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冰心》27.第二十六章

    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机称帝，史称辽□□，年号“神册”，国号“契丹”。接着，他攻取营、平等州，先后控制吐谷浑、党项等族，又于926年攻灭渤海国，以太子耶律倍为东丹王，控制渤海地区。至辽太宗时，又攻取了幽云十六州，实力大大加强。
    公元960年，宋□□赵匡胤黄袍加身，开创宋朝。自公元979年宋太宗第一次对辽国用兵开始，一直到1004年签订“澶渊之盟”，两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积怨极深。自签订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直到1042年宋仁宗庆历二年，一场新的战事又在风起云涌间蓄势待发。
    辽国这几年间新出了一个用兵神人，在对高丽和西夏的各项战争中，屡获奇胜，短短几年便从一个普通的校尉提升到神武大将军，统领辽国一大半的兵力，声势一时无二。辽主对其极其赏识，特赐耶律国姓，视为皇室成员。这位声明赫赫的大将军正是这次带兵攻宋的主帅耶律少华。现在契丹军队在金钩淀的山头两侧扎寨，每日只是对宋领地进行小规模的骚扰，但人人心里都清楚，这里的大战一触即发。这次耶律少华亲自领兵，势在必得，探子甚至回报说这次辽国出兵的终极目的是将宋朝廷赶出东京移往南部偏安，而契丹就可以从此一统北方。
    仁宗焦虑之际与朝臣商议，但大多数大臣都建议迁都南逃，无人主动请战，人人皆担心恶战在所难免，凯旋之可能微乎其微；倘若战败，先不说回来以后难逃责罚，很有可能根本就回不了京都请罪，而已经被契丹人俘获。契丹蛮人虐囚杀俘是为常事，更何况这个耶律少华向来痛恨宋人，对其手下虐杀宋人的所作所为向来不以约制，更致使人心惶惶而更加无人请缨。
    而后另一桩奇事发生了，被众人视为皇位最有力竞争者的瑜王爷主动请战，愿意迎战耶律少华。赵瑜乃仁宗最心爱器重的侄子，被仁宗视若己出，若是平时，仁宗是断断不肯让其亲赴前线涉险的。可是此刻国难当头，危在旦夕，仁宗虽万般不情愿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深秋将过，初冬未至，可是萧索的气氛却日渐浓重。十月二十，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秋日早上，赵瑜一身银光闪耀的盔甲，骑着皇上御赐的铁蹄丹红，率领着大宋最精良的30万兵马开赴前线。一路上百姓夹道欢送，希望这位深受爱戴的王爷可以平安凯旋。在这30万的将士之中有着他们的父亲，兄弟，儿子，丈夫，这生离死别的场景，何等的揪人心神。孝君与家昊坐在街边的茶楼上目睹着这送行的人群随着远征的队伍行了一程又一程，亲人的啼哭，将士的无奈，看在孝君眼里，觉得喉咙口似有东西堵着一般难受。
    “风萧萧兮易水寒”雷家昊突然停了下来，那不吉利的下半句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孝君忍不住感叹，帝王的野心驱使着他们穷兵黩武，而普通百姓在塞外荒凉之地，父死子继，代代征战，有多少孤魂野鬼游荡异乡土地，又有多少家庭痛失亲人终不得美满。“家昊，我担心初晴的那个他呀。他算是初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朋友，现在他带兵亲赴沙场，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怕初晴会受不了的。”孝君看着楼下策马扬鞭而过，万人俯首跪拜的英挺男子，眉心微蹙。
    “很多事都是我们掌控之外的，我们如何焦心忧虑也是无济于事。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家昊轻轻地牵起孝君的手，两人起身结账。他们今天早上辞别陆府众人，决定取道润州直达杭州。陆佑安并没有出来相送，只是托人带了话出来给家昊，让他不要忘记对自己的承诺。而与孝君则没有只字片语交待，让人为之惊讶，再看向天宝则是说不尽的喜上眉梢，孝君仍是一脸平静，心里下了决心要和这个陆姓的男子从此再无瓜葛。这离别的愁绪在姐妹四人之间已经酝酿了好久，现在一旦爆发出来，如决堤江水不可收拾。初晴已是心情不佳，现在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念绮也是双眼通红，嘴唇因为自己极力要忍住冲口而出的挽留话语而被咬出了血而不自知，坚强如若男也忍不住哽咽了好几次，眼眶红了又红，泪水只是在黑白分明的眼眸间打转。
    坐着马车一路走出朱雀门，孝君遥记当时自己是被八人大轿从这扇门下抬进了东京嫁进了陆府，现在再次旧地重游，确是完全另一番情景了。再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南薰门就在眼前，除了南薰门，就出了汴梁。她与陆佑安的邂逅自此就划上了一个句号，而她与雷家昊的未来则刚刚开始。
