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化的短暂对视后, 一切回到正常。
“你来了。”顾悠率先开口。
何昔自觉在外人面前丢了人, 悄悄背过去擦了擦眼泪鼻涕之后,才重新扭了过来, 面带客套的扯唇角微笑。
“何昔,薛璨东。”顾悠介绍着。
两人看看对方,互相点了点头。不尴尬, 不冷场。
“训练吃得消吗?”薛璨东一边脱掉外套, 一边朝顾悠走过来,像是完全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似的,还替她捋了捋头发。
“没问题。”顾悠说完, 瞥见何昔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问他:“你吃饭了吗?”
“啊?”何昔愣了一下, 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说话,“哦……我吃过了。”
薛璨东挑了下眉,觉得内心有个小家伙突然顽皮地蹦了一句:她这段时间,可还没有问过你一句‘吃饭了没有’?
瞥了眼这个沉浸在不明情绪中的何昔, 想起他之前那些疯了似的短信, 又想起了顾悠摊牌时候撂下的话, 对这个竹马, 多了几分认识。
“小悠说你们很小就认识了。”他主动找了个话题,问何昔。
何昔回了回神, ‘嗯’了一声, 不是很想跟这个家伙对话, 但出于礼貌, 还是回道:“青梅竹马。”
薛璨东笑了,感受到了这小子的恶意,却没心思跟他耍嘴皮功夫,手下败将一枚,不足为惧。
“小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刚才问她,她就只会跟我说没事没事。这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何昔忍不住怨了顾悠一眼,转而发问。
薛璨东表示理解,接着把病情和治疗方案细细说了。
何昔消化了很久,才慢吞吞把头扭向顾悠,几乎又快哽咽了,“你这叫没事?!都病危好几次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顾悠对他这种脾气很熟悉,一向也只是任由他发泄,何况他也是真的担心自己。
薛璨东虽然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暴脾气似的关心,但也静静地看他表演。
何昔怨够了顾悠,转而扭头面向薛璨东:“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些话,我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你说。”薛璨东点头示意他继续。
何昔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顾小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她,也很想照顾她,但是现在你既然承担了这责任,就要好好做!你不能欺负她,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我其实弄不太懂,不过……既然你们现在决定还在一起,我就希望你能好好对她,忘记以前的那些不愉快,让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好。”薛璨东点点头,神情认真无比。
何昔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这个简单的‘好’字,可不可靠。半晌,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像是确认了,又像是不甘心,扭头看向顾悠,又是心疼又是歉意,当然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委屈。
“你快点儿好起来!丑死了现在!”他嘴里骂着顾悠,眼眶却忍不住再次红了。
顾悠也红了眼眶,想起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对自己的呵护和包容,难免动容。她对他,一直心存着一份深深的歉意。还不起,也不能还。
“好了!”何昔一抹脸,暂时斩断所有情绪,瓮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今天时机不妙,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姓薛的打断了,只好改天再来,他一肚子话要问、要说。更何况她现在惨到这个样子,不看着她健健康康的痊愈,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薛璨东起身把人送到门外。
临别时,何昔主动伸出友谊之手来,低声说:“照顾好小悠。”
薛璨东回握住他,严肃认真地承诺道:“一定。”
何昔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病房,接着才迈着大步朝大门走去。
薛璨东转身回了病房,顾悠坐在床沿,正静静地看他。
他对她笑了笑,“累不累?”
“还好。你呢?”他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就得去处理工作上的事。
薛璨东笑意加深,对她的关心很受用,轻声回了一个字,“累。”
“那赶快休息吧。”顾悠心疼,想起今天还早,突然问他:“你吃饭了吗?”
