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
巨大的显示屏上不断显出新的文字。
“今天是‘诺亚方舟’修建完毕的预定日。扶政会的人两分钟前刚刚离去,他们带来了相关资料,并且要求近日举行一次模拟演习,确保‘诺亚方舟’可以在‘圣火’冲击之下保护他们的安全。”
“真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啊……”
“人造人革新计划的资料已经处理完毕,是否检阅?”
“不必了……我对人造人没有兴趣……”
“关于人造人,还有一则信息……中央科研部计划针对红蛇骨推出一套新的锻炼方案。抽出蛇牙体内基因,直接制造成年复制人。但这个计划被霍依兰否决了。详细情况如下……”
“什么……这种方案他们也敢拿到红蛇面前……被否决是当然的了……”
“当啷”的一声脆响,非常突兀地截断了缥缈的语声。一个沙哑的嗓音出现在黑暗中:“你在吗?”
“怎么,神龙,是你啊……”
一道强光突然出现,撕裂黑暗,将一切照亮。一个白得耀眼的人影出现在强光中央。恍惚之中,他似乎在向面前的来客微笑。
“突然来访……有事情吗?”
“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人造人的问题。我想你一定知道了,他们在中央科研部内成立新的实验室,并且把以前的基因复制设置全部更新了。霍依兰对此十分愤怒。她认为科研部是针对红蛇骨才成立这个实验室的,但科研部的人却疾口否认,声称新实验室是只为了研究人造人战士。”
“是吗……我还没看到那一部分呢……”
“什么‘是吗’?你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相同的事情在20年前,霍依兰还没上任的时候就曾经有人提出过,当时就被否决了。现在却又旧事重提……”
“他们只是胆子大了……但却还不够大……他们想通过‘某种手段’完全统治红蛇骨,但现在受到红蛇骨高层的反对,也就不得不停下来……或者最多是偷偷干……今后希望你能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偷走你的基因……还有我弟弟……也拜托你了……”
“知道了,那么,我告辞了。”
强光熄灭了。来客的气息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如同来时一样神秘,一样无声无息。
“……真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呢……他的责任心很强……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事情……不过,也可能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我罢了……”
“……请继续文件……”
2
地球历2490年8月31日。宇宙。
我坐在飞船的前驾驶舱副驾驶座里。邯郸敬在我身旁,担任主驾驶。
飞船飞行毫无问题。透过身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在我们右方平稳飞行的装载舰,以及包围在装载舰四周的银色战舰。
这次我们的任务是负责保护装载舰顺利到达地球族宇宙边疆的一个无生命小行星,将一个有关卫星的装置安装好。红蛇骨派出执行此任务的人总有共有六个:我、李伤、邯郸敬、戚蕴、桃子、鲜于彻,分别乘坐两艘小型飞船。也就是说除了去前线助战的包包、邯郸残和蓝商顺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这个装置竟然要派出我们这么多人来护驾,面子还真是不小呢。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
我抬头看看前面不断扑过来的星海,愉快的叹气。
“马上就要到了。”邯郸敬握着两个驾驶杆,自言自语地说。“很无聊的飞行啊!”
