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旁边随侍的宫人轻声提醒了一句, 魏礼回过神来便看见了前头站着的阮书常。
“微臣参见陛下。”
“阮大人特意等候在此,可是有什么事?”魏礼看着阮书常,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
“臣听闻娘娘前几日被毒蛇咬伤, 特地来请个安,也好关心一下娘娘的近况。”
魏礼嘴角微微下压, “前两日阮爱卿不是入宫探望了一回吗?”
阮书常将腰弯的更低了:“毒蛇咬伤并非小事, 上次见娘娘时毒伤还未好,臣心中惶然,这才赶过来探望娘娘。”
魏礼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摆摆手:“那便去吧,你与母后同宗, 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多谢陛下。”
魏礼侧身看着阮书常的背影, 方才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走了一段路, 阮书常便停下了脚步, 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他脚尖一转回了自己的住处,小皇帝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像是故意让他与阮枝接触一般, 阮书常便遂了他的意, 试探一番再做打算也不迟。
魏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有人将这行宫中的一举一动都呈到了他的案上。
“丞相之女?”魏礼皱着眉, “竟然做出这种事吗。”
看到后头眉上的弧度又舒展开来, 若是阮书常也对丞相之女有意的话, 事情就难办了, 还好阮书常拒绝了丞相家的小姐,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阮书常似乎对他的母后产生了些许兴趣,事情如预料的那样发展,魏礼轻飘飘地搁下薄薄的纸张。
他难得有些犹豫,魏礼出神地看着左手大拇指上的那个白玉扳指,玉质纯粹温润,那是齐妃在他十二岁时送他的生辰礼物,他当时看着心生喜爱,那之后便一直戴在手上,三年后齐妃便死在了冷宫中。
他将扳指取了下来,在指尖细细把玩,魏礼心中其实也清楚,他生母的死不能完全怪在阮枝身上,但是后宫里头的事情千丝万缕纠缠不清,他的父皇为了震慑旁人,对齐妃下了死手,魏礼一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先帝一死,他跟那位太后的来往反倒多了起来,救命之恩不能忘,但魏礼实在没办法眼下这口气,到底是生养他的人,幼时便死在了冷宫中,他忍了思念,决计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便由天决定吧。
魏礼将扳指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微小的敲击声。
修整两日之后,这日采裴早早就将阮枝从床上叫起来,夏日日色漫长,阮枝看了一眼外头迷蒙的天色,
“陛下他们都起了吗?”魏礼头一日便说了今日出去转转,阮枝也不意外。
“应当都起了,外头起了些薄云,今日应该不会过于炎热。”采裴服侍着阮枝穿衣洗漱。
到约定好的地点时,魏礼早早便到了,阮枝见他一身骑装,有些惊讶:“陛下这是要打猎吗?”
“整日在宫中坐着身子骨都迟钝了,儿臣便想着借此机会活动活动。”魏礼咧着嘴,笑的一派纯良,换下威严沉重的龙服,这身轻便的骑装倒是显出几分少年气来,阮枝方才看到还有类似装扮的人,估计也是一同打猎的。
“这九安山上也有猎场吗?”阮枝只听说过冬猎,倒是没见过哪家在夏天骑马打猎。
“儿臣早便派人打理出来了,纯粹是练练手,虽说猎物少了些,若是能打两只给母后尝尝鲜也是好的。”
阮枝上前帮他理了理衣领,抬头看着高自己半个头的少年帝王,温柔笑道:“那哀家便在这里等着陛下凯旋而归。”
那双新月般的眼睛里散落着细碎的微光,魏礼一时竟然愣住了,他脸上还保留着几分笑意,看上去颇有几分呆愣,阮枝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注意安全才是。”
魏礼支支吾吾地回了神:“儿臣知晓。”
他转身走向了那群半大的少年中,旋即脚步一顿,转过头来一脸自然道:“儿臣听说这九安山上生了许多风铃草,母后若是闲来无事便往南边走走,那里有不少。”
阮枝点点头:“陛下费心了。”
魏礼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儿臣去了。”
阮枝目送着一行人离开,里头有本领高超的侍卫,他们的指责就是贴身保护魏礼,就算遇到了什么猛兽,魏礼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方才晃眼间似乎还看到了阮书常,阮枝摇摇头。
