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情场君莫笑》8.柒

    行风的话,让他一夜无眠.
    行风说,栩其实是恨他父亲的.
    但这十多年,他深信没有人能够比栩更疼惜著自己,从未对他有过责备.
    行风之前的态度,似乎不相信栩会疼爱自己,一如没有人会疼爱自己的仇人之子.
    这就是为何栩总用复杂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理由吗？
    对自己,栩不知该爱还是恨,又或许,栩是因为愧於他对自己的恨意,所以才加倍地对自己好？
    如果行风说的是真的,那为何身为兄弟的父亲与栩,会有了无法抹灭的仇恨？
    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问题,可他也知晓,除了栩,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
    也许,栩早已知道总有一天,他必须了解一切的真相,所以从他幼时,栩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他能够更坚强,得以平静地接受许多一般人无法接受的事.
    最後,当栩发现自己的教育失败时,只能选择残忍地抛下他,要他独立.
    拭去了最後的泪痕,他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既然栩要自己坚强,那麽,他会依栩的话,平静地接受他们过去曾发生过的事,只要栩还在自己的身边.
    过去发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就连他听了以後会有何感想也不重要,只要栩在,他已别无所求.
    这是他唯一肯定的事......
    盼了许久,他终於等到了天微亮.
    不想耽误太多的时间,他知道栩向来早起,匆匆披了件保暖的裘衣便走到了他隔壁的客房.
    门紧闭著,他犹豫了一下下,还是伸手轻扣门板,瞬间传来了清脆的音响.
    「栩......我有话想跟你说......」
    没有人回应他......
    有些疑惑,毕竟天才刚亮,栩难道外出了？
    又或者,栩根本不想见他？
    他没有迟疑太久,他必须赶快告诉栩,自己的决定,要栩告诉他一切,然後两人再回到从前那段日子.
    推开了门扉走入,那低哑的磨擦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里显得刺耳的空洞,栩并不在房中.
    摸摸那似乎太过整齐的床铺,没有意外,是冰冷的......
    房间并不大,虽然桌椅床柜样样齐全,但偏偏就是少了该有的人气,就跟这幢宅子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甚至敢肯定,栩昨夜根本没有到过这房中......
    是为了怕听到自己的哭声会心软吗？
    他轻叹,走出了那虽然冷冽丝毫不亚於室外的空洞客房.
    这栋宅子平日一定很少有人造访,说不定连主人都不常住,才会有如此冰寒的温度.
    低头对自己冰冷的双手呵气,才与栩分开了一夜,他已开始想念栩的温暖.
    如果说栩一夜都不在他的房里,那他会去哪儿呢？
    「如果我没猜错,你明天一早到主屋,默影的卧房,应该可以见到栩也在.」
    突然想起昨晚行风对他说的这句话,那时的行风,表情似是有些暧昧.
    「主屋吗......」
    回头看了看客房,其实他只要多待一下,一定会有下人来通知他的,可是,他想早点见到栩.
    想见栩,一秒也不想耽搁......
    下一刻,他已匆匆跑出院落,往那看来最似主屋的厢房走去.
    在睁开眼睛前,栩最先意识到的,是那紧紧包覆自己的温暖.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了种错觉,以为自己已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在寒冬里,总有人紧拥自己的岁月......
    但很快的,指尖传来的冰凉打破了他自以为的幻想.
    他还是不想睁开眼,那怕是片刻也好,他希望能沉浸在自己的美丽谎言中,永远不要醒......
    然而,他这小小的梦想终究还是破碎了,因那不同於记忆的男音.
    「栩,你醒了吗？」
    有些费力地睁开眼,偏偏眼中的焦距似乎还无法聚集,他表情有些呆滞地点点头.
    默影挺起了上身,取过一见里衣为神智还不是很清楚的他披上.「那麽,我帮你梳洗,再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见那孩子吧～！」
    他再点头.
    其实,他心中有些不愿,毕竟那份温暖实在是又诱人,纵然只是失意的两人互相的安慰,没有丝毫爱情的存在,但还是教人眷恋.
    但他仍旧顺了默影的意,因为越深的诱惑,往往与清醒时的痛楚成正比.
    他系上了自己的衣带,默影则是为他收集了散落一床的青丝,细心梳理,那专注的形态让他不禁莞尔.
    「笑什麽？」
    「没什麽,只是......这样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我们呢～！」
    所有兄弟中,他魅不及七哥,也豔不如最年幼的行风,但那一头如云细柔的青丝飘逸,可每每教其他兄弟爱不释手.
    那时,就属默影最爱予自己梳发,总小心奕奕地捧著,如珍宝似的.
    「从前吗？」默影也怀念地笑了.「以往每次为你梳发总心惊胆颤的,哪有现在这麽自在？」
    有一回,他为栩梳头时,给自己母亲瞧了见,当晚,他被罚跪了一整夜,更整整一个月不允许与栩见面.
    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那麽多的顾虑,很多往事的滋味却已不复存......
    「说的也是,以前的我们,哪敢这麽信任对方？」栩苦笑.
    多麽可笑,只因为他们都是失败者,反而更加亲近,然而如今的信任,又是用多少代价换回的？
    默影为他盘好了发後扶起自己,两人并行走出这,曾有一夜温存的房子.
    走了一会儿,默影似是想起了什麽,停下了脚步.
    「怎麽了？」
    对他的疑问,默影笑了笑,低头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还有事要吩咐下人,你等我一下.」
    他点头,然後看著默影离去的背影.
    抚了下彷佛还有馀温的唇,他不自觉轻笑......
    默影的性子爱恨分明,只有在他们间,才会有这份柔情,然而,真正能得到他爱情的人,却没有机会了.
    默影一辈子只深爱过一个人,一个十分美丽又温驯的女子,甜美的笑容就如醇酒一般,彷佛可将人的心给融化.
    然而,这时代,婚姻大事又岂是他们可作主？
    那女子後来嫁给了他们间握有大权的六哥,生下了个男孩,取名昀玓.
    那女子......就是昀儿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