他刚刚说完,李伤的声音就突然插进来:“对不起,后面出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后视屏幕的影像出现在主屏幕的一角。在我们飞船后面,一架银白色的小型飞船正在全速飞行。
“应该是旅行者吧。”李伤说。“看不出有任何武装。”
“这个时期还会有旅行者,真少见啊。”我看着窗户。
窗外,一艘战舰在第一时间向小飞船靠过去,做出一番警告。小飞船立刻听话地掉头向反方向开去了。
在我们面前,那无名的小行星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
3
所有的飞船都改变航道,四散开来,将整个小行星包围。装载舰向着小行星缓缓降落下去,越缩越小,终于在一定高度上停住。瞄准已经预定好的缓冲层所在地,将装置发射下去。
“卫星装置”像□□一样滑过黑暗的空间,划出一道笔直的光带,隐没在小行星中。
透过监视屏幕,我们看到“卫星装置”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像陨石一般坠入预定缓冲层。确定着陆之后,包裹着装置的球型保护层自动分解成四半,藏在保护层内的支架将装置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一半的花。
扩音器里传来装载舰舰长的声音:“好极了,多谢诸位合作,任务确认完成,我们可以撤退了。”
4
返回的过程比起前进时来说轻松很多。当越过宇宙警戒线之后,整个队伍便解散了。银色战舰护送装载舰前往一个正在开发中的小行星,红蛇的两艘飞船则要飞往二号开发星球。
我们把飞船交给自动导航系统操作,保持最安全的速度,平缓的前进着。远处,另一艘飞船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星海之中。
“真是一些急性子。”我看看控制台上的表,“距离预定返回时间还有一天半,何必这么着急。”
“说起来,明天的电视节目大概会很好看吧?”邯郸敬站起来,舒展身体,“明天晚上,是莫尼罗王子的生日庆典。按照莫尼罗的习俗,王子再过两年就可以登基为王了。”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莫尼罗的王子尊容如何呢。”我说,“我只见过它们那个木乃伊一样的摄政王——叫什么‘戴泽’的。”
“它们的王子长得像个……”
邯郸敬话还没说完,飞船突然产生一阵剧烈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侧面撞击了飞船主体。
突如其来的撞击之下,我一时失去平衡,脑袋重重撞在座椅边缘,站着的邯郸敬险些跌倒,没系安全锁的李伤从座椅里滚了出去。而在我们面前,窗外闪烁的星海几秒钟之内快速模糊,溶化一般地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毫无光亮的漆黑。
“超……超空间!”我大声嚷道,“糟糕!我们被什么东西吸入超空间了!”
“快!打开侧视屏幕!”邯郸敬抱着座椅的扶手,大声吩咐我。“看看到底撞上了什么!”
“侧视屏幕是打开的!可是现在已经撞坏了!”我说。
这个时候李伤也爬了起来,大叫:“船舱右侧中度受损!”
船体在李伤话音消散的瞬间遭受第二次震动。这次我们听到了一声巨响——船的某一个部分被击破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们反而冷静下来了。没有人叫嚷,也没有人再紧张。我们一言不发地站起,拍拍衣服。
我抽出随身携带的恶灵,邯郸敬从驾驶座旁边的暗格里拿出那把褐色的“沙漠雄师”,李伤则先拿出了一把小刀,在自己手心上用力一刺。随着血液的流出,他的表情也在随之改变,柔和的五官绷起来,目光中流露的光彩令被他注视的人由心底产生一阵恐惧。
他用带血的手抽出“双子星”,在手中转了几圈,紧紧握住。我们一起打开驾驶舱的门,走了出去。
船舱中,三个男孩已经等在那里了。六只眼睛冷冰冰地看着我们。他们都穿着时下非常时髦的流行服装,发型也很时髦,看上去象是普通的猎奇旅游者。
我的目光在中间一人的脸上停下来。我记得他。他是曈昽的伙伴,地球上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正保护着曈昽.而我曾在他腿上开了一枪。
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上蕴藏着和初次见面是不同的,一股呼之欲出的强烈敌意。是因为曈昽吗?
“你们是谁?”敬皱着眉头,看向船舱破碎的地方。那里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导管打出一个圆形洞口。管子边缘与洞口边缘完美结合,一点空气也没露出去。“为什么袭击我们的飞船?你们不知道这是红蛇的船吗?”
“我们当然知道。”左面的男生回答。“我们做事也有周密的计划和目的。”
“胡扯些什么?”李伤把脑袋微微一侧。“简单地说,你们就是来找碴的,是吧?”
