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调香师》61.止谈风月3

    “你要怪, 就怪温如岚太偏心, 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归你, 出了事就我来承担。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说, 我担着这个长子的名头,得到了什么?”
    温达的嘴唇在发抖, 以他并不高明的说话水平,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温豁。
    他颤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想要韶华。”
    温达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你又不是温家的......”那一瞬间,他看见温豁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果然,你和温如岚一样, 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温豁抬手打开手/枪的保险。
    温达感觉身后一疼, 才发现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在了栏杆上。
    没有退路了,温达向后看了一眼, 楼底下一片黑压压的人。
    温达抹了把额前的虚汗:“你不是要股份么?可以,我都给你, 你先把枪放下, 我们好好谈。”
    温豁冷笑道:“我看......不必如此麻烦吧。”
    “你......你什么意思?”
    “今天你死了,还会有人跟我抢股份么?”
    “......”温达看着眼神中透着杀意的温豁,突然想不明白, 他们兄弟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
    温家到他们这一辈, 只有两个孩子。
    温达的父母在他懂事前就离开了, 除了温如岚, 温豁是他最信任的人。
    温豁比他大五岁,别人都说长兄如父,加上温豁的少年老成,温达一向对这个大哥敬爱有加。
    他知道温如岚的心从来都是偏的。
    无论他犯了什么错,最后背黑锅的总是温豁。
    他喝了凉水闹肚子,是温豁没有照看好他;他拿了温豁的玩具,是温豁不懂得让着弟弟;他逃学旷课,是温豁教坏了他。
    所有的这些,都是温豁的错。
    正是因为知道爷爷的偏心,所以温达一面真心佩服温豁的优秀和像苦行僧一般的自律,一边又有恃无恐地闯祸,反正背后有个擦屁股的,不用白不用。
    他从来没有想过,温豁也是会疼的。
    温豁只是把那大大小小的创口隐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可并不代表他是钢筋铁骨,可以毫发无伤地承受这一切。
    直到这一刻,看着温豁带着疯狂的眼神,温达才醒悟过来。他在心底叩问自己:如果承受这一切的是他,他会怎么做?
    温达绝望地发现,如果角色对换,他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这一瞬间的心慌,没有逃过温豁的眼睛,他冷笑一声,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猫逗弄耗子的感觉。
    温达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只觉得腿软心慌,他脸上情难自禁地露出一丝伤感。
    声音里透着凄楚和哀求:“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切,像只随时就会丢掉生命的幼兽,在嗷嗷叫唤着。
    温豁握着枪的手,莫名地就带了一丝颤抖。
    “哥,我知道......我们一起长大的日子你也记得,你的零花钱从来都不花,都被我拿来买酒酿丸子;我惹事了,都是你给我摆平;我七岁那年的发型,还是你给我剔的。”
    温达的语气越来越平稳,他似乎从自己的话里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底气,对他那么好的温豁,怎么忍心朝他动手呢?
    就在一切风平浪静之时,温豁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许还仙一瘸一拐地来到天台的入口处,一眼就看见了被逼至死角的温达。
    她目光一颤,忍不住出声喊道:“温达!”
