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是深深的理解和接纳。--卡尔·兰塞姆·罗杰斯
……
薛璨东的办公室内, 顾墨神采飞扬地讲解着自己的创业大计。从一进门到现在,他连口水都顾不上, 一直拿着自己准备好的文件,勾勾画画,口若悬河, 眉飞色舞, 说没说动薛璨东不清楚,倒是先把自己给说激动了。
“……所以,趁着区块链是下一个风口的节点, 一定要抓紧投入!”他铿锵有力地说完,望向坐在对面的薛璨东, 见他还跟刚才保持着一样的表情,有些捏不准,“呃……姐夫……你觉得怎么样?”
薛璨东扬了下眉,再次确定这是个十足的小草包。肚子里没东西也就算了, 如果习性好, 也可以培养。偏偏脑子还被污染成了这个模样。从做游戏公司跨到区块链投资, 就差人工智能了, 如果不是因为门槛高些,他估计也不会放过的。真是什么热他做什么。
“创业和暴富, 哪个对你来说更有吸引力?”薛璨东慢条斯理地问。
“啊?”顾墨一愣, “嗯……这个, 肯定是创业了。”
“实话?”
“呃……那、那也是创业!暴富……虽然也不错, 可是总比不上创业牛啊!看看人家双马!那才是真正的牛人啊!为世界人民做出了多少贡献!”顾墨稍作犹豫,眼神便坚定了起来。他满心的宏图伟业,就等待大展拳脚了。
薛璨东:“创业要吃很多苦。你行吗?”
顾墨一听这么问,可能真得有戏,眼神放光,满脸憧憬地立刻保证道:“我行啊!我什么苦都不怕,真的!姐夫!”
薛璨东勾勾唇角,点点头,“那好。任何做大事的人,都要吃得苦中苦。”
“是是是!这是必须的!”
“那这样……”
“是!”
薛璨东看看他,徐徐开口:“投人,首先得观察一下人品和能力。你的游戏公司,不能算什么很惊艳的履历。”
“呃……是,我……我也知道那个,嗯……不怎么好。不过、不过我确实是有能力的。”顾墨心虚地打着马虎眼,他可不敢告诉姐夫,他现在还欠着人家工资没给完呢。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来考量你的能力?”
“嗯……这个嘛……其实……”顾墨吞吞吐吐,想说咱们都是亲戚,干嘛分这么清楚呢?
“不确认能力,钱不能放。”薛璨东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顾墨的念想。
他开始坐立不安,面露难色和委屈,眼睛飘来飘去,不知道在想什么点子。
“这样……你也不是外人。”薛璨东提了个话头。
顾墨立刻看了过来,神情难掩激动,“是!是!您说。”
“阿尔及利亚有个项目,如果你能做好……”薛璨东一顿,笑道:“我就投你。”
“呃……你是说--让我去非洲做项目?”顾墨有些发懵,不明白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薛璨东却只是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不愿意也不勉强。”
“啊?!”顾墨一激灵,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没有弄明白,没有说不去!一点也不勉强的!”
薛璨东看着他不言语。
顾墨觉手心都冒汗了,吭哧半天,小声问:“嗯,那……去多久呢?”
“一年。”
“啊?!”顾墨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又赶紧憋回去,小心翼翼地瞅瞅薛璨东,又看看自己那份计划书,坐在原地左右为难。
“不用为难。”薛璨东善解人意地扫了他一眼。
顾墨立刻精神一震,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一样,深吸口气,点点头,“好!我去!不就是一年嘛!不吃苦中苦,怎么能成为双马那样的人物呢?!我去!”
薛璨东点点头,“具体的细节,付磊跟你谈。”
“好!……呃……不过--我妈她……她恐怕会……”顾墨一副便秘脸,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薛璨东淡淡地回他:“一个合格的创业者,不会连这点事都搞不定。”
“……”顾墨立刻噤声,坐在那心事重重的。
薛璨东达到了目的,才不会管他是不是满心欢喜,直接把付磊叫进来,让两人去详谈细节。
顾墨慢吞吞地跟在后头,临了,还不忘把住门口再次确认:“真得去一年之后,就给我投资?”
“做得好,自然投你。”薛璨东靠在椅背上,话说得滴水不漏。
顾墨沉思片刻,重重地‘嗯’了声音,又来了个深呼吸,“好!那我先走了啊姐夫!”
薛璨东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会把他母亲带上的,连体婴似的母子,是分不开的。这结果……恰好也是他要的。
收回视线后,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拨通了顾悠的电话。
那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喂’,他眉眼立刻柔软了起来,轻声问:“感觉怎么样?”昨天晚上她哭了太久,最后不得不又输了些营养液。今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她才入睡没多久。
“挺好的。”
“好好配合治疗,我今天早点去医院。”
“……嗯。”
听着她柔顺的声音,薛璨东只觉得以前堵了很久的胸口,越来越舒畅了,忍不住笑道:“不要哭了。”
“……”
“薛总,您父亲来了。”秘书进门汇报。
薛璨东点头示意后,跟对顾悠结束通话:“不说了,晚上见。”
“……好。”
薛国瑞一进门就见自己儿子心情似乎不错,他好奇道:“怎么了?看你精神抖擞的。”
“没事,刚跟小悠通了电话。您有事?”