出人意料,那三个男生竟然同时点头。一本正经得可笑。
李伤忍不住真的大笑起来,几乎前仰后合。我也有点想笑。
只有邯郸敬仍然保持着一副严肃面孔,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你们交战?”
“因为这个。”
三个男生同时让开。一个发光的,大约70多厘米长的透明储藏盒放在地板上,一个锥形物体飘浮在其中。锥形物体上贴着的标签充分表明了这个东西是地球族的政府所有物。
“这是……刚才那个卫星装置的核心!”邯郸敬叫起来。“你们怎么能把它……”
“不要管我们怎么弄的。”左边的少年说,“这个箱子被我们三个人的能力封锁着。如果你们不打算应战,或是打算投机取巧夺走箱子,那么我们随时可以用附着在上面的能力彻底摧毁它。但如果我们死亡,箱子就会自动打开。”
他们想逼我们出手杀人吗?
我和李伤的笑意一扫而空。
邯郸敬咬咬牙,终于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你们的目的,但看来我们也只好迎战了。一对一,分开打。请注意不要使用大面积破坏的武器,超空间不是那么稳定。如果出了意外,我们谁也活不成。”
“我们到这里来,没有活着回去的意思。”中间的男孩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只要杀死你们,做出任何牺牲在所不记。”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也别担心,我们也觉得一对一比较好。你们的搭配比我们要完美,群战对我们来说不利。”他停下来,突然伸出手,指指我。
这是表明了要和我单挑。
我一笑,跟着他一起走向飞船后仓库。
5
“你记得我吗?”
“记得。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对你却十分了解呢。诡诸默,16岁,身高172cm.特别能力是‘诅咒’,肉体具有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但这种能力并不能常常发挥作用。属于非常少见的‘特殊能力者’。”
“看来你花了不少功夫去我的资料。”我冷冷地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么想杀死我,是因为曈昽吗?”
“你……你没资格说这个名字!”
“好吧。虽说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向你们表示道歉。那是一次误杀,是她自己逼迫我动手的。”
“恐怕你此时告饶也晚了。”
我叹了口气。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司徒浒。”
6
飞船后仓库。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互相注视着。
他脸上毫无笑意,两手抬起来,互握在胸前。
我发现他的手指中间竟然有闪光。
我的眼睛被那种不可捉摸的流动光线吸引。就在这一瞬间,他握在一起的双手忽然打开。那蓝色的闪光从中喷射而出,带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在船舱中弥漫开来。
他在一团蓝色光线中冲出,手持一把深蓝色的镭射光剑朝我劈过来。
我后退几步,躲过他的攻击,同时张开防御光壁。在这过程中我发现,空中的蓝色光线其实没有任何杀伤力。它飘浮在空气中,像一阵蓝色的香雾。
他又一次攻了过来。我没有再闪躲,而是以恶灵为柄,将自己的意念力结成一把光之剑,挥剑迎上。
他避开我的剑峰,回手扫向我的咽喉。我趁机凭着身高的优势格住他的剑,反手压住,越来越用力,两把剑同时渐渐向他那边压过去。
这些蓝色光线绝对不会是无用的,趁他还没发动的时候抢先干掉他才是正确做法。
我一边打一边想。但在他死之前,我想问问关于曈昽的事情。她为何在跟我对战时要说“灵魂的安宁”之类的词语?
