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斑斓》3.阿法斯（三）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敢这么嚣张，实在是很大胆那！”凯尔莫被她的笑容吸引，但又气恼她对他的无视。
    “我不是嚣张，也非大胆，只是我对任何人都这样，不管是首领也好，平民也罢，甚至是路边的叫花子，我都一视同仁！”斑斓依旧带着她绝艳的笑容侃侃而谈，“因为对于轻易便能活几百年以上的精灵来说，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他们便已逝去，所以，我并不会过多的去关注人类！”说这些话时，她的态度始终平静而坦然，眼睛里的紫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知性的浅灰色，而头发也转成了白金色，更衬出了她那笑容的超脱淡然。
    凯尔莫静听着她说话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但他不动声色，仍然和斑斓辩论着：“虽然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但我们懂得抓住短暂的生命去做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可能经由吟游诗人的传诵，被更多的人所了解、所熟知、所记忆，而我们会因此被人们牢记心中，永不遗忘，这样，我们的生命也成了永恒！”
    “我也是个吟游诗人，也曾传唱过许多动人的事迹和传说，可在吟唱的同时，我更加感到人类是如此的脆弱而渺小，在年轻的时候立下许多丰功伟业，等到老了再想做时已是力不从心，只能靠缅怀过去而支撑日益衰竭的身体，静待死亡的来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与痛苦！”斑斓凝视着他，浅灰色的眸里闪着光芒，“而有些英雄，则为了自己的理想献出年轻的生命，我为他们感到惋惜，他们就象花朵还未开放便已夭折一样，没有享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就死去了！所以，我很庆幸我是精灵，能够在享受生命的同时再去创造更多的传说！”斑斓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在客厅，字字句句皆打动人心。
    “创造更多的传说？这句话说得真好，年轻人就应该有此志向！”凯尔莫对她更欣赏了，“那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和我一起创造我们的传说呢？”
    斑斓低垂下眼，久久地思考着，等她抬眼时，冷静、知性的浅灰色已不见，而是换成了辽阔高远的蓝天，而一头秀发的颜色也渐渐加深，转成了飞扬跳脱的火焰，她依然面带微笑，不急不徐地说道：“我的名字微不足道，而且我生性自由散漫，不是能受拘束的人，所以首领，我只能拒绝您的好意了！”
    “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不知道你的名字实在太可惜了！”凯尔莫说着，“如果你不愿说的话，就让我来猜一猜吧！”他沉吟了一下：“在这大陆上吟游诗人很多，精灵也很多，但既是吟游诗人又是精灵的就不多了，象你那样弹唱皆佳的更少，并且，在我听说过的那些有名的吟游诗人中，拥有彩虹般的双眸和头发的只有一个，你是斑斓！”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使斑斓笑了：“没想到连您都听说过我，我实在是倍感荣幸啊！”她态度沉稳，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
    “不，能见到你，才是我的荣幸，谁不知道精灵斑斓一向不与宫廷中人来往，更不屑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今天能碰到你，实在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那！”凯尔莫感叹，“你既然不愿和我共创未来，我也不勉强，但我想请你今晚在晚宴为我吟唱一曲，不知你可愿意？”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但今晚我会在晚宴上出现的！”斑斓的回答使他满意地笑了：“我定会恭候你的大驾光临！”说完，他便离开了夫人的住所。
    “你真的要去吗？”等他走后，一直没开口的夫人迟疑地问向斑斓。
    “我已经答应了，总不能毁约吧！”斑斓不甚在意地笑到。