薛国瑞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恰好路过,上来来看看你。小悠稳定了?”
“是。”
薛国瑞细细地端详了儿子一会儿,突然问他:“心里那个疙瘩,过去了?”
“嗯。”
“过去就好……”薛国瑞轻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们两个也算幸运,还有机会补救。”
“是。”
“你爷爷最近老念叨你,抽空回家一趟吧。他知道小悠住院了,不问问你不放心。”
“好,我下午回去一趟。”
薛国瑞‘嗯’了一声,看着儿子,既心疼他,又替他高兴。
其实如果不是后来小孙子需要他们帮忙照顾,这小子估计连离婚的事都不打算告诉他们。至今圈子里,根本没人知道他家庭出了变故。瞒这么深,除了他本来就注重隐私外,也不排除心里是有些念想的,想留些余地。至少在家里,是想要给小悠留一些余地的。
“刚才遇到小悠的弟弟了。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她母亲对她,算得上精神虐待了。从小到大,一贯如此,完全无药可救。她弟弟……有些愚笨和坏习惯,但比她母亲像个人。”也就是因为这样,薛璨东才决定给这小子一个锻炼的机会,好好引导他一下学些本事,不至于饿死。没能力却想一步登天的人,活得最苦。
薛国瑞叹气,“可怜的孩子啊。”
薛璨东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脑子里想得都是顾悠从小到大生活的画面,幼小的年纪,每天面对着这样一个母亲,实在称得上残忍。就是她父亲对她再好,但以他忙碌的程度,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她没有变成冷漠无情的反社会分子,已经是万幸了。
薛国瑞说:“那我跟你妈知道该怎么做了。她那天还说在医院里匆忙,要跟亲家母他们好好吃顿饭,认识一下。”
“没有必要。”薛璨东说完,翻了翻日程表,见不是什么推不了的事情。再加上这会儿已经中午了,父子俩难得相聚,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回家吃午饭了。
医院里,顾悠吃完特殊配置的糊状营养午餐后,稍事休息,便开始了复健课程。因为刚脱离危险期没多久,所以复健也只是些简单的行走和关节训练。
她做得极其认真。虚汗不断地从额头往下冒,整个人又抖又颤,狼狈不堪。看着镜子中那个穿着病号服的骷髅女,她紧紧地握着拳头,目光如炬,硬撑着多做了好几组动作,直到医生出来制止,才算罢休。
毅力,她是有的。越困难,越不怕。哪里越疼,越是要多练哪个地方。
长达三个小时的康复训练结束的时候,顾悠浑身都湿透了,虽然需要医生搀扶着回去,可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尽管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需要被惩罚。
可他说……他需要她,他和孩子都需要她。
这就够了。足以支撑她面对所有的困难和痛苦,不问未来。
洗过澡,又吃过糊状营养餐,正准备躺着看会儿书休息一下的时候,护工突然推门进来,后头还领着一个人--何昔。
顾悠上次见到何昔的场面,并不愉快。她让他离自己远些,给她些清静。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他也没再能成功地找到她。
何昔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健壮白皙,只是眉宇间再怎么也不可能像过去那么干净了。他在认出她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怀疑、震惊、呆滞、痛苦,最后……竟然眼眶都红了。
“你……你……”他‘你’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呆呆地来到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
顾悠让他就坐,护工也很体贴地离开了房间。
“你还好吗?”她主动问他。
何昔深吸了口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搬了把椅子坐到她的床边,闷闷地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悠笑了。他还是老样子。
“你--怎么把自己成这个模样的?你妈他们说你病了,我以为……就是普通的病。你真的没事吗?”何昔细细地看着她,眼眶依旧红着,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过去似的,让他连话都不敢大声。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何昔怎么会信,他太震惊了!这不是他的好友,发小,知己。这……这是个--反正这不是她!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万分心痛和不解,声音哽咽起来。
“你哭什么哭啊?我已经没事了。”顾悠哭笑不得,这么大个块头,竟然说哭就哭。
“没事?!”何昔下意识地瞪眼反驳她:“你听听你这说两句话就需要大喘气的声音,虚死了,模样也快跟女鬼差不多了!还没事?!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顾悠服了,“有些厌食,现在已经慢慢在恢复调整了。”
何昔没想到是这个,“厌食?!不是绝症?”
“不是。”
何昔研究着她的脸色,上下扫描她,半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因为……那件事,觉得对不起那个姓薛的?所以吃不下去饭吗?”
顾悠没准备回答他,换了个姿势靠好。
何昔赶紧上来帮她挪动枕头,猛然瞥见她头顶几乎可见的头皮,眼泪都下来了,“顾悠……”
“嗯?”
“我对不起你--!”他突然情绪失控地抱住顾悠的胳膊,整个人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了进去,呜呜大哭:“我对不起你--我们何家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顾家!我们有罪啊--!”
顾悠看着这个曾经像哥哥一样总想保护她照顾她的男人,哭得像个小孩一般,心里也非常难受,出了那样的事,没有人会好过,她伤感地拍着他的后背,静静地安慰他。
房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启,两人慢半拍地齐齐看了过去。
薛璨东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眉头微微上扬,神色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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