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吗?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在一起?”
“我们?”
“对!我和你……,还有许多我们的朋友。”
“你是谁?”
“是我,你已经不记得了吗?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你已经无法回忆起曾经了吗?”
“你是谁?!你在哪儿?!什么曾经?”
“那个时候……,很久很久以前,月神还在人间的时候……”
“你在胡说什么?你是谁?!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你说的东西……”
“没关系,你会忆起一切的。但,现在你要回来,时间到了,我需要你,这个世界也需要你……”
“回去?回哪儿去?”
“回来……,到我身边来……,回来,回来……”
我感到一股力量将我拉向后方,我撞在了椅子的背上。
我,醒了……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记不得了,火车停了,到站了吗?我看了一下表,凌晨四点,火车应该在五点多钟才能到站,车厢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座位大片大片地空着,那仅有的几个乘客也在打着瞌睡,寂静中唯有呼吸声清晰可闻。我上方的车灯似乎已经坏了,所以我坐的那个角落特别的暗,好像有某种阴影在上头上盘旋……
我向窗外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黑暗……不知怎地,今天竟让我感到恐惧,它似乎在流淌,流进了我的心中,在窗玻璃中我唯一可看到的是我的影像:一张二十岁的稍显成熟的男孩的脸,长方形的脸型,头发稍有些卷,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戴着一副金黄色的眼镜,眼镜后面,我的眼珠是淡绿色的,和我母亲的一样。眼角还有些红,还有些泪水残留在那儿……。泪水……
四点……才刚四点。得等到五点多我才能到达无锡,还有一个多小时。
妈妈……,我想立刻见到你……,我很为你担心,很担心……
我感到泪水又在我的眼眶中打转,我立刻抹去了它。不!我不可以在人前哭的!!我是一个优秀的男孩!!
我曾经多么地幸福呀!直到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我感到喉咙里有东西在往上涌,妈妈……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有我在!
我再次向窗外望去。黑暗,只有黑暗!突然,我感到心惊肉跳,浑身发凉:黑暗在流淌……流进了我的心里……在流淌……恐惧也在流淌……!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中有刻骨铭心的恐惧?夜的深处似乎有东西……在注视着我,透过窗玻璃与我对视,只是我看不到它……
一瞬间,似乎有一道霹雳划过了我的脑海。我记起了刚才的梦:梦中有一个影子在呼唤:“回来……回来……回来……”那是在个黑暗背景下朦胧的身影,白色的长裙伸至脚踝,银色的长发垂至腰间。她伸向前方的手似乎充满了柔和与期盼:“回来……回来……回来…………”
我用力甩了甩头,希望忘掉刚才的一切。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的恐惧?因为昨天晚上的噩耗吗?是的,一定是的!!
妈妈……等我……等我……。我真想立刻飞到你身边去!等我回去……妈妈……相信儿子已经长大……相信我的肩膀已经可以扛起一片天了……
火车又动了,缓缓地加速,在黑暗中穿行。
我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流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昨天晚上的噩耗似乎多么地遥远与模糊,像梦一样。梦……,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呀!但,那是现实,冷酷的现实:我的爸爸已经去了……
记忆的门被打开了。昨晚的事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七点多钟,我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自习,还有两周要考试了,考试之后就是暑假。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急忙跑出了教室,上面的号码显示,是从家里打来的。奇怪,这个时间谁会有什么事找我?
“喂……”我轻轻地说,教学楼里是不可以大声喧哗的。
“贺凌吗?”那边的声音很急迫,甚至于有些干涩与沙哑,但我仍能听出那是叔叔的声音,我父亲的弟弟。
“怎么了?”我有些诧异。
“是贺凌吗?!”他又问了一遍。
“是我,怎么了?”
“我是你叔叔。”
“我听出来了。”
“你能不能回来一下!”
“回去?”我愣了一下,“我在上学呀!快要考试了!发生了什么事呀?”