我张开嘴唇,蠕动喉头,说了出我想问的话。但——我没有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失声了。
震惊之中,我手臂上的力量不知不觉地减轻。他趁机从剑峰下脱离。连续几步退到很远的地方,冷笑着说:“发现了吗?这些芬芳的雾气通过呼吸粘住了你的声带。无法使用诅咒,你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别小看我。就算肉搏战,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用目光对他说。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手中提着的光剑因为他情绪的坚定而显得更加锋利。
我举起剑,凝视他的眼睛。
他走到我面前两米左右的地方,站住。这是我攻击范围的边缘地带,同样也是他的。这种距离之下就算发动攻击也无法一击致命。但如果他再前进一步,或者我前进一步,情况就会不一样。
我们静静的互相看了一会儿。他的气息越来越浓重,跟我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大约过了十多秒钟,我和他,同时跨出了一步,同时挥起剑,向对方砍去。
由于出手的方位一致,按道理说我们的剑应该撞到一起的。但——不知道怎么了,在还没接触到他的剑之前,我的胳膊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拉动,毫无预兆地向下一沉,跟他的剑错开了,剑峰从他的腰间划过,只划破了他的衣服。他的剑却结结实实地砍中我的肩膀,从我胸前掠过,留下一道细长又很深的伤口。血立刻流出来,从胸口一直流到腰际。
我无声地吼了一声,上前一步,挥剑砍向他的腰,但他却用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退出了我的攻击范围。
“这些雾气不仅是令你无法发声那么简单。”他看我的眼神陡然多了几分成份复杂的骄傲。“它接触到在你身上的哪个部位,我就可以透过它来影响你哪个部位的运动。”
我的手按在流血的伤口上,无声地喘息。
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他的能力并不强大,但技巧却纯熟地令人惊叹。而且速度那么快,老实说比我快多了。肉体力量和剑术也不比我差。
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这么有趣的敌人。
他跨出第一步。我放开伤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跨出第二步。我也向他走去。同时暗暗向后发射一股气浪,让它撞到船舱墙壁,反弹到我背上。这个时候我距离他正好一步之遥。受到气浪的撞击,我的速度陡然加快,直直向他撞过去,利刃毫不客气地刺向他那张漂亮的脸。
就在我要碰到他之前,他的身体却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手持镭射光剑一跃而起。
在空中与我擦肩而过时,他空着的左手里忽然魔术一般出现了另一把剑。锋利的剑刃从剑柄中放出,深深切入了我的腰部。肌肉在镭射光芒之下迸裂。一块带着血的肉随着他的力量从我身体上飞了出去。
“轰嗵”的一声,我单膝落地,左膝盖跟地面接触的地方一阵钝痛。
我抱着伤口,大口喘息着。我很想惨叫,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血从我身上像水一样的流出来,在地上形成一个血泊。
他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我的后脑勺,用脚跟踢开我支撑着身体的腿,把我摔在地上,紧紧压住我的脑袋,用另一只脚踢飞了我的□□。
“你似乎很喜欢攻击别人的头部。”他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听上去怎么那么刺耳。“既然你喜欢攻击别人的脑袋,那么我就让你尝尝被别人压碎脑袋的滋味。”
他真的开始挤压我的脑壳,但速度很慢很慢,似乎是有意在让我“享受”这种几乎是绝望的疼痛。
我大脑里的神经全被挤到一起,思维一片混乱,一边因疼痛而喘息,一边为了反击而暗暗集中着周围的空气。
肩膀,腰,都一直在流血,伤口好像在渐渐扩大,疼痛难忍。
“你赢不了。”他的手开始增加最后一份力量。“去死吧。”
我可不想这样!
被集结的空气在我和他之间瞬间喷发。“膨”的一声闷响,我感觉他压着我脑袋的手消失了,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撞上船舱墙壁的声音。
我跳起来,朝正躺在角落里的他冲过去。右手意念之刃在奔跑的同时快速形成,在到达他面前的时候用力砍下去。
他就地一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弹而起,一剑刺向我的脸。
我后退半步,陡然将手中的意念之刃转化,变成了一片抵挡光壁,挡在我面前。
镭射光剑击中光壁就像击中磐石一样。我在他试图抽剑的那一瞬间伸手抓住剑峰,把光壁再次转化,化成两道淡绿色的锋利光带,分别从上下两个方向向他射去。
“扑”的一声,两道光带插进了他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带着他向后飞,直直撞向远处的墙壁。
当他落入下面那一堆包装箱里时,我扔掉了从他手里夺来的镭射光剑。扔得远远的,让我们两个都碰不到。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他。现在暂时不能上前追击,他的伤并不致命,很可能做出令人无法防范的反击。我的手因为刚才碰触光剑而受伤,现在开始流血。
总体来说还是我的情况比较不利……希望他这次能受比较重的伤,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的手从包装箱里伸出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箱子,缓慢但却十分稳定地爬起来,站直了。他毫无表情的脸丝毫没有被弄脏,刚才被光带贯穿的地方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破。
我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完全崩溃。
怎么可能!他是金刚不坏身吗?
