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着更一下君以沐的日记, 只是想了想, 还是觉得无法从她的角度来想像这个世界——的恶意。
之所以会写出这个文,源于我2007年的际遇。
那年我初三毕业, 一脸猖狂,总想着远走高飞, 恰好, 我那个多事的母亲让我去看望她。
人生里头一次最为曲折的路程大概就是这段了,一个人转了很多趟绿皮车,大巴车, 小客车,甚至于三轮车。
怀着一腔孤勇我来到了这个故事发生地的小城市。
诚如前文里经常提到了两层半小楼,我看到了学校,卖玩具店的小卖铺,还有三条狗。
都是黄毛的土狗,有一只特别小。
我母亲在感情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成为现在这个年纪仍旧不能理解的迷, 对于她挑男人的眼光, 我更是感觉不可思议。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 他头上有道疤, 喝醉了酒就喜欢说胡话,可是他很疼女儿。
对, 他的女儿就是这个文的原形, 真实名字也很好听——阿依。
和不一样的是那年她八岁, 我十五岁。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 我亲生弟弟坐在地板上仰着头看电视, 阿依坐在床边见到我和母亲便显得有些慌张了起来。
“姐姐。”她低着头,很惊恐,声音很细嫩。
“嗯。”
我注意到阿依的头发很长,还带着些卷,直垂到腰,显得她原本就小的身子更加削瘦。
因为我的到来,所以一家五口去楼下了个馆子。
馆子里出来后,母亲就和那个男人——我们暂且称呼他老黄好了。
母亲和老黄出来后就吵起了架,从他们彼此恼怒的话语中我听出来是因为老黄顺手偷了旁边人的手机,所以母亲感到非常生气。
因为他们两个吵架,所以我们三个先回了家里。
我弟弟虽然十二岁了,可是仍旧沉迷于动画,而阿依抱着书包呆呆地坐在旁边,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为了知道她爸爸的事情,我有意无意地问她一些问题。
问她妈妈的事情,她只会摇头,什么也不知道,我又问她爸爸的事情,她也是满脸的茫然。
还是我弟告诉我那个男的好像才从监狱里出来不久。
总之一切都看起来很糟糕。
阿依到了晚上的时候就抱着衣服要出门,被刚进门的母亲看到了,就有些大声地质问她要去干什么。
“去奶奶、家洗、洗澡。”
“自己家有水不会洗吗?天天奶奶家奶奶家,还以为我亏待了你。”母亲往上指着,命令阿依上楼洗澡。
老黄也进了来,他身上有酒味,明显有醉意,他和我母亲说:“小孩子嘛,你不要吼她,她很乖的,奶奶太宠她了,所以什么都不会,你以后要好好教她。”
“八岁了,有什么不会的。”母亲顶了句嘴就进了房间。
我不想闻见酒味,所以绕开她们,到了楼上。
我上楼的时候,阿依正在脱衣服,她身上穿的是裙子,裙子拉链在后边,没有拉下来,她往上拽得都快哭了衣服也还是卡在脖子那里。
我只好帮着她把拉链拉开,再把裙子拎出来:“以前都是奶奶帮你洗吗?”
“嗯。”阿依点了点头,又自己脱了小裤子。
她把水放在盆里,就在阳台上拿着小毛巾在身上搓来搓去,完全没有规律。
当时我确实生出了许多似曾相似的感觉的,在她这么点大的时候,我智商简直可以用无可救药来形容,因此经常被我妈嫌弃,挨骂也是难免。
鬼使神差,我帮阿依抹了点香皂在背上,然后帮着她打泡泡,顺带帮着她把过长的头发扎了一下,即使绑得很不好,至少也不会全部都打湿。
听见有上来的脚步声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收手坐回了凳子上。
母亲上来看到阿依还在那里左搓搓右搓搓便又骂了起来:“洗个澡都不会洗,你有什么用。”
她只是上来倒了杯开水冲了荼,就又下去了。
“你讨厌她吗?”看着母亲消失的背影,我问阿依。
阿依拿着小毛巾在肚子上搓了搓,然后抬起有些湿润的小脸看着我,接着摇了摇头。
我想,她应该还不懂讨厌是什么意思。
我和阿依睡一张床,当时虽然是夏天,可是在那样的一个城市的初夏总是显得有些过于凉了。
每天醒来的时候,薄被子都卷在了阿依的身子底下,母亲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情,狠狠地用枕头抽了一下阿依。
大概是害怕被母亲责骂,阿依后来都起得比较早,然后会在早上的时候轻轻把被子盖回我身上。
除了这件事情,她也会在早上的时候帮我把聚在门口的狗赶走,万一没有赶走,她就会跳着又是紧张,又大笑着说:“大黄就在你后边。”
只要没有大人在,阿依就会开心起来,母亲一回来,她就会把书包抱在怀里。
后来我才知道,阿依其实总是在担心被赶出门,书包里装着她的书和她的衣服,如果被赶出去的话,她就可以带着东西去奶奶家睡觉和做作业了。
呆在这个二层半房子里的时间,我也不知道干点什么,这个地方又小又憋屈,母亲和老黄经常不在家里,当然,他们也没有上班。
偶尔母亲回来的时候也总是怒气冲冲——后来大概知道一般是出去赌钱了吧,输了心情就超级差。
母亲出气的对象通常就是阿依。
“你也不看看你的头发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跟个街上的疯子似的。”母亲的说的这话确实有一定的参考性。
阿依不会梳头发,以前都是让奶奶梳,不许她去奶奶那里后,她的头发就变得越来越糟。
阿依躲到楼上梳了很久都没有下来。
“叫你梳个头发,你上去睡觉了吗?”母亲又大骂起来,女人是种很奇怪的东西,讨厌的人看到了心烦,看不到也心烦。
我只好代替母亲到楼上去看,阿依很还在梳着她打结的头发。
我伸手摸了下阿依的头发,实在是太软了,嫩黄嫩黄的,又带些卷,打结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依举着梳子梳着她那又长又软泛着些许黄的以的头发疼得直眨眼泪。
我帮她顺着头发,然后问她:“我妈妈是不是很讨厌?”
