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拍戏[娱乐圈]》35.三十五、发布会上

    《小目标》的发布会现场安排在D省省会的万榕大厦十八楼, 剧组直接财大气粗地租下一层楼作为会场,除了特意留出的嘉宾、记者座位外,保守估计还能装下几千名粉丝。
    截止明夕和明柏舟到场,这一层已经被粉丝和记者塞得爆满,场内挤挤挨挨,鼎沸人生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戴着墨镜口罩,在一众警卫开路和欧阳绍熟悉的保驾护航中, 两人以最快速度进入舞台后方的休息室, 在这段短短的路程里充分体会了何为“窒息”。
    来会场参加发布会的大多是明柏舟的粉丝,而且都是后援团里有很高影响力的那一小部分管理人员, 应援牌、荧光棒一举, 大片明柏舟的名字组成五颜六色的海洋,其他人的名字零星穿.插.其间,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明明, 你先坐会儿,我出去接个电话。”刚进后台, 明柏舟的手机便响了,他扫了眼屏幕, 眉头微微皱起,跟明夕说了声便匆匆往相对安静的洗手间走。
    明夕看了他一眼, 虽然疑惑,却也不怎么在意, 径自往外看去, 好不容易才在一堆颜色绚丽刺得人眼睛疼的明柏舟应援牌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写着自己名字的应援牌不多, 加起来可能不到三十个,集中于舞台右侧视野不算好的位置,应该是粉丝们自发组织摸过来的,因为明夕并没有通知她们。
    相较其他人的激动紧张,她们要冷静得多。不是她们性格淡定,而是不确定自家偶像会不会出现在会场。
    明夕是出了名的来去无踪,不拍戏的时候几乎见不到他出现。加上没有公司和经纪人给他制定并发布行程,个性还佛,为了某些原因推掉发布会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她们完全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思过来的。
    所幸这次,她们的运气很好。
    “唉,明哥粉丝好多啊,今天肯定还是他的主场。”
    在明夕探头往外看时,坐在镜子前化妆的方晓河突然感慨道。他并未刻意压低音量,但外面的声音太大,险险将他不带恶意的话语淹没其中,若非明夕离得近听力又好,真不一定听得清。
    “明哥是国际巨星,国内外都有庞大的粉丝,剧组多少会偏向他。”说话的是他的专属化妆师,一个个子高挑,妆容精致的混血美人,“不过,你才是这部剧的主角,相信一会儿发布会,主持人和那些媒体不会太忽略你。”
    方晓河哈哈一笑:“我不是在意这个,以我的咖位,能跟明哥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已经是莫大荣幸,哪敢有与他争抢的想法。当然了,话是这么说,不过收到邀请的都是业内名气不错的媒体,影响力也不小,希望我能在他们的报道上占个好位子吧。”
    “有野心不是坏事儿,只要心态放正,不动歪脑筋就好。”化妆师弯腰,在他眉上涂抹一层薄薄的黛色,神色专注,语气便略显随意,“但这次你还真得好好表现,尽力争取,因为应邀而来的媒体里,有一家背后站着何家,听说到场的那位还是何家小少爷。若你表现得好,入了人家的眼,公司最近要开放面试的那部玄幻大制作你就能稳稳拿到手了!”
    “何家?哪个何家?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方晓河一脸茫然,下意识伸手想挠挠已经弄好发型的头发,却被化妆师轻轻拍了回去。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说,现在,你只需要好好表现,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就行。”
    “哦……”
    后面的话明夕没有继续听,或者说他已经听不到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五个字在回荡:何家小少爷!
