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里的模拟电子烟花以各色各样美丽的姿态展现在空中, 在君以沐的眼眸中盛放着。
苏凉收回看着君以沐的视线低头轻声说:“你差点迟到, 下次不要这样。”
“就是,你都不知道大家刚才有多紧张呢, 就缺你。”
许愿池也加入了责备君以沐的队伍中,不过她很快就咧嘴笑了:“当然啦, 你行为还是值得表扬的, 好浪漫的。”
接下来小琴和阿久又不失时机地和君以沐搭了话,各自说着多年不见的概叹。
热闹一番后,阿久清了清嗓子, 搂着她那个了不得的女朋友祈凡说:“我们已经决定了,在二月份情人节那天结婚,在场的各位,你们荣幸地被受邀啦。”
大家同声地切了句,都表现得懒懒散散,余闵说:“你们老夫老妻, 我们都看倦了, 结婚就走个形式而已。”
“什么嘛, 你们这态度, 差评。”
阿久大概是原以为会引起大家疯狂的羡慕和祝福,没想到收获的都是冷漠眼, 不禁有些失望:“行了, 行了, 反正到时候你们一个别少。”
等大家嘻嘻哈哈闹到两点多后就开始各自散了。
余闵拉着许愿池也没忘记和苏凉说:“ 老样子,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你还是照顾好她吧,好像喝醉了。”苏凉忍不住多提了句嘴:“别乱来,她还小。”
“我说喂,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呢,我还能对她怎么的?”余凉丢了个白眼过来。
“你送许愿池回去吧,我送阿凉。”君以沐走到两人中间,顺势拉过苏凉的手。
君以沐这次开了车来,确实苏凉没有想到的,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君以沐专注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怎么了?”君以沐仍旧直视着前方,淡然问道。
苏凉看着她的侧脸说:“有时候觉得你很陌生。”
“因为长得更好看了吗?”一抹笑意悄然爬上君以沐的眉梢,车内原本沉郁的氛围一下子就散了开去。
苏凉也跟着笑了笑:“可能是吧。”
在她眼里,君以沐似乎总是能随时切换角色,说着不同的台词,喜怒哀乐,在她似乎只是一展眉,一愁颜的瞬间。
编写《情堪》的时候,由于女主心理状态不是很好,为了塑造好这个角色,苏凉查询了很多关于心理学方面的资料。
她觉得其中有一点就和君以沐的状态差不多。
当一个人会过份地呈现出多面化性格时,往往说明了她内心的惶恐。
每种表情都像是一副经年累月打造出来面具。
“因为陌生的感觉,所以不想带我回家,是吗?”君以沐靠边停了车,看着苏凉。
她们侧边就是小区的大门,苏凉这时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她明明没有和君以沐说起过。
“你身边那么多人, 随便问一个都知道了。”
君以沐轻叹了口气,唇角依然浅挂着笑意:“你现在有很多朋友,真好。”
“那你呢,这些年好吗?”这大概是重逢后,苏凉正式问起关于那些年的事情。
答案显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挺好的。 ”君以沐说。
她笑着探过身子帮着苏凉解下安全带,顺便在苏凉侧脸上亲了一下:“那么,回见。”
苏凉最后还是问了下:“上去坐坐吗?”
“下次吧。”君以沐冲苏凉弯了弯眼睫,笑笑:“下次可不要只是坐坐呢,上去吧,乖。”
像对待一只小猫咪那样,用多年前苏凉的心里话就是,可爱得过份。
只是这次是真的过份了,这样的君以沐一点也不真实。
苏凉抿了抿唇没作什么表态,很自然地下了车,关上车门,然后摆了摆手就转身往里边走。
不要回头。
这种渐行远离的感觉像一柄极细地利刃嵌进了苏凉的心口,她逼迫着自己往前走。
苏凉想起和君以沐认识的头一个新年。
为了等到君以沐,她在楼下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是因为喜欢,所以义无反顾,此时此刻,又是什么呢?
手机震了震,苏凉低头看到君以沐发进来信息:【你走路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酷酷的,却很孤单,想抱抱。】
苏凉回头,只看到已经空了的路口。
最近的题材好像总是和精神病有关。
苏凉并不是很想接触,尤其是知道君以沐妈咪的事情后,她更是有些抵触,可是因为《情堪》题材的走红,来约她的都是差不多要求同类型的稿。
已经连续推了好几家,再这么推下去,可能就要喝西北风了。
生存不易。
苏凉裹了外套就出了门,天空灰蒙蒙的,看来离下雪的日子不远了,往年她生日的时候都是对着茫茫一片的白,今年应该也还是老样子吧。
不过今年总归还是会有些不同的。
苏凉坐上了出租车,看着外边林立的高楼和往来的人,居然有那么瞬间想从中看到君以沐。
彼此似乎都很忙,除了晚上的睡前故事,平常时候反倒是没有什么言语。
如果曾经那样一份相处,算是初恋,苏凉觉得她们现在可能正在经历失恋,车在精神病院康复中心停了下来。
司机看了下大门:“这地方,还真是头次来,来看病的?”