薛璨东笑而不语,慢慢地靠近她,来到床边跟她并排坐,对她问自己吃饭了没有,很是满意。他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背。闻着她爱用的玫瑰味沐浴乳液散发的香味,整个人身心放松。
“你回去睡吧,这里休息不好。”虽然病房是个套房,有他休息的地方,可再怎么也不会太舒服。
薛璨东摇摇头,说了句情话,“再舒服的地方,也比不上能这么抱着你。”
顾悠沉默了,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跳。顿了两秒后,她才伸手回抱住他。闻着他熟悉的味道,鼻子突然酸了起来,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流。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被他这么抱着了。思念在心里开了花,就算相拥着,也还是想。
“以后不要让别的男人靠你这么近。”抱着抱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顾悠一怔,竟然有些想笑。他怎么会在意何昔呢?当初她可是问过他的,他也明确地说了不会吃醋,相信她。这会儿,她成了这副模样了,他还会介意这个。
“何昔像个长不大的……哥哥。”
“你没有哥哥。就算有,也不能这么扑在你怀里。”
“……好。”
顾悠低低地笑了,又哭又笑,活像个疯子。
薛璨东感觉到她的轻颤,稍稍松开些胳膊,低头看她,“怎么哭了?这么想看我失信啊?”昨天晚上才保证了以后都不让她哭了,结果自那开始就越哭越厉害。
顾悠摇摇头不说话,看着他一下一下地吻着自己的泪水,整个人慢慢慢慢地活了起来,心口还生出一朵美丽的花。
这头破镜重圆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修复着情感。
那头离开医院的何昔,却无精打采地回了家。他心里一苦闷,就喜欢做菜。各个都是大菜,繁琐之极。在厨房里一阵霹雳忙碌之后,对着这一桌子的饭菜,独自啄饮。
两瓶红酒进肚之后,他哭了,想想自己,想想顾悠,再想想父亲和母亲,简直痛苦得不能再痛苦了。直到门铃大响,他才擦了把鼻涕,晃晃悠悠地挪到门边,‘咔嚓’一下打开。
“Surprise!”薛乔瑾一身粉衣粉裙粉裤袜的出现在门口,笑脸盈盈、甜美可爱,只可惜这甜笑没在脸上停留两秒,就立刻变成惊讶,“你怎么了啊?!”
何昔看清是她后,立刻扭头回屋。
薛乔瑾赶紧跟在后头,把行李箱拖进了屋内,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围着他团团转,“你喝多了?!”
“你哭了?!”
“哇!这么多菜啊?!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连饭都没吃,饿死了!”她快速跑进厨房,拿了副碗筷自动入席。吃了两口佛跳墙里的干贝之后,再次发问:“你哭什么呢?出事了吗?你不要吓我哦!”
何昔早习惯她这种问法,始终不回应,不过倒是也不哭了,闷头喝着酒,嘴里嘀嘀咕咕的。
“不要喝了!”她伸手把酒瓶夺了过来,瞪他两眼,“真是的!借酒消愁的男子最笨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嘛!你说给我听,我一定替你保密的。自言自语多没有意思啊!”
何昔早就喝高了,听见她这么说,先是呵呵笑了两下,接着讽刺道:“你懂什么?”
薛乔瑾跳脚:“我怎么不懂了!我的新香水卖得可好了呢!现在怎么也算半个成功人士啦!以后不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何昔瞥她一眼,见她脸蛋红红的,美瞳灰不溜秋的,奇装异服也能捯饬得挺不赖,想想现在也没个亲近的人能好好说说话了,于是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话匣子就此打开了。
两人说到半夜,何昔说尽了话,吐干了胃之后,一头栽到桌上呼呼呼地睡着了。与此同时,他也彻底没了任何秘密。
而坐在他旁边的薛乔瑾,此刻却确实异常清醒,不但清醒,还很震撼,呆了很久才把所有的事拼了个全部。
半晌,她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
怪不得呢!
虽然爷爷过完生日之后她就回了纽约,不经常回来,可细想也确实奇怪,好几次家庭聚餐,总不见顾悠,不仅不见顾悠,连她哥也没出现。
合着是离婚了!而且是那么个原因离的!
真是可怕啊!看着挺善良的一个人,竟然一肚子阴谋诡计,心机真重啊!她比电视剧里演得那些坏女人可厉害多了!
真是恐怖死了!枉费他们一家人对她这么好!爷爷大伯大妈那么喜欢她!简直太没有良心啦!好黑心的心!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受到了伤害,最后连心爱的男人都顾不上了,气呼呼地拖着箱子出了门,连夜赶回了薛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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