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断袖”抱腿日常》46.酒楼叙话

    听夏侯明景问起了葛安智的事儿, 孟韶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豫的神色, 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刚一当差, 就“得罪”了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她还真有些怕夏侯明景会嫌弃她呢。
    只是葛安智对她的不良居心, 她却是不能说的。太过耻辱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会牵扯到父亲当年之事。父亲一生坎坷, 受到的羞辱与委屈已经太多了，如今他老人家已经长眠于地下，她不想再来揭开这惨痛的伤疤。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她什么都不能说, 能给葛安智告点小状还是要告的。
    于是孟韶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做一副愤愤的模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他跟我义父是旧相识, 也算有点儿交情, 所以就想调我到他身边做事。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殿下, 要跟着殿下做事的，怎么还会答应他？所以就委婉地拒绝了他。谁知道他如此小肚鸡肠, 竟然给我穿小鞋, 还逼我辞官。我才不怕他呢，反正有殿下给我撑腰, 我索性就自己请辞了。”
    孟韶说完，眼巴巴地看向了夏侯明景, 神情忐忑：“殿下, 我, 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看着孟韶那小鹿一般无辜可怜的眼神, 夏侯明景心中一动，不由伸手又替他挟了一筷子鲜蘑菜心，道：“没有。你做得很对。”
    心中对葛次辅却是不满起来，孟韶是他的人，想必葛次辅也是知道的，如今却来跟他抢人，是何道理？
    其实，夏侯明景早就有所察觉，葛安智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葛安智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相反每次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笑脸相迎。可夏侯明景就是能感觉得到，葛安智甚至有些厌恶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不过，夏侯明景对这些也并不太在意，人与人之间总有投缘的，也有不投缘的。他与葛安智大约就是那种不投缘的。葛安智一向喜欢太子大哥那样的，温和宽厚，谦谦君子之风的人，而他待人则一向比较清冷。
    再者说，两人政见也经常不同，比如这次书院贪墨案，葛安智就主张不要管，放任二皇子坐大，到了一定程度，皇上自然就会出手。夏侯明景却觉得，不揭发出来的话，皇上未必知道老二在其中捣了鬼，执意要去查。
    夏侯明景知道葛安智有他的考量，父皇当年就是太子，因为吴王受宠，他的登基之路也是荆棘遍布，血迹斑斑，父皇如今看大哥，应该就如同看当年的他自己一样，肯定是不会让二哥把位子夺走的。
    葛安智为太子制定的道路是以静制动，只要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就行了，而夏侯明景却认为，在做好自己事的同时，该向皇上点透的也要点透，该防范的也要防范。
    本来两人虽然有些互相看不顺眼，政见也多有不和，但夏侯明景认为，只要葛安智真心辅佐太子就行了。
    可现在他却有些不高兴了。孟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录事，又没有得罪过葛安智，就算是拒绝了他的安排，也是情有可原，他做什么要对孟韶喊打喊杀的，还撸了他的差事？
    夏侯明景抬头，见孟韶还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不由伸手，隔着桌子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安抚道：“不用担心，你只管在家好好歇几天，葛次辅的事儿，我有时间会找他谈一谈的。”
    孟韶很是感激，用力地点了点头：“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有夏侯明景出面跟葛安智谈，相信他再也不敢对自己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了吧？
    孟韶一高兴，也有心情来讨好夏侯明景了。想着刚才他亲自给自己片羊肉，就站了起来，拿过小刀替侯明片了一些，殷勤地递到他跟前说：“殿下，您吃。”
    又拿起酒壶来，替自己和夏侯明景都斟了酒：“殿下，小的敬您一杯。”
    夏侯明景看着孟韶笑了笑：“你这是在感谢我？”
    孟韶点了点头。
    夏侯明景端起酒杯来，跟孟韶轻碰了一下，一仰脖喝了，带着几分调侃意味道：“用我的菜，我的酒来感谢我？”
    孟韶这下大窘，怎么忘了这茬儿了。
    喝了两杯小酒，她的脸本就有些热，这时因为窘迫，立时就泛上了两朵红云：“殿，殿下，要不这一顿我请您？”
    夏侯明景看孟韶脸上泛起了桃花，娇艳无比，又开始胡思乱想，他上辈子肯定是个女人吧，这辈子大概是投错了胎了。