    “前度刘郎，几许风流地，花也应悲。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我们走吧。”孝君撩开车厢的帘布，探出身去，轻轻将手搭在家昊的肩上替他按摩着。正在赶车的他含笑回首看向身后的佳人，松开牵住缰绳的左手，轻轻覆上孝君的手，多少期待，多少承诺尽在不言中。
    离孝君远行已有10多天的日子，暂居陆府的姐妹三人自她走后总是无精打采的，连平时一向活泼好玩的念绮都只是经常对着孝君旧日的住处发呆。初晴伤心孝君的离去，又惦记着身处危险的赵瑜，更是时刻愁眉紧锁。在两人的影响下，弄得往日“没心没肺”的若男现在也食不知味，由此可见其心情有多差了。
    晚餐时，整个德馨花厅里点着数十根棒粗的红烛，刚挑过的烛芯烧的正旺，簇簇跳着的火苗跃着奇异的光芒，明亮之中闪着幽幽一抹的蓝。四周满满站着家仆侍女，婆子媳妇，总共才十几个人用餐，伺候的人倒有二十来个。人虽多，不过除了该说话的，其余的一律作温顺奴才相。
    八仙桌上山珍海味堆了满满一桌，虽说平日里陆府晚上正餐这顿的奢华，若男他们几个已是见怪不怪了，但看见今天的架势还是着实吃了一惊。光是南海进贡来的海参锔在那千年老参汤里就满满的一锅，两样都是一两黄金一两货还买不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倒像是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番薯咸菜一般。
    陆老爷精明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就看出大家眼里都露出一点“此事值得玩味”的表情来。于是也索性开了口“佑安，自己的喜事你自己同大家说吧。”
    原来是跟他有关的，念绮坐在他的对面，不禁偏过头去望向他，只见他俊秀的侧影衬着烛火，念绮因为孝君的事，仍记恨于他，便低下头去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佑安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天宝有喜了”语气虽平稳，但是隐隐透出的欢喜还是显而易见的。
    若男“啊”了一声，然后惊觉失态，嘴撇了撇没有再作声，眼角扫到桌子底下佑安的手正轻柔地握着天宝的手，不由地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庆幸孝君已经远走他乡，不用在这里忍受这样的羞辱。
    佑安的几个兄弟先反应过来，都围过来纷纷贺喜。翼州嚷着要把酒窖里藏着的陈年女儿红拿来，今晚兄弟几个要一醉方休，看来同时将为人父之人感受还是很相通的。韩雪凑过身去与天宝耳语了几句，两人相视一笑。
    靖平也走过去轻轻捶了佑安一拳，取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两人相视大笑。突然靖平觉得有两束火辣辣的目光直瞪向自己，意识到是念绮表达心中愤懑欲以眼杀人，当下气短，坐回座位噤声不语。
    陆老爷撸着银白的胡须，眯着眼也乐得很，想象着即将有的承欢膝下，显现出难得的慈父模样。邱姨娘自是喜不自胜，皇帝的宝贝女儿马上要诞下陆家的骨血，可想而知以后的恩宠更盛，这府里也是许久没有婴儿的啼哭，有了这孩子，今后势必热闹很多，自己也可以享受一下作奶奶的天伦之乐。
    看着这一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情深，妯娌和睦，念绮几人倒完全像是外人一般冷眼旁观了。
    “幸好孝君不用看到这些。”若男凑过头来低声对着念绮说道，念绮会意地点头，又厌恶地瞟了佑安一眼，若不是他另娶公主，此刻孝君也不至于要与姐妹分离，跟着家昊浪迹天涯。
    两人正低声议论着，厅外忽然一阵骚动，众人皆转身看向门外，只见一个内侍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冲进德馨厅，兄弟几人都认出了来人正是陆贵妃身旁的贴身内侍刘公公。这位公公先叩见了公主殿下，再拜见过陆老爷及各位公子，方才急急开口道：“陆老爷，几位公子，大事不好了，娘娘她。。。她晕过去了。你们快进宫瞧瞧去吧。”
    乍听到贵妃娘娘晕过去了，陆老爷“哐啷”一声离座，慌忙问出口：“出了什么事了？”
    “具体情况我们做奴才的也不清楚，晚上皇上在娘娘宫里传晚膳，外边的八百里急报就进来了，好像说是。。。”说到关键地方，他竟然就吞吐起来，眼睛只是瞄向四周。