    这一喊,意外丛生。
    温豁原先已经降下去的杀意,瞬间又升腾起来。
    许还仙见状心底发慌,她想了想,张口道:“温豁,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我报警了,巡捕很快就会来。你要是开了这一枪,罪名就彻底坐实了。”
    她以为这样的话,会让温豁打消杀意,可温豁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声音在夜晚的风声中,透着阴冷与诡异。
    “是么?这样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温达整个人,就跟从高空抛下的一团物体似的,急速下坠。
    “果然,到最后所有人都会帮你,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死在我手上。”
    “啊!”许还仙忍不住惊声尖叫,她看见温豁缓缓地转过头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背后涌进了一群人,冲到天台将温豁整个围住。
    温豁看着那样多的人马,轻笑道:“呵,原来你真的报了警。”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半点不挣扎地将手举过头顶。
    温家兄弟相残的戏码第二天登上了报纸,柳雁欢看着报纸头条,半天没有说话。
    秦非然将切好的水果放在他的面前,拿起一块苹果塞他嘴里。
    见他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柳雁欢将报纸递给秦非然:“两兄弟一个入狱,一个重伤,老爷子只怕是大受打击啊。”
    “兄弟相残,这样的戏码在家族产业中并不罕见。今日股市一开盘,韶华香坊就跌至了谷底,怕是短时间之内再难有振作的空间。”
    “可惜了,温家兄弟就算再不济,好歹也正经学过香道,特别是温豁,其实他在调香上也很有天赋,如果能够由他掌权,韶华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局面。”
    秦非然手上捧着咖啡,摇头道:“如果从商业的角度出发,我反倒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柳雁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目前,止谈风月为梦三生的高端香水线打响了头炮,镜花缘的日化香精产业也逐步进入轨道,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面向知识女性和普通职场女性的中端香水线。
    而韶华,虽然他们的第一款高端香水惨遭滑铁卢,但它毕竟是多年的老牌子了,品牌效应有了,只是相关业务上还不够成熟。如果这个时候启动收购流程,用韶华来填补梦三生中端线的空缺,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柳雁欢面露惊讶,“你刚才也说了,韶华是家族企业,温家怎么可能同意被收购。”
    “可温家现在,并没有别的选择。温达成了植物人昏迷不醒,温豁又已经进了巡捕房,就算他真的侥幸全身而退,你认为爱温达如命的老爷子,会让他接管企业么?”
    “就像你说的,温达只是昏迷,老爷子还在,只要他还在,温家就不可能同意韶华被收购。”
    秦非然摇头道:“不,他会同意的,走,我们先去梦三生。”说着,秦非然将咖啡一饮而尽,率先出了门。
    他将车钥匙抛给一旁候着的郭斌,笑道:“至于为什么温如岚会同意,让郭斌来告诉你吧。郭斌,把你看到的告诉雁欢。”
    郭斌一面发动车子,一面解释道:“柳少,那日我帮三爷到教会医院拿替换的伤药,正巧撞见温如岚从肿瘤科室出来。”
    柳雁欢不明所以地看着郭斌。
    “我去查证了,他得了肺癌。”
    “什么?!”柳雁欢惊呼出声。
    秦非然脸色很平静,显然早已知道这个消息:“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说温如岚会同意了吧。温达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而温如岚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他们根本无力再打理韶华,相反,这个时候提出收购,反而能给温如岚一个变现的机会,也许能够帮助到他。他自己想必也很清楚,如果他不在了,成为植物人的温达,就是旁人刀俎上的鱼肉。”
    柳雁欢看着秦非然,心情有些复杂。
    秦非然是个合格的商人,在商言商,他思绪缜密,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柳雁欢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爱人,而不是自己的商业对手。
    他定了定心神:“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找樊姨。”
    和樊梦的谈话十分顺利,对于收购韶华,樊梦也表现出足够的兴趣,她靠坐在宽背椅上,笑道:“雁欢,收购韶华填补中端线的空缺,这是很好的想法,只是有一条我要提醒你,在签订收购合同时,必须额外加一项条款,所有与温家有亲缘关系的人,可以作为韶华的小股东,却不能在公司任职。”
    樊梦只提了一句,柳雁欢便明白了。
    如果说韶华香坊是温家建立起来的香道王朝,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想要收购它们的梦三生就是意图改朝换代的篡位者。樊梦是要去除温家这个“前朝”家族,在韶华香坊的一切话事权。所有握有实权的岗位,任职人员都不能够和温家有亲缘关系。
    “我明白了。”柳雁欢看着面前优雅的女人,再一次感觉到樊梦的铁血手段。
    顷刻间,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樊梦和秦非然,在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上的气质竟奇迹般地相似。还没等他想通其中的关节,樊梦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她指了指柳雁欢面前的咖啡,柔声笑道:“怎么不喝,咖啡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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