    对他而言,“何”是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姓氏,每回听见都会给他心灵来一记重击,痛苦算不上,但难受纠结是免不了的,这次尤甚。
    因为化妆师口中的“何家”与“何家小少爷”,有极大可能是造成他听不得“何”姓的罪魁祸首。
    烦躁地揪住衣角用力揉搓,明夕坐立不安,目光在人群里一遍遍逡巡,想确认“何家小少爷”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然而场内人数太多,摩肩接踵挤在一块儿,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也理所应当的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
    这反倒令他更担忧了。
    就在明夕暗暗忧心时,有个人从后面接近他,站他背后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明夕身体一僵,以为自己想什么来什么,下颔微微咬紧,不情愿中带着两分警惕回过头,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容颜。
    那是个比他矮半头的娃娃脸少年,黑发微卷,挑染了几缕银蓝,对比鲜明的发色搭配削弱了他五官天然而成的稚气。身形较为单薄,好像正值发育期的男孩,但修身T恤下若隐若现的结实的肌理线条却彰显了他的成熟。
    至少身体是成熟的。
    明夕从少年脸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兴奋,直冲自己而来。
    “你好。”不是心里所想那人,他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稍稍放松,笑意自然而然从漆黑瞳仁中漫开,亲切柔和,“请问有什么事吗?”
    明夕迷人的笑容像呼啸的子.弹,正中少年心脏。他晕乎乎往旁边踉跄几步,险些一头撞上墙壁,下狠手掐了自己十几下,才勉强冷静下来。
    少年激动地右手扣左手手腕,努力与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做抗争,但声音依然不受控制地流泄出些许颤抖:“你、你是明夕吗?我我我……我是你的粉丝,我叫陈向风。”
    他无所适从的小模样逗乐了心情不佳的明夕。
    “嗯,陈向风先生,很高兴见到你。”笑眯眯地眨眼,明夕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对面坐下,“你是发布会的工作人员吗?”
    陈向风看看明夕,再看看他指的空位,磨磨蹭蹭又一脸骄傲挪过去,有些结巴地道:“是、是啊,我是万榕大厦的销售经理,这次过来帮、帮忙的。”
    “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销售经理了?”明夕惊讶地脱口而出。
    万榕大厦是国内大型连锁超市的龙头企业,身后站着不止一位体制内大佬,放到世界上也属于一流企业。能在万榕大厦里坐上经理之位,哪怕只是个分店的销售经理,也足可见他的能力。
    然而陈向风听了明夕惊叹的话,却哭笑不得:“偶像,我今年二十九了。”
    “……”明夕一愣,继而用尾指掏掏耳朵,“刚才风太大我没听清,你说你几岁了?”
    “……二十九。”陈向风郁闷得直撇嘴,却又悲哀地发现,他居然解释得如此熟练。
    明夕眼里的身材从惊愕变为荒谬,再由荒谬转成同情,不禁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头以示安慰:“抱歉,你长得……实在太年轻了。但即使如此,你也很出色。”
    这句夸奖让陈向风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爽,立马原地满血复活,想也不想便扒住明夕小臂,兴冲冲道:“谢谢偶像!对了偶像,你能不能给我签几个名啊?我、我姐姐、还有我大侄子二外甥三表妹都特别喜欢你,我想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一个回去,让他们跟着高兴高兴!”
    从他说的几个称呼里,就能看出他家的家庭结构有多么精彩。
    屈指挠挠鬓角,明夕双眸不好意思地弯成月牙,非常开心有那么多人喜欢自己。
    正当他想一口答应陈向风的签名请求时,明柏舟接完电话回来了。他的目光好奇地落在陈向风身上,着重滑过他扒着明夕的手,冷不丁眯起眼睛,莫名燃起的不悦化为幽冷的暗色,一圈圈从眸底漾开。
    “明明!”明柏舟将手机塞回衣兜,快步走到明夕身边,把他往旁边挤了挤,与他挤坐在一张椅子上,“来让让让让,挪点儿位置给我坐。”
    “你非得贴着我吗?热不热!”嘴上嫌弃着,明夕却还是腾出半张椅子让他坐下,搭在陈向风肩上的手也自然收回。
    谈话突然被打断,陈向风茫然而不满地皱眉,但他那点不满在明柏舟把脸转向自己时,顿时踹飞到九霄云外去,从惊喜兴奋瞬间变成惊吓惶恐。
    “明明明明明……明柏舟……大神!?”
