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睡美人》1.第一味

    《他的睡美人》
    嘉鲤／文
    第一味
    糖芋头
    八月江城，暑气熏蒸。
    乔琪从江城美院行政楼走出来时，已经发光发热一整天的烈日依旧高悬。
    单手搭在眉间看了一眼日头，细细的柔弯眉轻轻蹙起。
    现在是暑假时间，大学校园里几乎没什么学生。
    可饶是如此，她刚刚骑过来的共享单车也不见了踪影。
    江城美院地处郊外，除非是大型节假日，否则这儿基本是出租车的隔离带。
    瞪了会儿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乔琪只能撑起了遮阳伞，走到了烈日下。
    美院门口就是地铁站，可是从行政楼到美院大门最快也要二十分钟的脚程。
    西山太阳依旧毒辣，一把小小的遮阳伞能挡光却绝不了热。
    不过走了五分钟，乔琪额前的空气刘海便已经汗湿，凌乱地黏在脸上。
    提了提滑落肩头的画袋，刚准备继续前行，便感到喉头一甜。
    前天她刚飞到江市机场，没料到夜晚的江市具有那么大的欺骗性。
    不过是开了一晚的窗户，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被朵姨带着去了医院。
    本来医生叮嘱她要好好休息的，但是学校这边催的急，作为交换生的她只能拖着发沉的身体亲自来一趟。
    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喝了点雪梨水，又清了清喉咙，乔琪这才继续前行。
    路过江城美院的那片花苑时，正是霞光笼罩。
    西山薄暮轻柔地遮住花苑正中的长廊，挂满了紫藤萝的廊墙上郁郁葱葱。
    暖橙色的夕阳轻柔洒下一大把金粉，眼前的花苑便自带了滤镜。
    花苑的碑石上刻了几个字，乔琪心神一动，小声地念了出来：
    “花期与你，一期一会。”
    到底还是选了个合适的角度支起了画架。
    圆润的指节微屈，握住一只碳素笔，眉目温顺，一笔笔地在画纸上描摹。
    一张速写之后，乔琪皱了皱眉，四指微屈取下了那张素描，团了团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食指滑过画袋里的各种画笔，指尖最后停在了水彩之上。
    画笔蘸了蘸化开的颜料，一改之前细腻的笔触，开始大涂大抹起来。
    红的热烈，绿的干脆，青的逼人。
    画到最后，乔琪本就明艳的眉眼越发生动起来。
    被日头晒久了，热浪在两颊上蒸出了片红晕出来。
    有摄影系的学生也回来采风，恰好就遇上了乔琪。
    乔琪这画风景的人也就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那学生心猿意马，忍不住举起了自己手里的相机。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乔琪刚好在掩唇轻咳。
    右手的画笔却依旧在纸上涂画，柔弱中都带了些执拗。
    那学生低头察看成图的时候，乔琪也收拾起了画架。
    “那个……”
    乔琪抬头，看向眼前的阳光大男孩，眉尾轻扬。
    男生被乔琪这无意间的挑眉惹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指了指手里的相机：“我刚刚忍不住拍了你。”
    乔琪挑眉的幅度更大了。
    男生见状，急忙说出来自己的请求：“可以上传到网上吗？”
    “我能看看吗？”
    男生立刻递上手里的相机。
    乔琪扫了眼里面的成图，只有半张侧脸，还是远景，估计也没什么人能认出来，便点了点头：“随你。”
    将相机还给男生后，她便背上画袋准备离开。
    “等一下。”
    乔琪驻足，又一次挑了挑眉。
    男生收起了相机，指向自己的电动车：“我看你感冒，嗓子都哑了，要不我载你到地铁站吧。”
    *
    江市的科技园。
    江翊丢开键盘，右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足底点地，办公椅略略离桌子远了些。
    刚刚捏了下眉心，耳机里便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江队，南美加的那帮黑客全体掉线装熊了！”
    “嗯。”
    桌边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音，江翊便也就点开了上面的微博图标。
    热搜内容已经被全部换了一遍。
    单手操作着手机，顺便逛了逛最新的热点。
    很快，他的视线就被屏幕上的一组照片吸引住了。
    白色衬衫配上七分牛仔裤，身体微微下弯，单手支着膝盖，另一只手正在画纸上描摹。
    最是简单不过的装扮，却因为明艳动人的一张脸而让人移不开目光。
    江翊的手滑过一张张图片，最后停在了掩唇轻咳的那一张上。
    拇指指腹抚上照片上的人，占据整个屏幕的侧影立刻缩小到了九宫格状态。
    “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
    似是责备，又似是自责。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江翊这才如梦初醒。
    “进来。”
    一身标准IT男打扮的人推门进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江队，得亏你猜到了他们伪造了证书认证来骗SSL，要不然明天一早开盘，整个江城的金融系统怕是直接瘫痪了。”
    江翊按灭屏幕，脸上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是猜的？”
    “不不不！”IT男当即收起满脸的嬉笑，“您那么英明神武，一眼就能看穿这些魑魅魍魉。”
    IT男马屁拍的飞起，江翊却已经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江队，行动部那边说要和我们聚餐，你不去啊？”
