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睡美人》55.第五十五味

    第五十五味
    生死
    夜幕降临, 江翊啃着压缩饼干, 目光幽深地看向乔琪的方向。
    这次他们没有给她注射药物, 所以她的精神尚可。
    晚风很大, 冷飕飕地穿过墙边缝隙，冻到了骨头里。
    江翊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乔琪，皱了皱眉。
    不过很快就有人给乔琪送来毛毯, 江翊刚要松口气，就感觉到了头顶上方的注视。
    抬眼看去，封尚正站在二楼走廊上, 视线也是刚刚从乔琪身上移过来，淡淡地和江翊对视上。
    片刻后，他便转身进了房间。
    后半夜时, 半梦半醒着的江翊突然被人推醒。
    “上车！”
    江翊下意识地去寻找乔琪的身影，却又一次对上封尚的眼睛。
    外面的夜色很暗, 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开车的人根本看不见前路，雾气弥漫间，大部队几次分散。
    突然一个急刹车, 江翊这车的司机骂骂咧咧地下去, 还没看清楚情况, 车座上的无线电便传来了“不要下车”的命令。
    可惜, 太晚了。
    消音手.枪的子弹穿过冷冽的空气, 司机没有丝毫声响地掉进了路边的土沟里。
    江翊翻身坐上驾驶座, 将枪别到腰后, 这才拿起无线电, 换了个频道。
    江翊也不说话，只是清了清嗓子，几秒后，无线电里传来男声：“右车灯坏了的那辆。”
    得到答案，江翊看了眼油箱，嘴角勾了勾后踩下油门，超过了其他车辆。
    江翊车前的第三辆车内，乔琪暗暗握拳，试了试自己恢复的力气。
    她的司机屏住呼吸，神色紧绷。
    车门被敲响时，司机还郁闷，后面那几辆车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What hap……”话还没说完，他就瞪大眼睛，再发不出其它声响。
    乔琪推开车门，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江翊拉进了他的车里。
    看了眼安静的车队，就连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都没发现吗？”
    江翊“嗯”了声，也没过多解释。
    靠近的这几辆车，除了自己和乔琪两个人的司机不是封尚的人外，也就只剩下几个跟车人员。
    而这些人在封尚让自己行动之前，自然是早就被解决干净了。
    借着夜色和浓雾的双重遮挡，江翊带着乔琪顺利成了头车，带着后面的车辆转了几圈后，再次顺利地甩掉了后面的车辆。
    日光出现，能见度有了些提升，但是却再没有其他车的影子。
    这一切顺利地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个陷阱。
    江翊也发现了这一点，打开副驾驶上的无线电，一阵阵的噪音传来，无论哪个频道，都没有丝毫收获。
    走着走着，就连乔琪也发觉了不对。
    “翊哥哥，这儿为什么只有一条路？”
    一条路，那就意味着没有选择的机会，更没有甩脱追兵的机会。
    但是此刻，江翊只有继续往前走。
    座位上的无线电突然清晰，一阵阵枪.声从里面传出。
    江翊狠狠捶了下方向盘。
    “乔公主，你怎么敢跟江少爷走呢？你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吗？”黑衣人的声音依旧诡异，但却带了一抹叹息。
    仪表盘上突然亮起红点，江翊呼吸一滞，拿起车上的几杆枪，带着乔琪下了车。
    视野远处出现几栋烂尾楼，连成一大片，出现在荒郊野外，诡异的很。
    四周风声猎猎，江翊握住乔琪冒冷汗的手，一步步向前走去。
    无线电里持续传来黑衣人的声音：“三哥，我真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封尚的声音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你不早就猜到了吗，我一直在你身边。”
    江翊没兴趣去听他们的前尘往事，拿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放到了几个放哨的人后，便带着乔琪上了楼。
    “是啊，我早就猜到了，但是我不敢去说破，我怕说破了，你就又会像当初一样，毫不留情地将我赶走。”
    ……
    乔琪握着无线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根本不像是多年情敌间的对话，倒像是……爱而不得？
    江翊早已看清楚了这儿的情况，带着乔琪爬上离封尚他们最远的一栋烂尾楼。
    那儿已经不是他们的战场了，还是离得远些好。
    “三哥，我陪你那么多年，可你却为一个女人把我赶走，现在那个女人死了，我也帮你找回了你的女儿，我愿意把她当做我自己的亲女儿对待，可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
    三哥……我们像当初一样，不好吗？”
    听着男人卑微又讨好的声音，乔琪傻眼了。
    江翊摸了摸她的脸庞，暗暗叹了口气，瘦了。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乔琪本以为他们被发现了，但在看到银鸽的那一刻，终于安下心。
