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6.006捉虫

    冯安安不晓得后头有人跟着她,还是开着车慢慢儿地跟着她的小毛驴。
    她虽老实,但同学们大都是车,她也不好意思把个小毛驴开出来现眼,就老远地停着,见着小毛驴,她挺着的姿态儿一下子就蔫了,还把脚上的那鞋子给脱了,坐在小毛驴上头,赤着嫩白的双脚,两脚可护着她那双鞋子。
    要说这鞋子可有来历,来历也大着呢,当年徐立人送她的鞋子,如今她稍胖了点,就连脚也跟着胖了些,以至于这鞋子太紧,紧得她早就想将鞋子脱下来。鞋子样子并不过时,当年买这双鞋子时贵得很,她更舍不得穿,精心地收着,就怕徐立人一回来,她还穿不上了。
    这么一上小毛驴,她真就把鞋子给脱了,小巧的脚,踩在小毛驴的踩脚垫上特别的舒坦,就跟在家里头一样,尽管她个双脚间还夹着双鞋子,两腿的膝盖都并在一起,并不敢张开腿大赤赤地坐着,生怕把她自己给曝光了。
    如果她胆大,早就把谢其赞给骂死了,或者不管不顾地上去端起个椅子就把人砸个七荤八素才好,但她真没那个胆子,也就自个受着。
    她跟谢其赞是什么关系?
    其实一团乱。
    她当年就在谢家里住过。
    她爸当年就谢其赞他爸的司机。
    她那个妈,到成了谢其赞他爸的小情。
    别误会,她那个爸真是她亲爸,她还真不是谢其赞他爸的私生女,还没这么个狗血劲儿呢,她打小就见着她亲爹天天儿地接送谢其赞,她这个亲女儿呢,便是打雷下雨没带伞也得自己往回走。
    这还不算,谢其赞还非得往她身边儿经过,看看她的落魄样,她亲爸是一句话都没得,跟个天生的奴才秧子似的,便是她妈更是个一门心思要攀着谢大老板,可惜人嘛从来都是旧不如新,她妈长得也就那么个样子,也就有点儿上手的功夫——
    谢大老板要什么个女人没有,非得就个司机的妻子?还不是就图这点“偷”的乐趣!
    到头来,谢大老板就给了笔钱,打发了她亲妈。
    她亲妈还不甘心,非得闹着哭着要给人当一辈子的小情。
    冯安安其实心里头对这种事最腻歪,她到没劝过她亲妈,她亲妈那个性子,真是劝不着,她早前儿到是劝过一次,还挨了亲妈一巴掌 ,那巴掌疼的她都不哭。
    冯安安考上大学时,她亲妈还在折腾,折腾到谢其赞他妈面前。
    这边儿冯安安光光荣荣地上电视,紧跟着一会儿各大网站就更新了她亲妈个照片,全都是艳照,张张儿的,叫冯安安都快不认得这是她亲妈了。冯安安身上白,就跟她亲妈一个样,那照片里的人跟她一样白,下垂的两肉袋子,还有黑乎乎的——
    冯安安一下子就成了城中名人。
    把冯安安吓得真不轻。
    她本就是老实人,就跟她亲爸一样的老实人,从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儿,就只管干自己的事,她亲爸也一样,送老板儿子那是兢兢业业的送,从来都不敢带私货,下那么大的倾盆大雨,老实的不敢叫女儿跟着老板儿子一块儿回家。
    她当时差点儿就跟徐立人一块儿出国。
    这话是没假,要不是出了这事儿,她也不会留在国内了。
    她个出国,是徐立人给她说好的事,结果她家一出事,徐立人就跟别人一块儿出国了。
    到是还留给冯安安一双鞋子。
    就她如今夹在双脚间。
    她实在是心里头有气,真想把这鞋子给扔了。
    她注意了,他都没瞧她脚上的鞋子一眼。
    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尤其这么多年。
    她越想越气,根本没去注意徐立人跟她相亲的那个顾习有什么个关系,路边有个垃圾筒,垃圾筒因停在小区门口,就那种桔色的底下在轮子的大垃圾筒,她就停了小毛驴,小心翼翼地并了腿儿下了小毛驴——
    这一踩地,她赤着的双脚就有点疼。
    还是踮起脚尖,她迅速地小跑起来,依旧是膝盖并着膝盖,把鞋子往垃圾筒里一扔,她就跑了,骑着小毛驴就走。
    顾习一直在后头跟着,见她将东西扔入垃圾筒里,也不知道是扔的什么个东西——他将车子往边上一停,真个将垃圾筒的盖子一掀开,瞧着里面最上头有双鞋子,他可认得这鞋子。
    嘴儿露出讽刺的一笑,他早知道这鞋子,她跟宝贝似的藏着,别人都不让碰一下,还精心地伺候着这双鞋子——
    他心里头那份邪劲儿一下子就上来,转身到车里拿了个瓶子,往垃圾筒里一倒,特别注意浇倒在那双叫他特碍眼的鞋子上头,拿出普通的也就一块钱一只或者是吃饭时免费赠送的塑料打火机,一点着火,就往垃圾筒里一扔。
    顿时火苗串天。
    不止这鞋子,就连这垃圾筒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双破鞋子,还当成个定情信物!