    娃娃脸扭成了包子脸,一惊一乍的陈向风差点给明柏舟表演个五体投地,献出膝盖的那种。
    “嗯嗯,是我是我,你好啊。”明柏舟眉眼舒展,糅合了盛夏生机与冬雪凛冽的浅笑在眉梢眼角迸发开来,宛如朝霞喷薄,旭日东升,热情温暖得令人不敢逼视。
    “你、你好!”陈向风一个激灵,身为销售经理的直觉让他敏锐挖掘出明柏舟灿烂笑靥下隐藏的小小别扭,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大明星——按理说他根本没资格得罪明柏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他坚持一定是自己的错。
    脑残粉不需要理智。
    没敢继续看超级巨星那张价值上亿的脸,他咽了口口水,转向自家偶像,准备把签名拿了就麻溜地该呆哪儿呆哪儿去。
    于是,他一手掏出随身携带的办公小本和钢笔,一手无意识地又碰了下明夕的手腕。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感觉到肌肤相触之感,明柏舟含笑的视线便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扫了过去。
    陈向风浑身过电一般发麻,下意识“咻”地收回手,权当无事发生过。
    虽然不知道陈向风经历了什么,但明柏舟的小眼神明夕还是注意到了的,当即踹了他脚踝一下,表面不动声色地接过陈向风的本子和笔,端端正正签下了五个名字。
    “需要我在扉页题句话吗?”用钢笔熟练地勾勒着横平竖直的笔划,明夕无视明柏舟哀怨的目光并踩住他脚背,头也不抬地问。
    “可以吗?那请您务必帮我题一句话,什么都可以。”陈向风往后挪了挪椅子,佯装没看到巨星先生委屈巴巴的表情。
    明夕点点头,想了想,在扉页写下一句并不新颖,但胜在优美而富有哲理的话。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陈向风是万榕大厦的销售经理,平时一定承担着来自上下两方的压力。明夕希望能通过这句话将自己的鼓励和支持传达给他,这是自己作为他的偶像,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谢谢偶像!”陈向风搂着本子一蹦老高,像千辛万苦摘到香蕉的猴子,眼看着还想扑上去给明夕来个“爱的拥抱”。
    明柏舟眼睛又是一眯,如炸了毛探出爪子蓄势待发的猫,“和善”的眸光冷冷往他身上掠过,立刻让他老实站在原地,仿佛等待教导主任检查仪容仪表的小学生。
    明夕好笑地又踹了他一脚。
    小粉丝心满意足地抱着有偶像签名加题句的本子脚底打飘地离开,即使被巨星阁下的“死亡凝视”暴击好几次,也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倒是明夕,回过神来后毫不犹豫伸手拎住明柏舟的耳朵,在他耳边磨牙:“你刚对我家粉丝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我就是友好、温柔地看了他两眼!”明柏舟“诶诶”叫唤着往他身边凑,喊疼喊出了四六拍民谣的感觉,眼底委屈裹着笑意,完全是在装可怜。
    明夕气笑了,正要同他好好说道说道,便听一个工作人员在幕布前说了句“主演们该登台了”。教训他和工作,自然是后者更重要,明夕只好暂且放过他。
    按照临时编排的顺序走上舞台,饰演主角的方晓河第一个,明柏舟最后一个,明夕则在明柏舟前面,九位主演在舞台上一字排开。
    到了台上,顺序又做了番变动,明柏舟与方晓河在最中间,明夕站左侧偏后,无论离镜头还是离中间二人都比较远。以他的咖位和戏份,这种安排是合理的,所以他并未有所不满。
    更何况,他也不懂得如何应对媒体,不起眼点好,他乐得清闲。
    往后退了退,半个身体隐在阴影中,明夕双手交叠置于身后,自然地放松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视线随意转动,四面八方都被他看了个遍,偶尔因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微微蹙眉,百无聊赖等待着主持人上场。
    过了大概几分钟左右,舞台灯光从中央往四方依次亮起,刹那间将偌大场地照得通明亮堂。与此同时,穿着米白色西装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快步从左侧楼梯上台,路过明夕身边时脚步一顿,偏头冲他笑了笑。
    虎牙、酒窝,黑发碧瞳,笑容灼灼。
    如春花明艳,若秋月流丽。
    依稀是……曾经令他怦然心动的少年。
    “我叫何予倾,予你倾心的予倾。”