    他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边斜目看着孟韶，一边端起来饮了。刚想说不必了，我逗你玩的，突然又想起了孟韶给他的大丫环买衣裳的情形，脑子一热，竟然开口道：“饭钱我已经提前付了。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送我些别的。”
    “送别的？好啊。”孟韶当下就答应了。只要夏侯明景想要，她是非常乐意送的，“不知殿下都喜欢些什么？”
    喜欢什么？夏侯明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说你送我身衣裳吧，可又觉得这样太直接了，不好。
    就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随意，看着送吧。”
    “好啊，那我就自个儿替殿下选了，”孟韶笑道：“到时殿下可不要嫌弃不好啊。”
    孟韶笑靥如花，夏侯明景心中一阵酥|软，只觉看着他特别舒心，那那儿都顺眼，就是看一辈子都不会厌的。
    这算是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原来，与喜欢的朋友在一起，心情能如此舒畅啊。夏侯明景又斟了一杯酒，端起来喝了。
    他看了一眼孟韶，想说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可又觉得这话有些太过肉麻了，就没有说话，伸手又要去斟酒，却是被孟韶拦住了。
    “殿下，您吃些菜再吃酒。”说着，拿了干净筷子替他夹了两样菜。
    夏侯明景从善如流地吃光了，又道：“你来给我斟酒。”
    孟韶就站起来，替他斟了。
    夏侯明景端起杯子来，跟孟韶说：“你也喝。”
    孟韶替自己也斟了一杯，却是没全喝，只端起来抿了一口。见夏侯明景神情愉悦，不由又想起自己出京的事来。
    不管怎么说，出京还是长远之计。这一次她没敢直接说，试探道：“殿下您瞧，如今这天气多好，入夏了，要是能到江南的荷塘中泛舟该多好！”
    夏侯明景是何等样人，立时就从孟韶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拧了一下眉，道：“怎么，你又想要出京了？”
    孟韶见他脸色又沉了下来，哪里还敢再提，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着外面这一池荷叶，就想起家乡来了。”
    大顺斋建在一条小河边，就势挖了池塘，置了假山，塘中还种了些藕荷，如今荷叶已有大圆盘那样大了，间或还有荷花的花|苞掩映其间。夏侯明景定得这间雅间，顺着窗户正好能欣赏到这美景。
    不过，他是背对着窗户坐的，就扭头看了一眼，道：“孟弟倒是好兴致。”
    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孟韶一眼。吓得孟韶微低了头，夹了一口菜，讪讪一笑：“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
    夏侯明景似是能看透他的心一般，直视着他道：“不要胡思乱想，先安心在家歇几天。过一阵子我会到户部历练，到时会给你在户部也安排一个差事。”
    户部？孟韶心中一凛，本朝的内阁辅臣都是由各部大员兼任的，而葛安智正好就是户部尚书。这样自己岂不是还是要到他手下当差？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是跟着夏侯明景去历练，葛安智的手只怕伸不到自己身上。
    于是她就笑着应道：“好，我都听殿下的。”
    从这过后，孟韶就安心待在李府，等着夏侯明景安排她去户部当差。闲来无事就是看看书，教清绮认认字，偶尔也到李府的园子里转转。
    却说葛安智，自从将孟韶赶出左春坊后，十分笃定地认为他过一阵子肯定会向自己低头的。因为他是见过孟韶在李家过的日子的，也就比下人强一点儿罢了。
    李泰要是知道孟韶被免了职，肯定会给他好看的。他是年轻人，心高气傲，不知道利害，等他在李家倍尝艰辛后，不怕他不屈服。
    可是过了好些天了，也不见孟韶来找他，葛安智决定亲自去李府一趟。年轻人抺不开面子，他俯就一下也没什么。
    他特意选了李泰与李卓才都在衙门的时候去的李家。这样，李家能接待他这个男客的，也就只有孟韶了。
    当朝次辅上门，李府的管家吓得当即就要派人去衙门里请李泰回来，却是被葛安智拦住了。
    “不必了，我只是来看看故人之子，也不必通传了，你带我进去就是了。”
    管家一听是要见孟韶，自然不敢违拗，亲自带了他进去。
    孟韶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跟清绮下棋。如今她住的院子比以前大多了，三明两暗五间正房，还带着东西厢房，倒坐房，抄手游廊，院子里种了四季海棠、芭蕉等花木，另外还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
    如今她就与清绮坐在银杏树下下棋，边上摆了茶果、点心。还有两个小丫环在一旁伺候着。
    葛安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完全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吃不上，穿不上，还挨打受骂的凄惨景象。
    他心中立时就升上了一阵怒气。只觉这是孟韶故意给他难看。
    哼！等着瞧，我葛安智就不信了，我堂堂一个当朝的次辅，还治不了你一个小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