他张开双臂。蓝色的闪光再次出现在他手指之中。
我死盯着他的手。新的蓝色光芒在闪动,本来浮在空中的蓝光却尚未消散。不易察觉的微小波动回荡在这些蓝光当中,每一个闪光点都在散发着某种无法捕捉的旋律,互相影响,彼此共鸣。
“她是不是很漂亮?”他平淡地说。“我是说曈昽.”
我没有回答。我能明确的感觉到他正在鼓起全副力量。蓝光之间的共鸣越来越强大。看着他冷如冰霜的圆眼睛,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我开始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胸口和腰上的血湿透了我全身的衣服,一直流到裤脚,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我的思维乱成一团。
“她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他极力克制的平淡语调中有了一点哀伤。“但你杀了她。”
说完话的一瞬间,他突然在这狭小空间中跳起来,身体在空中蜷缩,双臂在空中挥出两个蓝色的半弧。他手中所蕴藏的蓝色光线脱离他的手掌,暴吐而出,像箭一样射向我的咽喉和腹部。
我以最快速度,最大能量张开了抵挡光壁,在最后一秒钟挡住那两道蓝色光箭。
一瞬间,我全身每一寸地方都像遭到了一次沉重的钝击,痛得好像全部骨头都碎了。口腔里涌上一股血腥气息。伤口也因用力而流血更多。
箭仍然飘在空中,闪烁着蓝光。
好可怕的力量!我都已经挡住了直接攻击,反作用力却还是这么大。如果被直接击中,恐怕这一下就死掉了。
怎么会……不正常……这么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正常……
他从空中徐徐落下,从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珍爱过某个人吗?”他问,“你明白得知自己最爱的人被人杀死时的感觉吗?”
强大的力量随着他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远处袭来,推动着蓝色光箭。
我的力量几乎达到极限了。肢体的疼痛加上流血过多,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光箭越来越深入,距离我的咽喉越来越近,我所感受到的疼痛也越来越严重。
“你杀死曈昽时的感觉跟我现在差不多吧?”他自问自答地说,“而她的感觉……搞不好跟现在的你一样。”
他垂着的双臂挥动起来,光弧第二次随着他的手出现在半空中。而一直飘浮在空中的,陈旧的蓝色光线此刻似乎受到什么感召,暗淡的颜色发出耀眼的光辉。低沉的共鸣乍然高昂,所有的蓝光疯狂涌动着,冲向我的光壁。
他这次用尽全力了。本来模糊不清,连成一片的蓝光因为意念的强盛而显出它的完整形态——这一片蓝色光幕,竟然是一只只硕大的飞蛾,或者说蝴蝶形状的意念体舞动而成的!
飞蛾!
它们舞动着,带着两柄蓝色的光剑,冲碎我的光壁。
我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大脑一瞬间消失无踪。想尖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痴痴呆呆地躲开射向咽喉蓝色光箭。腹部的却没能躲过去,只能让它插进我的血肉中。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整个身体就被冲起来,在空中直线滑翔,最终重重撞在船舱的角落里。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死在飞蛾群里……我多少年没见到飞蛾了……可是……飞蛾下面的那张面孔呢?……她在哪里呢……
我的头很疼。血从头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
意志力几乎消耗到零点……我现在甚至连一个小火花都发不出……没有诅咒,我就无法战胜敌人吗?……真讨厌……我会死在这空无一物的超空间里吗?
