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霍然抬眸, 只有些不能置信地望着云徽,冷声道:“你说什么?!”
云徽面色未变,又道:“你不想去见他么?”
长亭秀眉紧蹙,心中疑惑不已, 低声道:“你肯让我去见他?”忽然想到这或许便是他们威胁赵权的手段,面色一凛, 寒声道:“若是想以我威胁赵权, 便死了这条心罢,我是不会遂你们意的!”
云徽摇头一笑, 道:“你竟如此不信你师兄么?云程虽是借你令信为饵, 却绝不会让你亲身犯险的。”
长亭想引她说话, 只道:“郡主此话何意?”
云徽眼中似是有些光彩与遗憾,道:“探子曾报,赵权对你可说荣宠至极,我本不以为意,直至见到他赠你那块令信, 方才明白, 以赵权此人的城府心计,能如此待你,必是动了真情。他性情狡诈伪谲, 自他上次微服被暗算之后, 他身边的守卫便加强了一倍不止, 我们虽知道他在行馆, 可那行馆既有他随身重兵护卫, 又有圣上暗中派人保护,极难下手。此计是我提出来的,以令信为饵,诱他至青崖岭,可赵权此人多疑成性,若见不到你,想是难以留下他……”
长亭听得心惊,却强自镇定道:“郡主是否想告诉我,若是我死了,你们便威胁不了赵权?”
云徽打量她一眼,却笑道:“你以为我此来是要逼死你?”
长亭沉默一刻,轻声道:“郡主该不会让我死,至少不会让我死在你的手里,对么?”
云徽心底一悦,长亭有这般见识,倒不枉费她这番布置,只听她朗声笑道:“不错!我与你并无冤仇,我何故要杀你?若抛去云程,我倒愿与姑娘诚心相交。更何况,以你在云程心中的地位,你若是死了,恐怕他此生皆会活在悔愧内疚之中,更一生一世忘不了你,这岂是我所愿见的?”
“所以,我不会杀你,我非但不会杀你,我还会放了你!”云徽断然道,眸中神光闪闪,光彩夺目。
长亭无声望着她,似乎猜到她的心思,云徽志满意得,手中拿出一个瓷瓶,笑道:“这是解药,你吃了便可恢复功力,若是我猜得没错,以你的内力,那药也封不了多久罢!”说完将解药一抛。
长亭探手接过解药,只看了云徽一眼,便将药丸倒出,服进嘴里,并无一丝犹疑。
云徽拍掌赞道:“好!这是姑娘的宝剑,原物奉还!”旁边侍者将剑奉与长亭。
长亭凝视云徽,云徽自见她起便心有芥蒂,她明白却并未说破,观她待师兄的情形,自是情真意切,她心中有过酸意,更多的却是安慰,师兄命途坎坷,世间待他好的人太少,即便云徽对她心存算计,她亦愿退让,装作不知,只看在她待师兄极好的份上罢。
今日云徽直抒心意,长亭反倒对她少了些冷漠提防,这女子,亦是难得的巾帼翘楚!
长亭一把抓起破日,问出心中疑问:“敢问郡主,为何要将我放了,你不怕我坏了你们的计划,师兄知晓后会责怪于你么?”
云徽傲然一笑,负手道:“此次和谈已近尾声,便是杀了赵权恐怕亦难破坏和谈,更何况,我与父亲看法并不一致,我并不认为惹怒周皇,掀起战火对我方有利,相比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为何不直接釜底抽薪,圣上登基不过一年,并无子嗣,他妄称先皇后嫡子,还想瞒天过海,哼……”
说到此却是顿了顿,眉目一扬,油然笑道:“我放你走,或许你能救赵权,或许不能,我亦不关心这些,我只是想让你,让云程看清楚,你心中最着紧的人,到底是谁!”
长亭心中如被重锤所击,不禁扪心自问,她心中最着紧的人究竟是谁?!
她握紧手中的剑,她心中万般焦虑担忧,究竟是为了谁?她心痛哀伤究竟是因为师兄的背叛抑或是为了赵权的生死安危?
云徽似是看透一切,却只清清淡淡说了句:“他们此刻正在青崖岭,云程与祁王在那处埋伏了重兵……”
说着似是迟疑了一刻,又道:“云程有备而去,只等赵权上钩,院中已为你备了马和地图,你快去罢,迟恐不及!”
