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4.第 4 章

    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第五张桌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白衣人。那桌上本没有人，但那白衣人坐在那里却丝毫不见突兀，似乎他本就是在哪儿，只是众人刚才发觉。
    众人心里均想，此人就是叶笑影！
    叶笑影似丝毫未发觉此刻有六双眼睛正盯着他，仍是专心直至的喝酒、吃菜，似乎他来飞鱼庄本就是为了眼前这一桌酒筵。
    飞鱼庄因多年悬赏花红，所以日常开支甚是节俭，款待众人的酒筵也甚为普通。但只叶笑影在此一坐，众人立刻觉得是坐在天下最好的酒楼、吃着由天下最好的厨子做出的菜，刚才还不甚爽口的酒，也似变成了酿了几十年的琼浆。
    待叶笑影把一桌酒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才伸了个懒腰，缓缓地站了起来。
    叶笑影并不是很高，但这一站却让众人都觉得自己竟似很矮。他所穿白衣也非什么上等布料制成，但穿在他身上却又说不出的合适，似就算皇帝的龙袍也不过如此。叶笑影也许算不上英俊，但剑眉星目，眼眉有若刀裁，鼻很尖挺，脸很白，手很秀气，也很白。
    像他这种人，只要他在哪里，别人就再也不会注意到其他任何人。
    懒洋洋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双薄唇向上微翘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但众人被他目光一扫，竟都是心头一凛，暗想“他在看我”。
    叶笑影全没在意众人瞧他的眼神似他脸上长了一朵花，笑嘻嘻地向那青衫少年道：“小唐，这次可让我逮到你了，你好狠的心呐，竟将我一人丢在那“醉红楼”不闻不问，你这样还算是我朋友么？”
    那叫小唐的少年见到叶笑影却像是见到鬼似的，一个头好像变得有三个那么大，苦笑道：“叶笑影，叶大公子，你身无分文却在那‘醉红楼’上一呆就是一个月，我若是再不走，只怕会被你卖给那‘醉红楼’老板当作还债。”
    叶笑影摇头笑道：“不会的，小唐，不会的，我怎么会舍得你卖出去呢，最多也只是将你先当在那里，自然是会赎回来的，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说罢竟叹起气来，好像受了无比的委屈。却不知众人均在想，“此人当真可谓是‘天下最不好惹之人’，差点把朋友卖了，竟还觉自己吃亏”。
    那小唐与他相处惯了，自是不会将他的疯言疯语当真，也不生气，只是不理。
    叶笑影讨了个没趣，也不着恼，正要嬉皮笑脸的赖过来，却听飞鱼庄庄主笑道：“既然叶公子与这位少侠相识，就请为我等介绍介绍。”
    叶笑影迅速地瞄了那小唐一眼，笑道：“庄主竟不知他是谁么？此人姓唐，单名一个铭字，蜀中唐门的七少公子唐铭不就正是他么？”
    此语一出，众人脸色霎时变得五花八门，那飞鱼庄庄主面露微笑，似高兴自己并未看走眼；天灭大师仍是苦着一张脸，不动声色；燕冰文一双美目却不住的瞄向唐铭，但见他看过来却又飞快撇开头；飞鸟面色冷峻，仍是有些不甚相信这个温文如玉的少年，竟是蜀中唐门的嫡传弟子；只有那方智此时却是面色惨白，冷汗淋漓，直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蜀中唐门，快意恩仇，这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无人不惧的。
    ——唐门有三绝。一绝暗器，二绝轻功，第三绝却是使毒。江湖上传闻，现任北少林寺的方丈枯叶大师，未出家之前，曾与唐老太爷交过手，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因此一怒出家为僧。还有传闻说，华满天当年也曾潜入唐家，偷学了唐家的轻功心法，才夺得“武林轻功第一”的称号。但却从未有人见过唐门之毒，因为，凡是见过的人都已死了。
    唐门凭此三绝位列江湖第一大世家，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唐门门规极严，唐门子弟若未能学足十成，决不让其行走江湖。而唐铭，则传闻是唐门中青年一辈的翘楚，同时也行踪最为飘忽。有人说，唐老太爷非常满意这个外孙，有意让他将来接掌唐门。
    现在，这个外表柔柔弱弱的，笑起来有点像女子的少年，竟就是唐家的唐铭？
    唐铭是个低调之人，本不愿让人知道出自己的身份。现在却被叶笑影给当众抬了出来，不由得有些着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见叶笑影正笑嘻嘻地朝他挤眉弄眼，心知他是在报复自己那日的不告而别。不想与他多纠缠，起身向飞鱼庄庄主一抱拳，道：“多谢庄主款待，在下不盛感激。请恕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
    飞鱼庄庄主也不挽留，只缓缓道：“唐少侠，近年来武林处于多事之秋，那天欲宫宫主陈容若与他那一干邪魔外道，窥视中原已久，只是碍于短刀门在中原武林的根基深厚，才至今无甚异动。而今，如宫天祥一旦被‘七月十五’所杀，短刀门必然群龙无首，给那天欲宫可乘之机，武林又要遭逢大劫。唐少侠也是出身名门，竟不愿化解这场劫难么？”说罢，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叶笑影，也不知这番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天灭大师等人不由得暗叹，飞鱼庄庄主不愧是老江湖。想那叶笑影出道多年，也未曾听说有什么朋友。但今日看来，他与唐铭极熟，因此只要说动了唐铭，叶笑影断无让他一人涉险之理，必然也会答应。
    只听叶笑影笑道：“庄主有话何不直说。庄主要留小唐，恐怕是想将我也拉进来，但我这人庄主也是知道的，向来散漫惯了，那宫天祥又不是什么美人，我自是呆不住的。”
    飞鱼庄庄主一张脸虽已是练得奇厚无比，但被一个二十来岁得年青人说中心事，脸上也不禁红了一红。
    但那飞鸟道人脾气最为暴躁，却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叶笑影，你莫要如此狂妄，庄主是看得起你，才想让你也参与此事。你竟如此给脸不要脸！”
    叶笑影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飞鸟道人，旋即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变化之快，直让众人觉得是自己眼花。
    但唐铭却知那是叶笑影生气的前兆，正想说几句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却猛的瞧见叶笑影身形一晃，轻飘飘地拍出一掌，忽左忽右地直奔飞鸟道人的胸口。
    众人料不到他竟然会突然动手，俱是大吃一惊。飞鸟道人更是狼狈不堪，忙飞身急退，却一把撞在桌上，痛得眦牙列嘴。好不容易堪堪避开了这一掌，正待反击，却见叶笑影已一把拉起站在一旁的唐铭奔向门外。
    片刻之后，听得有懒洋洋的声音从庄外传来，“各位真是对不住了，既然我不会答应，当然也不会要小唐答应，不得已只好先走一步，望各位好自为之。”说到最后一字，声音听来竟已是从数里之外传来。
    厅上诸人心下骇然，均想，这两人之轻功当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