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和仙君谈恋爱》97.五蕴皆盛

    此一男一女出现的时候，瑶山正在治疗一棵榕树。这棵榕树不知遭了什么虫害, 一树繁荣苍青渐渐变得枯黄起来。瑶山绕着它转了几圈都没找出原因。
    用了清蕴之灵去问, 哪知道这老东西上了年纪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说不清。哼哼唧唧地就说自己这里疼那里也疼, 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要算年纪, 这棵榕树在瑶山面前连个婴儿都算不上。这时候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哼哼唧唧不肯说个明白话。气得瑶山站在它的大树枝上和这看上去很老的老东西大吵了一架。
    亓涯站在树下，看着瑶山叉着腰和树干子对面咆哮，好生费力也没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最后证明瑶山的嘴上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吵得这棵大榕树疯狂地摇摆着身上的藤条，死命耍赖。然后一个大动作，把身上的瑶山给颠了下去。
    神君上前一步，轻轻松松接住掉下来的瑶山。小暴脾气的瑶山草从亓涯身上下来, 还欲再吼，被亓涯乖乖乖地亲着鬓角带回去了。
    不过吵归吵, 瑶山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脑子还转着医治的方法，一言不发地被亓涯带了回去。
    刚走到随香洞口, 却见一男一女站在那儿。
    听清那女子所说, 莫说瑶山了, 亓涯也是惊了。女子自称情娘，指着旁边修道打扮的人道：“这是外子。”
    当初那个能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小娃娃竟然成了亲。面对瑶山和亓涯的意外, 情娘又是弯腰行了大礼：“当年冒犯神主, 造成此处生灵涂炭, 实在有愧！还请给在下一个补偿的机会。”
    站在外头实在不是事儿，瑶山请了二人到府内一坐。不过刚坐下，亓涯便问起了当年起祸的原因。情娘也并不隐瞒，直言解释。
    “此事要从我的身世说起。我并非生灵之体，而是凡人的七情六欲汇聚的化身。因为一直没有实体，也一直不能长大。于是我的师父们就想了一个办法。让我寄居在还没有生出神主的世界上，以星辰为养，让我存活下去。”
    亓涯所主之世自然就在其中。
    在刚开始选择的时候，此世还没有生出父神的意志。但是寄居的仪式开始的时候，却出了偏差。因此，才有了父神与情娘的一场争斗。
    “我的长辈们发现不对，立刻就将我带离了。可是没有想到……”
    因为情娘没有实体，对生出实体的世界有天生的向往。选出的那么多个星辰世界里面，只有父神给了回应，她的印象可以说非常深刻了，一下子就记住了那个味道。随后渐渐长大，小孩子到了长身体开始发馋，寻着味道就把这个世界给翻出来了。
    哪怕发现得足够及时了，但给这个世界造成的麻烦也足够大了。
    解释完来龙去脉，情娘愈发惭愧了，又起身行礼道歉。
    一时，瑶山不知道是该以这个女子的身世为奇，还是接受她的道歉为好。提起以往灾祸，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轻轻松松说原谅也不可能。不过看情娘的态度很诚恳，他和亓涯也不会一点都不搭理他。
    而且瑶山的确有疑惑未解，于是问情娘：“当初你的长辈给了亓涯一张叶子救回了我，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情娘细细看着他，竟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脸上愈发惭愧，她说：“其实是我的师父救的你。”
    一直不做声的亓涯此时插了一句嘴：“你师父是那个叫阿顾的女子？”
    “是，”情娘点点头，“师父她身份特殊，我一时也说不清。若我没有猜错，当日救你的场景应是她老人家亲自出马了。时间之树的每一段树杈都代表一段时间，树杈上还有枝丫，枝丫再分树叶，树叶还有叶脉。
    我的养父将时间的叶子放在你的身上，师父跟寻此叶来到了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刹。然后用她的神力将你封印在消散的那个时候。随后以信物为凭，将你从那段被暂停的时光里召回。
    因为有时光的跨越，你回来的时候应当会有一些异状，但是并不是特别大的妨碍和问题。”