长亭怎想到她连马和地图都为自己准备好了,思及赵权,再不夹缠,只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长亭翻身上马,心中却只默默念着:赵权,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平安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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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赵权那边,他与焦衡大略研究了一下青崖岭的地形,那青崖岭易守难攻,最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尤其是峡谷一带,窄如一线,赵权与焦衡都想到了此处,便分派了人马,想从后方绕去伏击,又商量了些应变之策,见天色不早,便急令整军出发。
赵权虽是被动,却并不仓皇,与他所料无差,双方在峡谷一带恶战一场,互有伤亡,云程一方并未讨到便宜,赵权越过峡谷,直指青崖岭,一路与敌周旋厮杀,他所率之军皆是精锐,又有他指挥得法,身先士卒,因而竟后发制人,一路勇猛,直杀到了青崖岭。
云程一方似是未料到赵权此番如此勇猛,便一路败退,退守青崖岭,赵权心有所系,便锐气难当,一路策骑直奔崖上。
云程多番作态,似是骄敌之计,赵权心中了然,云程将他引至此处,想必他最后的王牌便是在这里了。
赵权目寒生威,策骑奔上青崖,他一身甲胄,外披猩红色披风,英岸威武,状若天神。
映入他眼中是崖边悬着的人,那人身形纤细,被紧绑着双手,悬于悬崖上方,她身上衣衫狼狈,尽是污血鞭痕,衣衫破损处依稀能看见溃烂的伤口,一看便知被无情拷打过,她一头乌发此刻却少了往日的光泽,只纠结混乱地缠在一起,将一张血污的脸遮住,崖风吹来,亦只能隐约辨识出那人的面貌,不正是赵权日思夜想的长亭!
赵权猛一掣手,胯*下骏马扬蹄狂嘶,仍被他稳稳控住,那骏马双蹄落地,赵权狠狠攥紧了缰绳,牙关紧咬,面色已变得铁青,只狠狠盯着前方,眸中似是被点燃了一把火,燃烧叫嚣着似是要吞噬一切。
他胸中似有滔天怒火,却只压抑着低吼出声:“长亭!”
崖上那人却无知无觉,似是昏迷多时。
赵权双目欲龇,好似要吃人一般,朝左右狂喝道:“随本王救人!”
随后而来的焦衡乍见崖边之人亦是惊痛愤怒,见赵权已是怒发冲冠,失了素日的沉稳笃定,哪里敢怠慢,双腿猛夹马腹,随赵权冲杀过去。
青崖岭上地势宽阔,本就是埋伏的好去处,赵权刚冲过去,一侧已有兵马箭击,赵权当机立断,急令焦衡道:“你速带人冲击侧翼,本王去救人!”
焦衡锐目扫了一眼崖边的长亭,挥剑斩下数箭,幸而他们仅在射程边缘,若是再往前进,利箭便不是那般好挡了,他不敢犹豫,断喝一声,领兵往侧翼冲杀而去,赵权目中杀气腾腾,他策马狂奔,手中的剑不断斩落射来的利箭,左右亲卫亦将他护得死紧。
正当他与崖边之人不过七八丈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火箭,丝毫不差,正中那吊绳的边缘,箭只堪堪射断吊绳一点,可那火却染在绳上,似是毒蛇一般,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吊绳,吊绳似是不支,崖上的人似乎也往下掉了掉,不知会在此刻或是下一刻便彻底断裂。
赵权看得睚眦欲裂,只疯狂打马向前奔去,那吊绳上火却似是被山风吹得旺了些。
“绷”地一声,极轻的一声,与这厮杀的战场里哪里能分辨,可于赵权,却好似催命的符,只重重砸在他心上耳边,崖上的人似乎晃了晃,赵权大喝一声,一蹬马镫便飞身朝崖上的人扑去,左右亲卫大骇,却明白他的心意,齐齐断喝腾身而起,竟是朝那吊绳扑去。
“绷”一声,那吊绳终是无力支撑,登时断为两截,说时迟那时快,便是崖上那人即将坠下的一刻,赵权飞身抱住了她,一把抓住吊绳,那一刻,他的亲卫正好也抓住吊绳断掉那一端,众人运力一扯,便将悬在崖边的两人扯了回来。
几名亲卫训练有素,在赵权抱着长亭落地一瞬,已持剑将他两人护在中间,赵权心跳如雷,却庆幸不已,抱着长亭方一落地,来不及拨开长亭面上发丝,只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欢悦,只将她往胸前一靠,压抑着声音道:“没事了,没事了,本王来了!”
“赵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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