    他不把东西烧成灰,都是他愚蠢!
    垃圾筒烧起来,这味儿真刺激,把顾习的鼻子刺激的不行了。
    他怕臭,也有个小洁癖,索性就将车开走。
    也没开多远,待得闻不到那刺鼻的味道时,他才按着性子在那里等。这路头,他都注意过的,路面上是有监控探头,因着上回修路,这段路上的电路还没接回去,监控探头用不了。
    他就远远儿地瞧着那远处的火光,火光有冲天之势,他面上儿得意,把眼镜一摘,斯文的气息全没了,跟个野兽似的,狠狠地盯着那火势冲天的垃圾筒。
    没等一会儿,有人来了。
    还是冯安安。
    骑着小毛驴慢慢地过来,瞧着火光,她都懵了。
    还是舍不得这鞋子,她个心血儿都放上头了,根本就舍不得穿,还精心地伺候着这鞋子,半夜里还差点把鞋子整被窝里跟自个睡一块儿,好像就跟抱着徐立人似的。
    这简直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结果,这火光冲天的,映着她的脸,把她的脸映得红通通。
    她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自个底下还空着,就跑过去,鼻子里全是臭味,熏着她了,她更顾不上,就想去招那个垃圾筒,偏那垃圾筒全都着了火,她想碰也难——那手伸了又伸,另手还捂着自己的鼻子。
    眼睁睁地看着,她都找不着自己的鞋子。
    感觉就跟徐立人被烧毁了一样,叫她蹲了身,哭的双肩一耸一耸的。
    她真伤心。
    他把鞋子托付给她,她好好儿地发个什么脾气,把鞋子一扔,这一扔竟然还有人这么个胆子还敢烧垃圾筒,更让她猝不及防,也只能哭了。
    她正伤心着呢,有人往后一推她。
    她真没防着,被这一推,差点就趴地上了。
    这一推,她才清醒了些,猛地站起来,两腿并得直直的,一点儿都不分开,好像她两条腿天生就这么并着的。
    只是她才站好,有人就将话砸过来。
    “干什么哟,这大晚上的,还有人放火玩,还烧垃圾筒?”
    这话把冯安安弄得浑身一惊,她怎么就成了放火烧垃圾筒的人了?
    她顿时抬起眼皮子来,往那声音处一瞧,这一瞧可不得了,竟然是顾习。
    她是认得的。
    就上回吃饭那回,刚才在紫象天堂也有一回。
    这算是第三次见面了。
    冯安安下意识地就摇头,“我可没干。”
    顾习非得揪着她,“难不成这降天火了?”这会儿,他又把眼镜给戴上了,斯文气就有了。
    冯安安也摇头,“没,我没瞧着。”
    顾习拽着她的肩头,“110我都打了,就你放的火。”
    冯安安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一听这话,她更急了。“我真没,火真不是我放的,我放那火做什么呀?”
    顾习还拽着她不肯放,“还不是你放的?这边上都没有人,就你一个。”
    冯安安不明白自己就回来想将鞋子捡回来,没曾想,鞋子没捡回来,还被人污了个放火的事——她都快懵了。
    她脸上泪都没干呢,就挂在睫毛上,“真不是我做,我真没放火,你还认得我不?”
    顾习将她一打眼,眼神里有着个审视,“一码归一码,相亲的事归相亲的事,这火是你放的,就是你放的。”
    冯安安简直——
    气得快断气了。
    加上微信那些事儿,如今又被他拽着硬说她放火——
    还有今晚上给徐立人摆的接风宴,因他一出现,徐立人就走了。
    这新仇加旧恨。
    冯安安满心满眼地都惦记着徐立人,“我没放火,这里面还有我要紧的东西呢,我怎么可能放火!”
    顾习一笑。
    斯文气儿更是走全身。
    将他心里的那头兽给压了下去。
    “不就是为着那要紧的东西,才放的火!”
    他慢慢儿地说着。
    冯安安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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