蓝色的飞蛾在飞舞。它们落下蓝色的粉尘。蓝色的粉尘,落在我的脸上。
穿过飞蛾的翅膀,我能看到那张惨白的脸孔。
“你看到了什么?”他在蓝光中走来,冷酷的表情粘在他脸上。“你在恐惧吗?你看到了死神的幻影吗?”
她就在那里,躺在汽车的残骸里,乌黑的头发搭在惨白的脸上。血在她身体下面蔓延。蛾在飞舞,围着燃烧的汽车残骸。
生命的力量在渐渐消失。我全身麻木,已经无法做任何事情了。
“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会这样做。带着鲜血的微笑在她白纸一样的脸上绽放。蛾在飞舞,上下扇动的翅膀分裂了她的脸。”
“既然知道我会这样做,又为什么不留下来?”
房间,黑色的房间,她站在床前,抚摸着自己心爱椅子。
“我必须走,默,将来你也会走的。我不能被‘无’继续像一个棋子一样地摆布,只为了一个所谓的‘未来’。”
死的感觉越走越近。思绪纠缠在一起,当混乱达到极点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宁静状态。
未来……好熟悉的词……
她的脸靠近了我,她的手按在我的脸上。
“人类的‘未来’应该由人类自己自己去创造,而不是由什么东西来左右。命运不应该是注定的,人类的命运不是注定的,你我的命运也不是注定的。所以我要走了,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这世界充满痛苦。也许死了对你们来说是个最好的结局。”她在某个地方站住,“也许将来你会感激我。”
“最好的结局……”
她躺在汽车的残骸中,无力地笑着。
“不要恨敬。默,也不要恨你自己。我并没有跟敬讲清楚我的处境,他不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想来,敬或许并不适合我。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不要死……”
“来不及了。就这样吧,默,永别了。”
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地面随之崩溃。强光吞噬了汽车的残骸和那张绝美的脸。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她的尸体变成焦炭。
我不理解。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
究竟谁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该为此负责?
……没有人……
我不理解。无法理解。
什么都不剩下了。记忆,感情,力量三者同时遭到封印。在那飞蛾飞舞的火焰之中。
他举起手,蓝色的,闪着光芒的飞蛾向他的手掌聚拢。
“去死吧。”
他的力量在空间中集结,如浪潮一般向我冲来。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嘶哑的声音撕裂喉咙中无形的薄膜,回荡在一片蓝光之中。
“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将因沾染我尊贵的鲜血而遭到彻底的毁灭!”
7
红蛇骨基地,地下绝密空间。
太阳一般的眼眸出现在黑暗中。
“我感觉到了……一股异样强大的气息……是诅咒师……他完全觉醒了……”
“……没有可查找的数据……”
“虽然诅咒师从出生时便知道这个完美的诅咒文……但当时他的力量不足,就算念诵这个诅咒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念叨而已……他姐姐,泪死去的时候,他就曾使用过一次这种能力。但当时他只是受到精神冲击,偶然产生的瞬间力量……现在不同了……这毁灭一切的能力……”
“……无数据……”
“是时候了……神祗苏醒的时候快到了……神的制裁将形成熊熊十字圣火……燃烧一切……却留下真正的希望……”
8
灰色的强光从我身上扩散出去,将面前的一切都撕裂了。
而在被摧毁的表层之下,我看到了另外一层景象。
名叫司徒浒的少年紧紧依靠装着锥形物体的透明箱子,惊恐地看着我。他身上有些地方鲜血斑驳,但都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我的。周围的船舱已经弯曲变形,地板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但他却并没有在刚才的冲击之下受伤。
“…怎么回事?”我用沙哑的声音问,“我刚才明明看到你被撕碎了。这个箱子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冷笑一下,站了起来。“那不是真的。你难道没发觉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做梦’啊!”