周围围着一群贵女夫人,阮枝身为太后,自是免不了一场寒暄,众人以前只在宫中宴席上见过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自从先帝宾天,阮枝便鲜少露面,众人心中各有打算,拿着话头与阮枝攀谈。
阮枝一圈看过来便认识了不少世家小姐,有些不过十一二岁,各府的夫人抢着让自己的女儿露脸,估计是打算等魏礼守孝期过去后,往宫中塞人。以前的皇后娘娘几乎是大宋的名人,如今先帝既然已经不在了,众人也没了看戏的心思,如何在太后娘娘面前刷个脸熟才是正事。
阮枝周旋了一会儿,便以身子不适的借口离开了。
采裴见她没打算回帐中,反倒往南边的林子里走,不由得出声道:“娘娘,可要带几个人在身边?”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两个仅有的侍卫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可起不上作用。
阮枝踩在小路上,面色平静:“陛下想必早已探过路,此处地形平坦空旷,野兽都被收在笼中,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采裴看出来面前这位娘娘是个有主意的,见阮枝似乎另有打算,便不再多言。
穿过一片矮树林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蓝色的花朵,花枝及膝,花朵犹如小小的风铃一般悬在竖直而纤细的绿色花梗上,微风拂过便见着柔软的花枝摇动,远远望去犹如一块巨大的蓝色柔软地毯。
采裴看着眼前的美景,渐渐放松下来,余光瞥见阮枝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跳:“娘娘?”
阮枝踩着脚下松软的土地,淡淡问道:“这花常生在什么地方?”
原身最喜这风铃草,待在她身边服侍的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些,采裴回忆了一下,便道:“此花喜夏凉冬温,适宜栽种于光照充足之处。”
“夏凉冬温——”阮枝垂着头重复了一遍,“可哀家听说这山上冬季严寒,初秋天气便逐渐转凉,冬季更是待不得人。”
采裴手心渐渐渗出些细汗:“那这花是如何长成的?”
阮枝抬脚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此处的泥土松散,不像是本来的山体,更像是后来覆盖上去的。”
采裴蹲下身去,捡起一根树枝挑开了面上的那层草皮,随即脸色微白地看着阮枝:“娘娘,这是新土。”
阮枝抬眼眺望面前的这一片花海,自言自语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刻意将大面积的风铃草移到此处,怪不得早就打算好了来这里避暑,对方为了算计她真的是煞费苦心。
“娘娘,咱们快离开此处吧。”采裴道。
“太晚了。”阮枝轻声道。
身后无声无息地立了几道身影,杀气似乎感染了这片宁静的花海,花瓣飒飒地落了一地,风卷起蓝色的花瓣,轻轻拂过阮枝的裙角。
“咻——!”
“中了中了!”宫人高呼着上前捡起那只被射了个对穿的兔子,“恭喜陛下,您可是头彩啊!”
魏礼面上不见半分喜意,平常总是带着笑的眼睛也跟一潭死水一般,他瞥了一眼那只血淋淋的兔子,毫无察觉的宫人将兔子挂在马上,口中还道:“山上的兔子肉质鲜美,太后娘娘也一定喜欢。”
魏礼手指一抖,箭破风而出,打在一旁的树干上,激起几点木屑,射偏了。
除了几个侍卫,阮书常从刚才便一直跟在魏礼身边,他不喜打猎,也没有争头筹的心思,而且从早上起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索性便歇了打猎的心思,手上的弓便没拉开过。
他看见这边的情况,打马而上:“陛下可是有心事?”
除了第一箭,其他都不是魏礼平日的水平,阮书常曾经观摩过他的箭法,心中有个数。
“阮大人为何不一同参与进来?”魏礼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阮书常头上束着玉冠,一张俊朗的面庞暴露出来,他手上握着缰绳,颇有些不在意的模样,
“微臣箭法不佳,还是莫要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魏礼拉弓放绳动作一气呵成,阮书常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陛下好箭法!又中了一只。”
“臣记得太后娘娘喜食兔肉,陛下可是特意为太后娘娘准备的?”阮书常瞥了一眼随侍马上挂着的几只兔子,心中极快的闪过一丝亮光。
魏礼微微收紧了手中的弓,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爱卿说得对,这的确是为她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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