    明夕耳边乍起惊雷,血液倒灌向心脏,堵得他心口发疼。
    舞台中间,明柏舟握着话筒的手不断用力,指尖褪去血色。
    ……
    发布会很有趣,也很精彩,对于每个到场的人而言。
    粉丝因能够近距离接触偶像而兴奋,媒体因可以写出有看点的报道而开心。主演们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远超既定的宣传目标。
    尤其是发布会的重头戏——《小目标》长达八分钟的第一版预告片,引起了剧烈反响。流畅的剪辑,精致的画面,逼真的特效,优美的BGM,除了看不出演技如何之外,几乎毫无瑕疵。
    如果正片真的有预告片的水准,即使思想高度一般,这部剧的口碑也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这是其他人的感想,他们大多关注的是发布会本身。
    然而在明夕这里,他全程走神,全程沉默,全程躲避主持人的目光——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予倾,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如初见那样又一次扰乱了他的心绪。
    并且发布会结束后,他还特意找了过来,在万榕大厦门口的喷水池边。
    “明夕,”何予倾拦在明夕身前,高挑的身材宛如冰天雪地间挺拔的梅枝竹影,是颇有他个人风格的绮丽万千,“好久不见。”
    明夕心里乱糟糟的,乍一听这话甚至不知该如何接。他偏头去看身侧的喷泉,飞扬的水线在半空勾勒出彩色虹桥,却丝毫熄不灭他眸底明灭冷光。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他到底一句都未问出口,最终只能轻飘飘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是,找个机会来看看你。”何予倾挠挠头发,时光并未磨灭他的风华,只磨平了他咄咄逼人的桀骜,此时开口,语调难得温和柔软。
    那是三年前的明夕,所不敢奢望的温柔。
    “那你看完了,还有什么事吗?”明夕却不为所动,既无悲喜,也无怨怒,好像只是在路上偶遇了一个陌生人,做简单交谈,擦身后不再追忆,平静淡然。
    何予倾一怔,眼里的光沉沉暗下,熄灭。
    来之前,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以为无论明夕怎么对待自己,他都能坦然接受,一笑置之。可真正面对时,他却发现一切并不简单,明夕的冷淡和漠视宛若霜刀寒刃,疼痛刺骨冰凉。
    然而他的这点伤痛,还不及往日自己给予明夕的半分,当真讽刺至极。
    见何予倾沉默,明夕也不想与他多说,点点头以示礼貌,转身离开。何予倾见状,想也不想就着急地拽住了他的手臂,但下一刻,他的手却被人用力扯开。
    是好不容易才摆脱热情粉丝的明柏舟。
    他横.插.在二人之间,手一拦隔开了仍不死心的何予倾,琥珀金色瞳仁在夜色中亮起灼灼冽冽的怒意,迸发出森寒光芒。
    “我说过,不许你来纠缠他!”明柏舟浑身散发出迫人气势,凛冽如刀,高傲而锋利,腾升的气场压抑冷暗。
    何予倾先是愕然瞪大眼,旋即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和他的事?”
    “我没有资格,但明叔叔有资格。”明柏舟毫不退却地顶回去,“你们何家已经被警告过一次了,你不想再被警告一次吧?别以为你这会儿来装装可怜就能将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告诉你,你做梦!”
    何予倾语塞,自知说不过他,转而看向明夕,脸上流露出示弱的神色:“明夕……”
    见他还在装可怜,明柏舟怒色更甚,恨不得踹他两脚。刚要说什么打断,就见明夕从自己背后探出脑袋,淡淡地盯住他。
    “今天不方便。”明夕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有什么话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
    “明明……”
    在场两人闻言,都不开心,明夕却视若无睹,拽着明柏舟就走:“走了,去吃饭。”
    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何予倾有心追过去,脚步却踯躅不前。半晌,才愤愤地踢了旁边的观赏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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