“做……梦?”
“看来你真的是毫无知觉。这个东西,”他指了指锥形物体,“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只是你无法看到它。因为你的眼睛已经被它‘虚拟’出来的‘假象’所遮盖了。”
我抱着自己的伤口,有些费力地看着他。
“这个空间已经被‘它’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包围,而‘这种气息’也在无形之中影响了你。自从你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就已经陷入‘假象’中了。”他伸出手,从胸前开始向周围缓缓划了一个圈。“刚才,你所经历的战斗,全部都是‘虚拟’出来的。但,你所受的伤却不是假的。”
电子警报声:“飞船自检完成,船体伤害已超过Y级,无法修复。预计距离爆炸剩余五分钟!现在发布弃船命令!”
“你比我想象重要厉害。‘诅咒’竟然能完全破坏‘它’所制造出的幻境。”司徒浒继续说着。蓝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渐渐扩散,将我和他包围在一个小小的圈子内。“但,诅咒在使用过一次之后的24个小时内不能再使用第二次,对吧?”
“你想说什么?”
“你在跟假象的敌人作战中消耗了大量的意念力和体力,而且身受重伤。我则刚好相反。没有受伤,也丝毫不疲劳。在这种情况下……”他合在一起的双手缓缓分开,一道蓝色的光之刃。出现在他双手之间。“你是没有胜算的!”
话音刚落,他向闪电一样迅速地冲上前,细长的剑刃突然扩大,劈被向包围在蓝色光线中无处可躲的我。
我静静站在那里,在剑刃劈下的一瞬间,我伸出左手,触摸了那淡蓝色的锋利之刃。
就像巧克力遇到烈火一般,光之刃溶化了。我的手穿过剑,握住了他的脖子。
9
整个飞船都在震动。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距离越来越近。
时间不多了……我要快些……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扶着墙壁向前移动。血从头顶流下来,和眼角的眼泪混在一起,落在钢铁地板上,殷红的一小滴。
快一点吧……去逃生舱那里。那里有维持生命的装置。再得不到修复,我就要死了。
太多事情需要想清楚。我要活下去。
一个短促的高音吸引我抬起头来。
前面的走廊里,浑身鲜血淋漓的李伤正在挥起闪烁着赤红之光的拳头,击向敌人的身体。
那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少年以最后的力量张开了一层淡淡的紫色光壁。
“澎”的一声闷响,两者相交,那若有若无的紫色薄光归于无形,李伤的拳头却结结实实打中他的肚子。我马上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拉住即将跌倒的敌人,又在脸上补了一拳,然后把他扔进走廊深处。
“呼,呼。真难缠!就那么躺着吧,待会儿跟飞船一块炸了算了。”李伤抹去脸上的汗和血,转过来看着我,“诡诸!你也弄得这么惨!”
我向他招招手:“快一点,飞船马上就要爆炸了。”
“知道了。”他飞速跑起来。“刚才那个大震动是怎么回事?你的敌人在垂死的时候干的吗?”
“不,是我干的。”
李伤转过头来,满眼惊讶。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
这个时候我们距离救生舱只剩两条走廊了。
“邯郸那边不知道怎样了。是不是去接应一下?”李伤问。
这小子还真罗嗦。“算了吧。如果他战败了,我们去也白搭。如果他能战胜对方,就会来和我们会合。”
“嗯……好吧,听你的。”李伤跑得更快了。
10
“预计距离爆炸剩余2分钟!立刻弃船!”
我们到达救生舱门口,远远地看到邯郸敬也正在冲向那里,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竟然跟着本来是敌人的少年。
李伤拉开门,让我向里走,我却对他说:“你自己先进去,等着我。”
李伤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一个人快步走进救生舱,缩进救生舱狭小的驾驶室。
邯郸敬和那个少年越来越靠近。他显然没有受什么伤,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也几乎是全身完好。
显而易见。敬没有战斗,他说服了这个全身杀气的少年。
我伸出手,挡住了本来就很狭小的门。
“距离爆炸剩余1分30秒!”