阿依这次低下头,手搓着衣角说:“妈妈有时候很凶,可有时候很好。”
她指的好,我知道,应该就是刚来的时候,母亲表现出来的那种伪善吧,连我这个亲生的都看得出来呢。
阿依还是太年幼,我想。
阿依很喜欢狗,可是那些狗都是他爸爷养来招待朋友的,等它们长到差不多就会杀掉。
有一次,我发现楼上有吵架的声音就上去看,结果是阿依和弟弟两个人起了争执。
地上最小的那只狗蹬着腿,看着就要不行了似的。
我问怎么回事,阿依蹲在那里哭着比划说:“哥哥,这样,拿着狗、狗,说你、死定了,然后就、丢、到了地、上。”
我给了我弟一巴掌,然后再去看小狗。
虽然很怕狗,可是小狗倒也还好,似乎是摔到了脖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那样和阿依两个人蹲在小狗面前盯着它看。
事情比想像中好很多,后来小狗爬起来,虽然有些迷糊,不过总算没有死。
为着这事,阿依连着好几天向我报告小狗的健康状态,当然……据说,这只小狗在秋转冬的时候被宰了。
阿依有零花钱,我和弟弟没有,通常都是等着母亲哪天赢钱然后掷给我们几块,而母亲通常输了回家就是一通脾气,赢了就去潇洒一把,所以阿依请我们吃棒冰的时候,我到底还是高兴的。
我们会沿着小街一直往前,走到公园边上,阿依会指给我们看她去过的那些店,吃过什么东西。
不过这些都是短时间内,仅限于我刚到这边后的情形,后来我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并不经常回家。
有时候,老黄和母亲他们散步的时候,会带着阿依路过我工作的酒店,会进来站一站,阿依总是很乖地垂着头站在旁边。
阿依单独来找过我一次,我在店里上班,她就蹲在店外边的横桥边,好像在哭,我当时站在二楼,又是中午,有一批来这边借着消暑名义打发夏天的游客使得我东奔西走的应付。
等忙完后我再想起阿依时,横桥边早已空空如也。
也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大的那条狗被杀了,烹了,吃了。
母亲和老黄的战争一直都在持继,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结束,所以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我要读书。
这通电话意味着我要离开。
母亲对我的决定向来都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利,很多时候我都扮演着一个耳聋的人,尽量隔绝着不愿意听到的那些话。
阿依知道我要走的消息,应该是在我的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
我把衣服叠好,一件一件放进箱子里,她抱着书包坐在床边就那样看着我。
当时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经久的沉默后,我就坐在她面前,不敢看她,只好打开电视。
电视里放着的是我弟一直看的喜洋洋和灰太狼。
完全不记得画面了,只记得我在那里傻傻地说:“长大了就好了,长大就什么也不怕了。”
走的那天早上,阿依还是趁着大家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帮我盖了一下被子,然后坐在床角。
我拎着箱子走的时候,她也还是怔怔地,披散着她柔软金黄的头发看着我,她说,姐姐,再见。
再见,再不见,阿依。
【记,以上,还原度,88%,我为阿依做的太少了,多年以后再想起来,总是不自觉地感到难过,原本可以做得好一些,多年以后,我也时常在想,阿依究竟会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长大。
对于她母亲,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似乎很漂亮,她父亲曾经风光一时,大概就是黑|社会那种,然后好像出了车祸,脑袋开了壳,经常想事情就会头痛,接着就风光不在,印过□□,倒卖古董之类的,楼顶上放着一些古董的碎渣,大概我离开后的三四年左右,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事情再次入狱。
我母亲也为此离开了那个男人,又流浪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我已经麻木到懒得关心她身边都有着怎样的人。
至于阿依的动向,我再无从得知。
那个暑假大概也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期,在给别人端了无数个碗碟后,我想着,不可以这样的。
凭什么我是端盘子的那一个,而不是坐着等别人把盘子端过来的那一方,所以要离开啊。】
人这一生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所不能决定的,比如家人的变换,生存的选择。
我把生命的前二十年当作命运:命里生来的运气,好坏天定,命运之后,才是我们能够被调济的所谓的人生啊。
只是无论如何调济,有些失去,是永远的,我,大概,永远都在求一个彩色的童年以及一个完整的家。
我想,阿依,如是吧。
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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