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一匹温顺的母马, 姜凌试着拨了拨弓弦, 叹了口气,一脸艳羡地望着一旁骑着雄壮的大宛马、背扛二石弓的谢宣。
这是谢宣自从受赵王鞭刑后的第一次亮相于诸人面前。
他风姿依旧, 脸庞恢复了红润,冷酷的脸面对着部下依旧严苛地绷紧。
一众武将欣喜地与他搭话, 其他文官都是站在远处,或静静等候墨恒命令, 或聚于墨恒身侧溜须拍马。
“这些人着实可恨!”一个副将看着那一群如同苍蝇般围着君王打转的奸佞小人,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谢宣听到了他的言语, 转过头警告道:“不要多嘴。”
副将一扇他的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怎么可以随便议论君王。他朝着四周看了一圈, 皆是军伍的可信的汉子, 这才松了口气。
“那位就是谢宣....”君温卿坐于马背上,并没有如同他的弟弟般满眼都是赵国的君王, 而是立马望向另一片银光闪闪的甲阵,那人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冷冷的一瞥正好与他对视。
君温卿的唇角微弯, 别过头往自家太子殿下的方向赶去,谢宣果然龙章凤姿,不愧是连连打退南荆国士卒的赵国之虎!
再想到最近赵王的所作所为, 君温卿眼里都是鄙夷, 有这样的大将还不加笼络, 反而为了一个女人闹得朝堂大乱。
想起自家太子殿下隐隐表现出来的对那个女人的好感, 君温卿不禁有了一丝兴趣,去看看他的热闹倒也不错。
墨恒昨日已经受了南荆国对他新婚的贺礼,因而对这些南荆国的皇室态度也还算不错。
旁边的越梓则是已经跃跃欲试,一身有些紧身的骑士打扮完美地勾勒出了她饱满的身躯,一副英姿勃勃的模样让某两人眼神一暗。
“皇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越梓前些天特地练了下马术,好不容易今天能显摆显摆,神采飞扬地问墨恒。
墨恒显然也是兴致高昂,帝王的明黄铠甲衬得他本就俊朗的容貌更加英姿勃发:“既然皇后都开口了,那本王宣布,这次秋猎就开始吧!诸位爱卿皆可携带家眷入场围猎,获取猎物最多者,本王将重重有赏!”
一令既下,能骑马弯弓搭箭者皆是冲入了林中。
谢宣对这种奖赏没什么兴趣,如今他更应该静静地蛰伏,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带着家将以及姜凌,谢宣不徐不疾地随着大部队进入了树林。
“宣哥!你看!”第一次来皇家猎场的姜凌显得兴奋不已,看到什么动物就弯弓想要射下来。
但女子力量毕竟有所不及,眼看那只带着些许黄色的小兔子就要蹬着腿跑了,姜凌只得放下弓箭。
耳畔突然响起弓弦的鸣声,一只疾若雷霆的箭支已经将那兔子的脑袋射了个对穿。
“将那兔子拾起来给夫人。”谢宣把弓收了回来,脸上的笑意因为姜凌的哭笑不得而停止,“怎么了凌儿?”
“宣哥...妾身想要的是,是活的....然后抱回家里养。”
谢宣挠了挠头,感情他好心办了坏事,想了想他开口道:“那我再去为你捉一只来。”
不久,正当姜凌眼睛被林间景色迷惑时,又是如同先前的一弓弦声。
姜凌尚且未回过神,谢宣已经纵马上签,来到一棵树前,一支箭支上将一只小小软软的兔子耳朵钉在了树上。
翻身下马,谢宣拔出箭,提起白白的一团,递给了姜凌:“喏。”
姜凌伸出手抱过了这只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兔子,轻轻地抚着它柔顺的毛,眼睛里满是星光:“宣哥箭术真好!”
谢宣冷酷的神色微柔,他也不擅长在那么多手下面前表达他的感情,只是轻声“嗯”了下。
刹那间,远远的山林间传来了愤怒的数头熊的咆哮声。
“将军,那个地方...好像是圣上...”一旁的一个副将支支吾吾地说道,说完就被其他将领瞪了一眼。
“圣上有他的亲卫,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另一个副将大大咧咧地开口。当然,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虽然几率很小,但圣上要是不幸驾崩了那就真是太好了!