    江翊的人很快就护住了他们两人，银鸽更是递了一把狙.击.枪给乔琪，得来她疑惑地目光。
    银鸽组织了下语言，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
    “来的时候，玉主让我把这枪带过来交给您。”
    乔琪点点头，接过了那柄枪，指腹摩挲了下枪.身上的叶脉标志，转身将它驾到了窗台上。
    在江翊带着自己上了这栋楼时，她就有一种预感。
    身体前屈，手指调整着瞄准镜，但是眼睛却是不聚焦的。
    银鸽看着她的准备，有些犹豫地开口：“这儿有点超出射程了。”
    就是顶尖的狙.击手也难以保证在雾气弥漫的早晨，隔着将近一千米左右的距离保证自己能够成功，可是乔琪却似是没有听见似的。
    就连江翊都仿佛没看见一般，径直下令让他们去封尚他们所在。
    但就在这时，无线电里又一次传来声音。
    “这栋楼里被我装满了炸.药，还有两分钟的时间，还想进来的人可要考虑清楚，就算你们还能赶过来，但也……出不去了。”
    乔琪心头一梗，虽然敛着眉眼，但是颤抖的睫毛把她心里的恐慌暴露完全。
    封尚还在里面，他怎么办！
    江翊也没料到这个至今不知道名姓的黑衣人会这么做，简直就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银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视线重新落回乔琪身上，就看见乔琪的手指都在颤抖，嘴角已经被咬出血来，眼睛死死瞪圆，红了一圈却还固执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江翊自然也明白了乔琪的想法，但也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射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选择相信乔琪。
    “不要怕，你可以的，乔琪。”
    江翊伸手抱住乔琪冰凉的手指，手指穿过指缝，拭去她掌心的冷汗。
    身后贴着江翊温热的身体，乔琪看了一眼枪.身上叶脉标志，以及尾端那一个小到几乎被忽视的“尚”字时，心神终于稳了下来。
    单手抹去遮挡视线的泪水，手指郑重地压上扳.机。
    无线电里传来黑衣人念出的最后的倒计时声：
    “还有40秒了，三哥，你看这儿，是不是很熟悉……”
    乔琪瞄准枪.口，嘴角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但是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周围的风声枪.声都不复存在。
    时空仿佛被割出一个大口子，这块缺口里，她正端着枪，眼前站着她的狙.击目标。
    “砰”地一声，那是空气被击碎的声音。
    枪.声穿透每一个人的耳膜，除了乔琪外，在场所有人都仿佛被静止时间、凝结空气一般，银鸽难以置信地看着乔琪打出的子弹完成这一不可能的射程，看着正中的烂尾楼里迸溅出一道血泉。
    鲜血迸溅的瞬间，被凝结的空气因着这艳红而被融化。
    封尚本已经做好了向乔琪告别的准备，这么多年，他也活够了。
    可是，看着对面的人就这么被穿透颈部大动脉，他还是震惊的。
    定时装置上的红色指示灯闪烁，只剩下最后十五秒。
    楼里的其他人立刻就反应过来，离封尚最近的手下扑倒他，两边人的枪.声再次响起，混乱一片。
    封尚也被流弹击中，却被人带着滚到窗台，一跃而下。
    爆破声穿透浓雾笼罩的一整片荒野，乔琪呆呆地看着爆破的碎片朝四面八方扑去，也朝着自己扑来。
    江翊当即把她护到怀里，一连串的爆.炸声后，除了两三栋离中心楼比较远的烂尾楼还算完好外，其他的都因着余震开始晃动。
    江翊扶起怀里的乔琪，她正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
    透过漫天的尘埃，封尚他们所在的那片烂尾楼在那一瞬间变为一地狼藉。
    所以，她终究什么都没改变。
    心口剧烈收缩，喉间一哽，一口鲜血破口而出。
    江翊扶住乔琪瘫软下来的身体，眼尾都变得猩红。
    有流沙顺着墙边滑下，银北意识到不对：“这栋楼也快要支持不住了，快走。”
    江翊抱起乔琪，怀里人似乎坠落到了另一个世界，任由他抱着她，在手下人的掩护下离开烂尾楼。
    一路不断有砖石瓦砾落下，凝结成块的水泥混着蛛网灰尘争先恐后地涌向地面。
    江翊托住乔琪的腿弯，手背上的青筋毕露，似乎只要他松懈了一份，乔琪就会随着这楼一般，再无生机。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转身看去，这一片烂尾楼已经尽数坍塌，四起的尘烟在寒气凛冽的早春清晨里带上来尖锐的棱角。
    远处传来车辆行驶过来的声音，之前和江翊带来的人对战的那些人群龙无首，在爆破里活下来的人眼下正在寻找退路。
    军绿色的车辆逼近，最后的负隅顽抗也再无意义。
    在这一片无尽荒芜里，江翊坐在车里，偶尔传来的枪.声被风声割碎。
    赶来支援的凌旭风站在车外，静静地等在一边，神色难辨地看着那一片废墟。
    而车里的江翊却只是紧紧地抱着乔琪，眉眼里是抱住了全世界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