“你看我像有病吗?”苏凉笑了下。
“那我哪知道,现在的人都是病在心,不在表,看不出来喽。” 司机呵呵嗒地转着方向盘走了。
之前她来这里踩过点,有认识的人,答应了写的内容可以给院方过目,不触及院方利益,签了保证书才得已在里边走动的。
和外边的人想的不一样,这是一处很安静的存在,偶尔的不安静,便是突然的一声病人的呐喊,接着是一伙医护人员的闹哄哄,接下来就又是长久的安静。
苏凉一般就是在活动时间,在院子里边转转,遇到有想说话的病人就和她们聊聊天,她会通过辨识病人手上的腕带来的发辩对方的病情,以及严重程度,和基本的禁忌。
“看看那个?”
这时有个医生走过来和苏凉说话:“挺有意思的,前段时间刚来,虽然也属于抑郁症,但话多起来的时候,谁也说不过她,毕竟以前是个电视台主持人呢,一口纯正的播音腔。”
顺着医生的指点,苏凉慢慢走近那个穿着病号服独自坐在椅子边冲着一朵白色的花说话的人。
她的头发有些蓬松,只垂到肩,有些微卷,身段挺好。
苏凉绕到她前边,试图先安静地在旁边观察一下,看到正脸的时候她的脚就定在了那里。
老了。
她一共也就见过君以沐妈咪两次。
一次是电视台楼前,那时君以沐的妈咪衣衫亮丽,妆容整洁,开着一辆灿色的大奔。一次是有她们住处的楼下,君以沐妈咪脸色憔悴,姿态清冷。
没想到再见的时候,眼角已经满是尾纹,五官里的端庄衣然,只风华已逝。
她看了下碗带确认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姓名:林悠。
她嘴里重复着的是好多年前的地方新闻。
字正腔圆,眉目温和。
看着语不停歇的林悠,苏凉自然也就想到了君以沐那副有些恬静得过份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人。
苏凉在旁边站了很久,对于这样的病,需要很大强度的耐心。
直到林悠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苏凉:“刚才有出错吗?需要重录吗?”
“不用了,你做得非常好。”苏凉摇了摇头。
林悠松了口气:“那就好。”
苏凉找着角度,再看了一下林悠手上的腕带,上边的标识,她见得比较少,意味着林悠的病况相对还是属于复杂些的。
认出了其中两条,抑郁,还有偏执性妄想症。
腕带旁边是一条醒目肉疤。
她们又坐了很久,林悠才又开口说话:“以沐,你怎么就听不见呢?不要给别人知道你听不见知道吗?要是给别人知道了,我就不要你了。”
她是对着空气说的,这是病人的常态,苏凉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很酸。
这话应该是妈咪离开君以沐之前说的。
后来她真的离开了。
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这句话对君以沐的伤害应该是难以磨灭的,她会把一切都归疚于自己没有守住秘密,没有学乖,所以妈咪离开了她。
父亲也离开了她。
奶奶也离开了她,苏凉想起来她第一次发现了君以沐的秘密时,君以沐哭的样子,当时就很害怕吧。
非常。
“生活逼的,发病期很早就有了,应该是工作方面带来的压力,大概是十年前已经是重度抑郁有自杀倾向,没有极积治疗,选择了逃避环境,去了国外。”
医生直摇头,轻笑:“国外生活也不是很顺利啊,投资失败,婚姻不幸,生活前后的巨大反差,让她大脑按下了暂停。”
或者说就是倒带模式,选择性地想像着曾经的美好片段。
苏凉问:“她女儿是不是会固定时间来看她?”
“哦,那个芭蕾舞者,名气挺大的那个,一般没有演出就经常来,好像是最近挺忙的,说过段时间安排好住的事情就打算请护理,在家里边照顾了。”医生说。
“好的,谢谢医生,我明天再过来吧。”苏凉再次看了眼那个孤单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远处的云似乎变得很重,很重,重得几乎要掉下来似的。
苏凉想下雪吧。
下完就好了,天和地万里连成一片,掩去所有参差不齐的灰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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