“是……”那边在犹豫,“你爸爸他……他……去世了……”
“这……”我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爸爸去世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你能不能回来一下,你妈妈迫切想见你。她……她的状态不太好。”
“怎么回事?!我爸爸,他,……得了什么病?!”我已顾不上学校的规定,而是冲着电话喊叫。
“他……”
“他到底怎么了?”
“等你到了家再说好吗?”
“难道还有必要瞒着我?!”我急了。
“不是,只是……。三句两句说不清的——你抓紧回来!”
“好,我马上回家。”
我挂断了电话,心里却无法平静。我向系里请了假,急急忙忙地踏上了从合肥开往无锡的火车,向家里赶去……
火车在加速,但我还是感到它太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怎么会死呢?他是那么的健壮,在我的记忆中他几乎没得过什么病,他今年才不过45岁,怎么会?……
爸爸……那个慈祥的爸爸,呵护了我二十年的爸爸,小时候将我抱在怀里哄着我的爸爸,在我的成长中不断教导我、指引我、激励我的爸爸,就这样……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父亲的声音,那句他在我小时候常说的话:“贺凌,你在哭吗?擦掉眼泪!!男人不许哭的,男人的肩膀应该可以扛起一片天的……”
爸爸,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哭过了,是的,男人的肩膀可以扛起一片天的,但你又知道吗?你离去的那一刻,我的天空就已经塌陷了一半……
爸爸,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叔叔说妈妈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应该不止是不太好吧?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急地叫我回去,我好为她担心,她一定痛不欲生了吧。
为什么叔叔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难道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吗?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又停了,不知又到了哪个小站。
“缘盈,我们到了。”我后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声音判断应该和我差不多大。
“啊?……到了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紧接着是拿行李的声音,脚步声——很坚定的脚步声。一个男人从我的身边走过。我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好强健的人,身高大约一米八,衣着很正统。这时,后面响起了一个女孩轻轻的歌声:“你舞动银色的长矛,天地间回荡着你的呼号……。”
我没有心思管他们,就又低下了头,脚步声消失在了尽头。
“缘盈,快一点。”出口处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响,吵醒了几个睡着的乘客,有个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就好了,我的裙子被钉子钩住了。”那个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不多时,我听到了那个女孩的脚步声,轻轻的又带有些小心翼翼,但,那脚步声却在我附近消失了……
“你……好!”一个略带些羞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起头,一个女孩正站在我的面前,她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年龄大约十七八岁,白色的连衣裙显得朴素而端庄,圆圆的脸,中等长度的头发,一张可爱的脸庞。她看到我在注视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在给我打招呼吗?我四周看了看,我的周围没有别人……。但,我并不认识她呀。
“你,你好,”她又笑了一下,样子有些窘迫,她看着我,用手推了推眼镜,她戴了一副小小的眼镜。
“对不起……,我认识你吗?”我说。
“这……,”她又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可能是,嗯……,认错人了。”
“缘盈!!”门口又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你还好吗?怎么了?”
“我来了,我来了……。”她应了一声,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了句对不起就跑开了。
“奇怪……。”我在心里说。
车又动了,我看了一下表,四点四十五分了,快了,快到家了,妈妈,等我回来……
天似乎没有亮的意思,反而稀稀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感到有些冷,忍一忍吧,马上就要到无锡了。
我家住在无锡市的一个很小的镇上,其实它称不上镇,只能算一个小村子,这个小镇因井水甘甜而著称,它的名字也叫清泉镇,镇上的人不多,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有一部分人从事农业,还有些人开了些小厂,我的爸爸开了一家小的玩具厂,有几个工人为他工作,我的家庭还算比较富裕。现在,那个厂子不知会怎样……
眼看着快到无锡了,车上的广播说无锡站马上就要到了,请下车的人作好准备。我没有行李,没什么好准备的。
窗外已经有些泛白了,黑暗正在退去,雨也停了,不过天似乎还是那么阴。
车终于到站了,我看到了月台上熟悉的站牌:无锡站。下车的人不多,我快步下了火车,外面很冷。虽然已经是六月份了,但这连续的阴雨天似乎阻止了夏季的到来。
我踏上了月台,无锡,我到了。妈妈,再多等我一小会儿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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