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追月》11.11

    隔日便是项家拍卖家产的大日子。
    项家祺一宿未眠，索性起了个大早，坐在案前，检查着待售铺子的地契房产是否备齐。翻着翻着，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惆怅，这里每一张都有他的心血，整整三年，却是为他人作嫁。  忽而自嘲地一笑，原是自己自视过高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项天明的，他不过是代为打理而已。
    而此时碧云楼这边，已聚了不少人。项家所有家丁伙计都遣到了碧云楼做帮手，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也都在往碧云楼赶，而最忙的却是凑热闹的平头百姓，没钱的早早地在碧云楼外占了位子，稍有钱的就去对面江家开的蓬莱阁抢二楼那几个视野绝佳的位子。
    项家祺到达时，也不由吃了一惊，幸而事先知会了京兆尹，有官兵维持，场面倒不至于混乱。
    进得碧云楼，家丁伙计忙停下手上的活，给他行礼，项家祺略点了点头，便带了伍易荣上二楼。
    显然项天明辞官的消息尚未传开，楼上的贵宾一见项家祺来了，都迎了上去热情客套一番，家祺虽面无表情，倒也一一回礼。
    目光转处，人墙之外却有一人悠然自得地凭栏而立，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不是江煜瑾是谁。项家祺只瞪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在江煜瑾看来却满是说不尽的风情。
    富商们各自就了座，项家祺也在正位坐下，便示意伍易荣开始。
    伍易荣迈前一步，对着众人一揖，然后不卑不亢地道：“承蒙各位大人老爷抬爱，前来参加这次拍卖。所谓拍卖无非两条，价高者得和银货两讫。”见众人纷纷点头，继续道：“小弟也不再赘言，这便开始。第一座是城东的芙蓉客栈，地处繁华，闻名于外，底价九千两白银……”
    京城中人自是无人不知，伍易荣却是为在座为数不少的江南富商作介绍。只是这厢已有人不耐，城东的王员外财大气粗，叫价：“一万两。”
    刚介绍完的伍易荣也是一怔，忙说道：“王员外出到一万两，可有人愿意再往上加？”
    临安的茶商韩老爷立刻比了个五，道：“再加五千两。”
    王员外自不能丢脸：“两万两。”
    韩老爷也不甘示弱：“两万五。”
    王员外决定跟他卯上了，刚要叫三万两，却有一个声音抢先了：“五万两。”
    众人寻声看去，项家的死对头江煜瑾正端了杯茶细细地在品，仿佛刚才喊价的不是他。
    韩老爷不认识他，却见不得他这般嚣张模样，当下道：“六万两。”
    江煜瑾头也不抬：“十万两。”
    韩老爷只觉热血上涌，不假思索地开口：“十五万两。”
    江煜瑾朝他微微一笑，再不开口。
    这时，伍易荣问道：“可有再高者？”全场静了下来，他扫视一圈，便道：“那么芙蓉客栈就由这位韩老爷购得。下一座是……”
    场面依旧惊心动魄，但过程却都相似，只是每次江煜瑾出价时，众人都能看到项家祺射去的冰冷眼光，以及江煜瑾的微笑以对。京城中人自然都能理解项家祺的心情，换作是自己也不愿意自家产业被对头买去。于是也有些垂涎项家祺这位冰美人的富家公子，不惜出重金压过江煜瑾，以讨美人欢心。江煜瑾也不以为意，项家祺更是毫无反应。
    拍卖结束，大部分产业还是不出意料地被江南富商们购去。江煜瑾出价积极，最后却仅购了两家当铺，周围熟悉的人都围了他嘲笑，他笑着应对，眼光却落在不远处心上人的身上。项家祺也脱不开身，忙了应付做成生意的富商，视线却也不由自主地挪向那人。两人始终没有机会近身，只能借由目光在空中纠缠一会儿。
    最后，项家祺离开时，擦身而过之际，用只得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了句“谢谢”，留下笑得满脸幸福的男人，呆呆站到最后一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