。
一别十年, 少年的他已经长大了。
成长得更稳重,更俊美,也更可靠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一颗接着一颗。
仿佛天空下起了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祁湛言忍不住伸出拇指轻拭她脸上的泪水。
她的眼泪流得他心都痛了。
为什么?
我心爱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
安乔听见了他的声音。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出双臂, 轻轻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伏在他肩膀上, 抬头努力将眼泪留在眼眶里, 然后更努力地用微笑着的语气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闻言,祁湛言仿佛顿住了, 良久没能说出话来。
只是低头比她更加用力地回抱她。用力得仿佛想要弥补这十年来的缺失。
仿佛有一种感情在这个拥抱中渐渐苏醒了。
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事物,就算曾经缺失, 曾经迷路, 曾经沉睡, 只要属于它们的阳光再次降临,再次照耀,它们就会像冬眠后的植物一样,重新发芽。
安乔几乎忍不住再次掉下眼泪来。
很心疼他。
但是没关系,就算他的小姑娘曾经走失,就算他曾经失去她多年,没关系,她已经回来了。
她来让他幸福。
……
S市的秋日清晨。
微凉的晨风拂过整个城市。
突如其来的几天炎热天气扫荡过后,温度终于如愿以偿地降了下来。
有人说这是S市最舒服温柔的季节,因为它不似夏季炎热多雨,不似冬季严寒多雪,也不似春季干旱多风沙。
安乔醒来的时候,眼前的白纱飘飘荡荡,将天光梳理得柔和又温暖。
她下意识地伸手捉住了白纱一角,明晃晃的阳光便从缝隙外落到房间里,落在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撇过头躲开阳光,视线落在窗外。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糟糕,要迟到了。”她轻喃了一声,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腰间传来一股力道,陡然将她的细腰圈紧了。
另一只修长的线条优美的手臂从她身后伸出来,抬手挡住了从外头照射进来的阳光。
安乔一扭头,便看到依然睡意朦胧的男人一手按着窗帘,另一手环着她,朝她露出淡淡的笑。
经过一个晚上,他的下巴冒出了一圈淡淡的胡茬,却并不显得憔悴邋遢,反而令祁湛言多了一分属于成熟男人的味道。
这一幕使得昨晚发生的一切终于后知后觉地回到安乔的脑子里,令她的脸颊“腾”地热了起来。
他们居然就在这里睡着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令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迅猛。
要知道,二十四小时之前,他们的关系甚至只能算是半个同事,外加房东和租客而已。
谁知道二十四小时之后,她不仅住到了他家,甚至还……还……
祁湛言刚醒来,睡意未褪尽的眼睛里比平时多了几分迷离。
像是一汪秋水,如墨的乌黑中透着水纹般的慵懒。
还有那藏不住爱意的笑容。
他的眼神看得安乔心都酥了,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祁湛言笑起来,嗓音低沉而缠绵:“亲一个?”
安乔被他的笑容电得背脊麻了一下,撇开脸故意皱了皱鼻子:“为什么?不要。”
说着还推了他一把,想要从他怀里爬起来。
结果被他单只手臂一捞,她又不得不趴回他的怀里去。
他不顾她的抗议,直接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
用着同样轻慢慵懒的声音说:“昨晚你都对我这样又那样了,现在想翻脸不认账吗?”
安乔闻言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反驳说:“什么、什么这样那样?你、你胡说什么呢?”
“是胡说吗?”他捏捏她的鼻尖,“昨晚不是你先来拉我的手,还主动扑到我怀里。忘了吗?”
扑、扑到他怀里?
安乔听得傻眼,可是小脑袋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这里面有什么逻辑问题。
好像……的确是她主动的诶。
“……好吧。”她坐直身体,无奈地瞥他一眼。
总觉得那种熟悉的、总是令她无可奈何的痞气又出现了。
真是的,这男人是不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稍微让他占了上风,他就能在口头上占尽她的便宜?
可是……
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喜欢他。
她轻叹一声,心中早就举手投降了。
安乔垂下眼睛,心中有点忐忑地问:“所以……我们现在?”
祁湛言看着她,嗓音低沉而轻慢地道:“嗯,在一起了。”
淡淡的五个字,就这么将他们的关系盖了个章。
安乔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俯身靠进他怀里。
她的心头发酸。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他可否知道,她肯定已经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在期待这么一天了。
就在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喀拉”一声轻响,指纹锁被打开的清脆声音响起的同时,安乔身体一僵,下意识看向祁湛言。
“是谁?”
祁湛言脸上也是瞬间露出了惊讶:“能打开这门的只有我和我爸……妈!”
话说到最后一个字,大门也被完全打开了。
门外,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闻声看向他们。
顿时,四目相对。
不,咳咳,是六目相对。
……
就算聪明睿智如祁湛言,就算拥有读心能力的安乔,也绝对想不到。
他们才刚刚越过层层坎坷谈起了谈爱的第一刻第一秒,就让进度被迫飞速推进到见家长的步骤。
对于如此神奇的体验,祁妈妈的反应倒是比这对小年轻要淡定许多。
她只不过愣了一秒,随即慢慢转身关上了门。
这下安乔真的是面红耳赤了。
她飞快地从祁湛言怀里爬起来,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赶紧打招呼:“阿姨好。”
祁妈妈面带微笑地打量她。
慢慢走到厨房将东西放下,忍不住笑着说:“湛言这孩子这么多年了,从来不往家里带女孩子给我和他爸爸见见,也总不回去住非要一个人住这里,原来,是打着金屋藏娇的主意啊。”
祁湛言坐在地板上没动。
不是他不想动,实在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晚上了,有点麻得没知觉了。
他懒洋洋地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调侃回去:“少来,我不回去住那不是为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么?”
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您怎么这么早过来?有事?”
祁妈妈可不打算放过他们,回答说:“我本来是打算直接去医院的,后来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想着先过来看看,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不过嘛……似乎我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还朝安乔悄悄眨眨眼:“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啦,下次阿姨一定先敲门。”
安乔局促得不行。
万万没想到祁湛言的妈妈居然会来,更没想到祁妈妈会这么调侃她。
好吧,她忍不住分神地想:至少她现在知道祁湛言那种玩世不恭的痞气是遗传自谁了。
她红着脸低着头飞快地说:“那个……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上班要迟到了,我先去换衣服。”
说完扭头就跑,结果“叭叽”一头就撞玻璃上了。
幸好撞得不重,她后退半步一边摸着脑门,一边再次拔腿就跑。
跑进客房里,“啪”的一声就轻轻关上了门。
祁妈妈扫了一眼,“啧”了一声,露出颇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原来还住客房。看来我儿子追女孩子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嘛。”
此时祁湛言的双腿终于慢慢恢复了点知觉。
他扶着墙站起来,一边挪到沙发上,一边轻捏双腿,漫不经心地嘲讽回去:“没办法,还不是遗传您的?听爸说,您当年不是追了他七八年才成功?”
“你爸是女孩子吗?那就是个老顽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小顽固。”祁妈妈嘟嘴抱怨,“再说了,我追女孩子的实力可比你强多了。有空让老妈教你几招。”
祁湛言笑笑没答。
用得着她教吗?反正小姑娘已经被他拐到手了。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几岁了?”祁妈妈好奇地问道。
祁湛言顿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有些难以开口。
如何向母亲介绍她呢?
是半个月前才刚认识的安乔?还是他从小便决心守护的陆鹿?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长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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