    “可是……”夫人欲言又止，“总之，自己小心！”
    斑斓感动于她的关心，微笑到：“好的，我知道了！”
    傍晚，当斑斓正要去赴晚宴时，夫人拦住了她：“等一下，现在晚宴还没开始，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也不迟啊！”
    斑斓一想到她在沙漠里旅行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洗脸漱口外，一直没洗过澡，身上一定积满了沙尘，就同意了夫人的提议。她在希娅的带领下来到浴室，那里面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毛巾和肥皂，还有一套干净的衣物。
    希娅先检查过浴品后，拿起了那套衣物在手里翻看着：“咦，奇怪？”
    “怎么了？”斑斓刚解下披风，正要脱下外套，听见希娅的自言自语后走了过来。
    “这是一套女装，是不是夫人弄错了？”希娅把衣服拿给她看，斑斓接过看了一下，果然是女装，她略一沉吟，便猜透了夫人的用意：“不，夫人没有弄错！”
    “嗳？”希娅有些诧异，“可是……”
    “希娅，你先出去吧，我要洗澡了！”斑斓不容分说地把她推出浴室，关上了门，剩下她独自一人。
    斑斓把身上的衣服全脱掉后，显出一付修长窈窕的好身材，健康匀称、灵活柔软的肢体，白皙光润、细腻莹洁的肌肤，从头到脚挑不出一点瑕疵，实在是造物主最完美的创造。她先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踏入浴池，慢慢地滑入水中，最后将整个身体全浸没在水里。“呼，好舒服，好久没泡澡了呢！”水温柔地包覆着她，她缓缓地清洗着身体，舒展筋骨，放松全身，享受着泡澡的乐趣。
    热气蒸腾，斑斓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胸前的一阵灼热惊醒了她。“好烫！”她惊讶地看向胸前，只见白皙的胸口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彩虹图案，色泽艳丽，七彩分明。“在胸口的彩虹只在我小时侯将要遇到危险时才会预先出现警告我，等我有能力自保后就再也没有显现过，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难道是要告诉我会出现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会是谁、又会在何时出现呢？”
    她思考着，过了很久才听见了浴室外的敲门声：“先生！先生！”
    “是希娅吗，什么事？”她连忙应到。
    “您已经洗了好久了，夫人不放心，所以叫我过来看看！您没事吧？”希娅在门外问着。
    “我没事，我马上就出来。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别担心！”斑斓一面回答，一面离开浴池，用毛巾擦拭身体。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希娅说完便走了，斑斓换上那套女装，把自己打点整齐后，也走出了浴室。
    当她来到客厅时，夫人和希娅直盯着她看，让她直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她不由自主地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不是，是太意外了，先生您居然是个大美女！”希娅惊奇地瞪大眼，“难怪您的男装那么英俊！”
    “你可以叫我斑斓。”斑斓朝她眨眨眼，“可别迷恋上我哦！”希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脸又红了。
    “真的很美呢！”夫人的眼里有着欣赏，更有着怜爱，“我果然没猜错，你是个女孩！”
    斑斓钦佩地微笑：“夫人好眼力呢！”
    “我也有女儿！”夫人的笑容慈祥温柔，“她也是一个人出门在外，看见你我就想到了她，不知她好不好？”
    “夫人，您能否告诉我您女儿的样貌和名字，若我日后遇见她，也可为您转达您对她的思念之情！”斑斓不忍见夫人忧伤的模样。
    “啊，她叫兰雅，有一头几乎及地的黑发，幽若深潭的黑眼睛，皮肤象最好的白瓷一样白，脸上常带着笑容。”当夫人在形容她的女儿时，脸上的神情半是骄傲半是担心，“她是个医者，如果你看见有个黑发黑眸白皮肤的女孩在为人看病，那定是她了。对了，她喜欢穿白衣服，你身上的这件就是我新做的，原本想等她回来时给她，现在送你也一样！”
    斑斓看着身上的衣服，这是一件白色为底，镶上紫色滚边的晚礼服，式样虽然简单，却高贵大方，而且十分合身。