    “记我账上。”
    “谢谢江队！”
    *
    奔波了一个下午的乔琪终于赶在晚高峰之前到了家门口。
    朵姨已经早早等在院子里了，一看到乔琪，急忙迎上去，接过她肩上的画袋。
    “乔小姐，您怎么也不等我就一个人去了。”
    乔琪笑笑，“朵姨，我有点困，先去睡会儿。”
    “好好，那晚饭叫您吗？”
    “不用了。”
    乔琪再醒来时，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关掉手机里响了好几轮的闹铃，睡意再次爬上眼皮，她便又一次不可抗拒地沉睡过去。
    一夜好眠。
    早上五点多，江翊便来到店里。
    明亮的晨光洒在后院的那棵大桂树上，像极了跳跃的精灵。
    蜷缩在狗窝里的哈士奇阿拉正在酝酿着新一股拆家的念头。
    “阿拉。”
    一脸二样的哈士奇摇着尾巴就凑到了江翊腿边，哈喇子直流。
    撸了撸叼着狗绳绕着自己转的阿拉后，江翊无情地拒绝了它要出去溜溜的祈求。
    “我先去做早饭，你和阿哈去玩。”
    窝里的阿哈懒懒地掀开眼皮瞄了一眼他们。
    阿拉还不乐意，却冷不丁地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的阿汪拍了下脑袋，“喵！”
    在喵星人威胁下，阿拉只能恹恹地拖着狗绳回去。
    打发走了精力爆棚的阿拉，江翊这才走进工作室里。
    解开衬衫袖口，径直走到大理石洗手台前。
    阿汪从窗户里挤进来，懒懒地蜷缩到一边的椅子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江翊撸了把橘猫脑袋，发现阿汪脑袋上的毛上沾上了水珠，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才洗了手。
    中指微屈弹了弹猫脑袋，重新去洗了手。
    擦干手上的水迹后，他才转身取出货架上的卡式炉，再翻出之前让人备好的食材，便开始准备糖芋头。
    先将芋头蒸熟，再去皮削去棱角。
    加半锅热水，丢进几颗冰糖慢熬，放入芋头，舀半勺小苏打配上三大勺红糖。
    慢炖至芋头软糯，汤汁收红后倒入冷水冲开的藕粉，搅拌均匀。
    等汤汁粘稠后加入桂花糖浆盛入小汤盅中。
    江翊想了想，便将汤盅放到保温锅里，又找出棒棒糖模具。
    一阵晨风殷勤地关上了工作室的房门，窗沿上的那串风铃清脆，惊扰了阿汪的美梦。
    慵懒的猫眼一睁，刚好对上脑袋搭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的阿拉。
    江翊分神看了会儿被阿汪冤枉地满院子乱跑的阿哈，勾了勾嘴角。
    “老板？”
    平日里负责看店的筱雪惊悚地看着屋子里的江翊，眼睛瞪成铜铃还不算，居然还忍不住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真的是老板啊！”
    江翊点头，转身取出柜子里的红枣。
    筱雪懵逼脸看着江翊将红枣、枇杷叶、罗汉果、川贝丢进锅里，最后还倒了大半袋的冰糖。
    “帮我榨点雪梨汁。”
    “啊？”筱雪愣了愣，然后才傻兮兮地抱住了榨汁机。
    “老板，您怎么会来啊？”
    这不能怪筱雪疑惑，实在是江翊的行为太奇怪。
    一个多月前他就租下了这家店铺，却丝毫不急着开张，只叫应聘的筱雪看好店就行。
    筱雪看好店的一个多月里，收了无数食材厨具的快递，而她只需要按照江翊的指示图摆放好。
    领着高额的薪水干着这么简单的活，要不是打到自己卡里的金额，她都快以为这是个骗局了。
    将澄清的雪梨汁递到江翊面前，筱雪在心里暗暗感慨。
    老板真的是帅得太有格调了。
    “待会儿应该会有外卖电话来，你负责接单。”
    “好的老板。”
    “下午有厨师来上岗，你跟他后面打下手就行。”
    “厨师？”
    筱雪疑惑了。
    他们不就是个普通的茶饮店吗？
    还不等她发问，店里的座机便响了。
    筱雪接起，顺手抓过一边的鼠标，准备接单。
    “糖芋头一份……”
    江翊关火的手一顿。
    “……送到豫园路126号，好的，我们会尽快送达的。”
    筱雪挂掉电话，一脸崇拜的看向料理台前气定神闲的江翊。
    “老板，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订糖芋头？”
    江翊将棒棒糖模具放好，答非所问：
    “这家单以后我来做，其他具体事宜下午会有人告诉你。”
    ……
    筱雪抱着外卖盒找到豫园路126号，忐忑不安地敲开了院门。
    “阿姨您好，这是你们叫的外卖。”
    朵姨疑惑，“小姑娘，你搞错了吧，我们没……”
    “朵姨，是我叫的。”
    乔琪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睡衣就跑到了门口。
    “谢谢你们，我还以为你们要过一阵子才能送来呢。”
    筱雪呆呆地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乔琪，傻乎乎地将手里的糖芋头交过去。
    乔琪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两根棒棒糖：
    “咦？这是什么？”
    筱雪如梦初醒，默默地在内心里收拾着在她心里碎成渣渣的老板形象，脸上却要挂出最真诚的笑容。
    “这是我们店里的开店赠品，雪梨棒棒糖，希望您喜欢。”
    “谢谢。”乔琪低头闻了闻糖芋头的甜香：“我都很喜欢。”
    ……
    筱雪在乔琪的目送下歪歪扭扭地骑着电动车出了小巷。
    直到红绿灯口时，她才如梦初醒。
    在今早之前，她还觉得雇佣她的老板是个大好人，除了有点高冷之外。
    但是现在——
    她自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一个关于老板其实是痴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