    陆老爷会意，使了个眼色，所有伺候的仆妇下人都一并退下，门也被带上关紧了。刘公公四下一看无人，方才继续道：“好像说是瑜王爷的部队在雁门关遭突袭，伤亡惨重，连王爷他自己都好像受了重伤，皇上已经让太医院的莫太医和白太医连夜赶往雁门关了。不过听随军大夫的回报说是。。。哎”说着竟要抹起眼泪来。干哭了几声，才复又开口道：“娘娘一听这消息，就晕了过去，皇上这会子正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议，娘娘让我来宣各位进宫呢。”
    “匡当”一声，初晴手中的筷子砸落地上，她只是觉得脚软，双手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可怎么也使不出劲。惊恐中，她直觉地望向若男和念绮，两人也是一脸焦虑，只是看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安慰的神色。若男特意走过去，使劲拍了拍她肩膀，仿佛要传些勇气过去一般。
    听到瑜王爷伤重，陆家所有人都呆立现场，对于初晴的举动也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靖平才艰难地开口：“怎么可能，不是还有展护卫保护着王爷吗？”
    “展护卫为了保全大部队，声东击西，带着一支百人铁骑营引开了契丹人，现在音讯全无，不知下落，只怕凶多吉少啊。”
    房间里只剩下令人恐惧的寂静，人人都不敢想象那句凶多吉少底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战死还是被俘？哪一个都足以令人生出绝望来。若男听到展昭的名字，心已是噗落落地冲到喉咙口，先听到这凶多吉少四个字，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先前搂出初晴肩膀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指甲掐进了初晴的肩仍不自知。初晴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不忍出声提醒，只是眼神痛苦而绝望地看着庭院内的纷纷落叶。念绮担心地看着两人，却又不能开口安慰，越发不安起来。
    三人就这样僵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厅里所有人都散去了。陆老爷带着四位公子和公主进宫去了，其他人都聚集在邱姨娘那里等着消息，唯留下初晴姐妹三人在花厅内。
    “赵瑜出事了”初晴终于哭出声来，念绮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一点，能哭出来说明还没有失了心智。
    “他吉人天相，一定可以挺过去的。”若男只觉得喉咙里生满了刺，说任何一句话都让自己痛苦万分。可是这个时候她必须要给初晴信心：“太医们已经赶过去了，他们一定有办法的。”至少他人在宋营，不像另一个人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说话间，冰凉的泪水竟然不能自持地滑落，念绮看见若男掉泪，着实吓了一跳，心里明白她真切地为展昭感到担心。
    “若是外伤，中医没有西医管用。我要去雁门关，我要亲自救他。”初晴突然反应过来，眼睛也因为这一想法闪出光芒来。“我们有盘尼西林，庆大霉素，各种抗菌素，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为他开刀。中医做不到的，我们可以！”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声音也不似平时的柔弱，满是豪迈。
    她突然转向若男和念绮，“我恳求你们，你们能不能陪我去雁门关，我不认识路！”最后一句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心里明白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毕竟所去之路异常危险。
    “你疯了！”念绮惊呼。
    还未等念绮说完她的话，就听见若男坚定地说出口“我陪你去！”
    “什么？！你们两个都疯了吗？若男，初晴为了赵瑜脑子不清，你也跟着她乱来？”念绮的眼睛如铜铃。
    “我要找到展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男的目光炯炯。
    念绮才意识到这两位不是一时冲动，知道除了舍身陪君子以外，实在没有办法可以拦住他们。念及自己竟然马上就要“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禁不住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抵住门板才止步，痛心疾呼道：“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