    说到异状，瑶山立刻就想起了那一年吃吃吃的辛苦经历。可不是嘛，骤然跨越了百年时光，就算他平时不好口物，也着着实实饿到了。
    这个方法听上去真是刺激又惊险，瑶山不由感慨那个叫做阿顾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大。当时他消散的时间那么快，可以说所有举动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了。
    瑶山不由摘了身旁紫薇腾的一片叶子下来，细细看上头的脉络。布散开来的每一细节如若都是一段光阴，他就是在光阴的尽头沉睡。然后被亓涯的思念呼唤，从另一段光阴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正当瑶山感慨之际，亓涯依旧不放心，他道：“当时瑶山的情景并不好，根基不完备，此后是否会有什么不妥？”
    情娘似是知道他的忧虑，安抚道：“不会。他既然回来了，可见已有东西取代了原有的根基。自然是完整的。”
    说着又道：“若是你不放心，我可以替他查看一番。”
    亓涯当然不拒绝，示意瑶山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情娘握脉与他查看，来回几番，确定地说：“一切都安好。我虽不明你的来历，但观你脉象也知你与神主息息相关，不可分割。只要你二人联系未断，往后种种都不会有问题。”
    得到这样一句话，亓涯才彻底放心下来。
    之后情娘又说要补偿，但被亓涯拒绝了。他说：“当初你的养父就已经在事后做了修缮，我也别无他求，只望日后莫要再生事端。至于补偿等话，也不必再提。”
    当初，阿顾和楚天给自己的养女找世界寄居，最后确定下来的就是情娘丈夫所在那个世界。二人也是经历了一番渊源才确认相守。这一次本来就是借着带丈夫回去看长辈的机会，抽空往这里跑了一趟。
    世无主不可太久，情娘也不好久留。于是便与丈夫一起告辞，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天际。
    瑶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感慨道：“也是一双眷侣啊。”
    “也？”
    以为亓涯没发现，瑶山解释道：“方才情娘的丈夫虽然一句话都不多说，但情娘在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看着他。眼神特别专注温柔，想来是很喜欢她了。”
    亓涯哪里不知道这个，他笑着从背后抱住瑶山，道：“你说也……”
    方才这里不过四个人，也是一双眷侣，那另一双又是谁？
    瑶山忍不住脸上一红，拍开亓涯的手说：“怎么着，还不许我夸夸自个儿啊？”
    亓涯忙把人给扯回来，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这么说。”
    “是是是，”瑶山翻着白眼，却没有躲开，“我知道你喜欢我，上九重下九旋，没有人比你更喜欢我了。”
    亓涯亲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那你呢？”
    瑶山哼了一声：“喜欢啊，很喜欢，特别喜欢！”
    亓涯摇摇头，说：“听上去不够诚恳……”
    神君得寸进尺的本事日日见长，瑶山转头捏住他的脸皮扯住：“我就惯着你吧！”
    说着，把自己往前一送，亲在了亓涯的唇上。亓涯把握机会，搂着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当初召回瑶山的是那颗青种，还有亓涯死都不愿意收回去的对瑶山的情根深种。
    彼时瑶山身体虚弱，却在微末之际，得神力灌溉。将那结果无种的局面打破，千辛万苦得了这么一个种子下来。种成之际，瑶山隐隐有过预感，但因为他们二人曾为此事起过争执，他也就没有告诉过亓涯。
    之后种种，他那般挣扎不肯屈就，体内有这么一颗种子也是原因之一。
    瑶山身殉后，三滴神血回归原位，但这颗种子留了下来。就像是在冥冥之中完成了一次交接，最后与瑶山息息相关，缠葛永远的人从父神变成了亓涯。他本是由爱意成就的瑶山仙草，只要亓涯因瑶山而生的神体不去，他们就可以永生永世相守在一起。直到此世终结都不会再有分离。
    草木或许天生柔弱，极易被风霜摧残，但又无比坚强。只要有一丝雨露，又能在转眼把握住生息。而若有人专门为其挡住风雨，此后融融生机，只会愈见柔美可爱。
    当年父神过一重天，筋疲力尽之际，见瑶山草柔情温婉，他虽早已疲累却仍旧决定在此处落脚。从此把一颗心沦落在这里，即便是在他消失的数万年之后，依旧为瑶山挡住了风雨霜雪。
    归宿，大约不过是在一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