谢宣的行动却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拨转了马头他就往那个方向赶去。
将军...其他将领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慢吞吞地往那边挪去。
姜凌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攥着马缰绳紧追谢宣,他为何还要那般护着那个君王,明明,这一切都不值得!
谢宣又何尝想去管那个墨恒的死活,他若是死了,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但是他有着亲卫的保护,几乎是不会有什么意外,若是他事后知道了他们就在附近却不守陈臣子本分,不去救援,想想那位君王的凉薄性子,怕是很多人都要倒大霉。
这样还不若去装装样子。
谢宣距离墨恒的位置越近,熊被激怒的怒吼声就越清晰。
他瞥了眼全场,已经有了两头熊的幼崽被击毙了,那头母熊的左眼上插了不知是哪个蠢货射的箭,激发了兽性的它完全不顾其他侍卫的刀剑,眼眶充血地往越梓的方向冲去。
墨恒目眦欲裂,他之前为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他的勇武,故而一马当先地在队伍的较前侧,哪知道熊竟然放弃了对他的攻击跑向了梓儿!
越梓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护身武器唯有一把装模作样用的弓。
谢宣在一处她身后的高地上满头黑线。他难以想象这是何等的智商让越梓提起弓想要与黑熊搏斗。
不过,他勒马望向那个表面的平静都快维持不住的君昌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下了决定。
越梓的箭射出了一丈远就已经忍不住呈现下坠趋势。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熊和越梓身上时,谢宣将弓弦拉满,强有力的弓将箭直接从熊的右眼射入,贯穿了整个熊的脑部。
“哪里的箭”由于树从密林的阻拦,所有人都没有立刻明白是谁射的箭。
“是谢将军!”一个侍从眼见地看到了一个小坡上的纯种大宛马,惊喜地呼道。
谢宣沉着脸,纵马而来,下马便拜:“臣见过圣上。”
身边却是响起嘚嘚嘚的马蹄声,谢宣明亮的银甲上溅上了些许泥土。
墨恒完全懒得理会谢宣,他的眼里唯有那个受惊的可人儿,他一把抓住越梓的手,眼里满是真切的关切:“皇后,你没事吧..”
“不,这次是臣妾学艺不精,才使陛下受惊了。”越梓紧攥着手中的弓掩饰她因为过度惊吓导致的颤抖,面上略有些许遗憾之色,但转瞬间便是坚强,她铿锵地说,“以后,我定然会告诉世人:谁言女子不如男!”
这什么逻辑?谢宣依旧跪拜于地,背上也依旧感觉到了越梓不服气的宛如智障的目光。
越梓愤恨地看着那个银甲男子,他救她不就是为了嘲讽她有多么弱小么!假以时日,她一定不会比这个从小练武的莽汉弱!
“谁言女子不如男!”越梓的话如同惊雷般在君昌卿脑中般炸起。
那英姿飒爽的美人身后仿佛一下子绽放了璀璨的光芒,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了根。
这样卓然不群的女子天下怕是唯有一人了吧!凭什么赵王这个懦弱无能之辈却能拥有这般佳人!
这大赵江山是他的,这大赵的美人,也当是他的!
他的神情皆被一旁的君温卿看了去。
君温卿不禁低头怀疑,当年夺太子之位,他就是输给了这么个傻蛋?
不过,一切倒是都在那位将军的预料中。君温卿心里有了一丝骇然,看着那位受着屈辱跪在一旁许久才被帝王想起的谢宣。
他与传言中和表面表现的倒是大大不同...
以愚忠为面具,覆盖着无尽的野望,此人若是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对于南荆绝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如今也唯有踏上他的这条船了....
由于帝后都受了惊,这次秋猎也就草草结束了。
谢宣负手站在窗前欣赏外面突然落下的绵绵秋雨。
清脆的噼里啪啦声伴着屋中的袅袅轻烟,显得静谧而悠远。
一位斗笠蓑衣客解下了身上的东西,露出了一张笑容满满的脸:“先前见了将军数面,总算能与将军一叙了。”
“本将与公子神交已久,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谢宣转过脸,在赵王面前的木讷已经消散,剩下的唯有不可猜测的深...
两人商谈了约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公子,您也应当知道这样对于南荆意味着什么吧”
君温卿带上斗笠蓑衣,脸庞因之前激烈的谈判有些苍白,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我若是死了,南荆国再强盛了也与我无关了。”
“将军,我与你一样,没有路可以选,我们都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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