    “我做的大了一点，兰雅她不能穿，你穿了倒正好！”夫人挽起斑斓的长发，“让我来给你梳梳头吧！”她顺从地坐下，任由夫人轻柔地将她的长发盘起，缀上精巧的发饰。
    夫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真是太美了！亲爱的，现在，你可以去参加晚宴了！”
    “谢谢您，夫人！”斑斓拥抱了夫人一下表达谢意，随后带上天醉琴去赴宴了。
    晚宴上，风凌族的族长和凯尔莫坐在主位，其他人在一旁相陪。每个人都在高声谈笑，显示出沙漠民族特有的豪放豁达，不过也因为这样，连乐队的演奏都很卖力，几乎达到了最高分贝，音乐声、说话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就在这一片嘈杂中，一阵清越的琴声响起，虽然音量不大，却极具有穿透力，直达人心。音乐声首先停了下来，接着人们的说话声不自觉地降低了，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停止交谈，竖起耳朵，聆听着婉转的琴声。大厅里渐渐地安静了，原本不太响亮的琴声现在却分外悠扬，就象水波在徐徐漾开，然后撞上墙壁反弹回来，整个大厅都沉浸在这如仙乐般的琴声里。
    凯尔莫发现，斑斓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中央，一头浅紫色的秀发盘成美丽的发髻，缀着摇曳的流苏，一双银紫色的美眸里含着浅浅笑意，身上的纯白晚礼服更衬出了她精灵族那种出尘悠然的气质。琴声正是从她手中的七弦琴发出的，她弹了一段前奏后，跳出了一小节变奏，然后美妙的歌声流泻而出：
    歌唱我们的神，赞美他的无上荣光！
    我们的神，用流星的碎片筑起一片土地，
    将它命名为“奥格兰提斯”，它的含义是“希望”！
    然后神又创造出多个种族，将他们安置于此，
    为滋养万物，又唤来日月星辰，雨露风霜，
    使我们的生活富足安康！
    歌唱我们的神，赞美他的无上荣光！
    只可惜好景不长，
    不知为何，天上的诸神大打出手，互不相让，
    九万七千多个日夜的战争，惨烈悲壮！
    大陆血花盛开，哀鸿遍野，
    天空星辰隐逸，日月无光。
    然最大的灾难才始降临，
    暗黑神从罪恶的深渊被召唤而出，
    他黑色的羽翼遮蔽了一切，
    世上所有的美善皆被摧毁，
    只剩下憎恨、毁灭、恐怖与疯狂！
    所有的种族在□□、在哭泣、在祈祷，
    他们从内心呼唤光明与希望。
    歌唱我们的神，赞美他的无上荣光。
    天上的诸神终于悔悟，他们和解后，
    齐心协力，终将暗黑神打入黑暗，再次封印，
    暗黑神最后狂笑着做出预言，
    那令人心悸的诅咒，
    现今依然在大陆徜徉：
    只要这世上还有无尽的痛苦，无穷的野心，
    必会有人将我唤回，我必定再度统领大陆，
    到时这里便是永恒的痛苦绝望！
    歌唱我们的神，赞美他的无上荣光！
    诸神听此预言，无不忧心惶惶，
    为了拯救大陆，拯救世人，
    他们用所有的魔力、法术，加上他们的鲜血，
    把他们的武器铸成了十二枚魔戒，
    魔戒随着诸神的祝福落入凡间，
    诸神说，它们将由十二位人之子得到，
    当他们经过残酷的火与血的试炼，方可获得。
    他们得到的同时，会获赐法力无边！
    用这力量，定可战胜暗黑之神，
    使这大陆再现光明希望！
    歌唱我们的神，赞美他的无上荣光！
    我带此预言，在这大陆上漫游，
    每到一处，便会将它吟唱。
    我在寻找，寻找那能受此魔戒、承此重任之人，
    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但我走遍大陆，也未寻到，也未看到，
    我如此焦灼，如此期盼，
    时日已无多，尔在何方？
    希望之子，尔在何方？
    斑斓的歌声和琴声在大厅中悠悠回荡，悠扬动听的琴声、美妙婉转的歌声，如此天籁，唱的又是古老的传说，使人沉醉其中，久久难以回神。凯尔莫却皱起了眉：“斑斓的这首歌如此凝重，一点都不符合这里欢庆热闹的气氛，他们都没有听出来吗？而她，又为什么要唱这个呢？”
    他正想着，风凌族的族长大声喝道：“好好，唱得好！”他用力鼓掌，其他人也纷纷跟随，一时间掌声如雷，斑斓就在这掌声中飘然而去，象她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凯尔莫一见她走，连忙站了起来，不顾他人诧异的眼神，把部下的呼唤丢在身后，紧追斑斓而去。他追出大厅，发现斑斓的身影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加紧脚步想要追上她，可说也奇怪，不论他走得多快，斑斓总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疾不徐地引导着他。