邯郸敬在我面前停住,气喘吁吁地盯着我,不解地问:“你……要我扶你进去吗?”
“站在你身后的人是怎么回事?”我问。“你打算带着敌人一起逃跑吗?”
“他现在改变主意了,想跟我们一起活下去。”邯郸敬把手伸向我,试图让我放下手臂。“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用力推开了邯郸敬的手。“现在是这样,在我姐姐死去之前你也是这样。”
邯郸敬的脸色变了。“你……”
“距离爆炸剩余1分钟!请立刻进入救生舱!”
“有话等安全了之后慢慢再说。”敬抓住我的肩膀,开始用力推我。“现在真的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把身体里最后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用意念力把自己粘在门框上。敬完全推不动我。“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她?”
敬愣了一下。
“她跟你说过她所面临的痛苦境地,她请求你的帮助,但你什么都没给她。所以她在孤独无助的情况下做出了要脱离红蛇骨的决定。当时你在哪儿?自告奋勇去前线助战了。”
“我并不知道她所面临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困境。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促使她做出那么危险的决定。如果我知道,我会阻止她的。我也能理解你对我的不满。但现在……”他的右手顶住我的肩膀。“让开吧。否则我就用意念力了。”
“但她已经在你面前表现出痛苦了。你为什么没在意?”
邯郸敬的眉头缓缓皱起。
“你不相信她的困境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可怕。你不够了解她,也不够珍爱她。如果是我,我就绝对不会离开她。”
邯郸敬的手指之间发出了淡淡的褐色光芒。我能感觉得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
“你什么都没为她做。”我固执地说着,“但她却爱你……真是不公平。你知道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恨你了!”
邯郸敬仿佛被烫伤了一样,迅速放开我的肩膀。此刻他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倒计时开始!10、9……”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拉拉他,两个人心领神会,同时后退,面对着我。绿色的薄光在他们手中迅速凝结,形成一个光团。
“7、6、5……”
两个人一起大吼,光团如炮弹一般向我冲来。
这股力量竟然如此之强,接触的一瞬间,我就被冲起,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然而就在此时,我双手出击,那强大的光团被我的力量逼迫着改变了方向,向正在迈入救生舱的两个人撞去。
他们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突然受到光团的冲击,两个人一起飞起,跌入了主船的走廊里。
“……2、1!救生舱强制分离!”
11
救生舱的门霍然合拢,接着一阵震动和机械声同时发作,救生舱脱离主船,急速向前飞去。
透过圆形的小窗户,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印着红蛇骨标志的,庞大的黑色主船在一片灰蒙蒙的超空间中爆炸了。隆隆巨响,复合金属的碎片在绚烂的光团中横飞。超空间因爆炸而产生强烈的颤动,越来越不稳定。
“超空间脱离开始。自动导航系统启动。自动搜寻地球族范围内距离最近的宇宙空港,请稍候……”
强光在窗外闪过。无限的星空再次出现在窗外。我们安全返回宇宙了。
李伤正在看着我。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冷酷的嘲笑,有些像邯郸残。
“这下你麻烦大了。”他说。
“你会为我保密吗?”我漫不经心地问。
李伤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古怪。“我可不想像邯郸敬一样被干掉,所以我只能选择替你保守秘密。”
“那就太好了。”我站起来,带着一身血,步履蹒跚地走向一台封闭型治疗器,打开它的盖子,钻进去,躺在柔软的凹槽里。
李伤仍然看着我,目光闪烁不定。他显然经过简单的治疗,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我对他微笑一下,从里面按“启动”按钮。治疗器的盖子开始关闭,氧气面罩从头顶落下来,罩住我的鼻子和嘴巴。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
新鲜氧气中,我渐渐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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