    来到一处人迹较少的地方后，斑斓终于停了下来，凯尔莫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捉到你了，精灵！”
    斑斓浅浅一笑：“首领，请放手！”
    “不放！好不容易捉到你这么个大美人，你说，我会放手吗？”凯尔莫轻佻笑到，“你还是乖一点吧！”
    斑斓不急不怒，反而笑得开心：“那就恕我得罪了！”
    凯尔莫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见她低声地念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他的手心就感到一阵灼热。
    “哇！”他大叫着放开斑斓，盯着她手臂上在燃烧的小火苗，刚才就是那东西烫了他。“这是什么？”凯尔莫惊魂未定。
    “火精灵啊！”斑斓一脸无辜，“他们可是很棒的护卫呢！”说着，她把火精灵引到手上，任由它们在掌心跳跃：“很可爱，对不对？”
    “有什么可爱的，它们差点把我的手心烧了个洞！”凯尔莫没好气地瞪着这些小家伙，“是你叫来的，是不是？”
    “你别这么凶嘛！火精灵很胆小的，不能受到惊吓，不然它们会乱窜的，说不定会飞到你的头上、身上，到时我可救不了你！”斑斓依然笑吟吟的，连银紫色的美眸里都闪着愉快的光芒。
    “你在威胁我？”凯尔莫也笑着，眼里却有着危险的讯号。
    “我可不敢威胁你，你是首领呢！”她的表情和她的话恰恰相反。
    “我很怀疑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毕竟你是连月帝眩华都敢拒绝的精灵斑斓！”凯尔莫调笑她，“他是不是因为知道你是个美女才请你进宫的？”
    斑斓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就算是吧！”
    \"呵，他可真是恨不能占尽天下美人呢！”他轻笑，“听说他在你的手里吃了大亏？”
    “是啊，这是我最得意的一件事！”斑斓笑的得意，下一刻，她敛起笑容：“我本来是有事要去找你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也省了我不少事！”
    “是希望之子吗？”他亦正色问到，“我是不是？”
    “不，你不是，你的野心太大！”她回答。
    “野心大不好吗？”他又问。
    “野心大并不是不好，而是有时过大的野心会成为黑暗的饵食！”她的眼在黑暗中闪光。
    “黑暗的饵食？”他笑，“好象很严重？”
    “是很严重！”斑斓笑笑，“不过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凯尔莫看着她，“你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我引出来吧！”
    斑斓也看着他，神情严肃：“有些人要在这里发动政变，小心点！”
    他悚然动容：“真的？”
    “真的，精灵从不骗人！”她又笑得顽皮，“但你别问我是谁，我不会说的！”
    “不，这样就够了，谢谢你！”凯尔莫诚心道谢，“你就是为了这个特意来阿法斯的？”
    “不，这只是顺便，我是来找月光草的，还有……”斑斓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查看着四周。
    “怎么了？”凯尔莫问到。
    “我觉得有人在窥视我们！”斑斓微蹙眉头，“我们不能再谈了，你先回大厅吧！”
    “你呢？”他问。
    “我直接回夫人那里，休息一晚，明天还要早起呢！”她笑笑，“晚安！”
    “晚安！”凯尔莫回到了大厅，斑斓正要离开的时候，胸口又是一阵灼热，她看向那里，那道美丽的彩虹又出现了，而且在黑暗中闪着明亮的光芒。“谁在附近？快出来！”她大声喝道，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应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找上我有何目的，但我不会怕你的，我会随时欢迎你的‘到访’！”斑斓对着黑暗中说完后，转身便走，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那人低低地笑了，不怀好意的笑声一下就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