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和仙君谈恋爱》89.哀戚成老

    人到了万般绝望的地步，会祈求上苍。
    可亓涯这个身份, 又能求谁去呢？
    他已经立下了死志, 虽然神格残缺也要与上方一斗。但在赴死之前, 亓涯只想和瑶山再说说话而已。可是前两世的回忆将瑶山困得死死的, 不见醒来的迹象。
    眼见着上方的光漩慢慢有了变化, 像是一个打盹儿的野兽睡醒之后睁开了眼睛。它醒了过来, 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开始觅食。
    就算是在重天境内，亓涯都能听到生灵们恐惧的叫声。日月的光芒被疯狂地吸收，摘取了此世光亮的漩涡终于变成了一双完整的瞳孔。其所见之处，黑风肆虐, 哀嚎遍野。那是天地灵气被吸收掉之后, 崩坏衰败的末日景象。
    被分到各个结界内的仙人们手挽着手, 他们抛下了偏见和往日的龃龉, 同出一力只为了抵御第一波侵袭。鬼族庇佑着一部分生灵转入地下, 让他们不要被吞噬掉；妖族或跟着仙人一起撑起结界, 或者带领族人也寻求庇佑；水中的游鱼沉入河海最底, 山间的奔禽窝在最狭隘的石缝之中。
    但哪怕生灵们早就做了准备，也比不上天外来客的速度, 还是有许多生灵在一瞬之间消失了。没有一点痕迹留下来，几乎是片刻之间，世间就失去了活泛的气息。
    不能再拖下去了。
    亓涯弯腰在瑶山的唇上亲了亲, 按住焦躁不安的金鸟, 他说：“护好他。”
    接着便在金鸟悲哀的鸣啼之中离开了九重天。
    此时最外层的四十九弧已经开始崩溃, 魔族们开始像内中迁徙。仙族们看到这些老对头也十分警惕，担忧他们想趁机裹乱。谁想魔族也十分警惕，想来他们也是害怕头顶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来到了内里之后，也是撑着结界，与仙族对峙着。
    弧外崩塌，人间境和一重天之间因为九气充沛被天外来客瞧见了新奇，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此处边境也在瞬息之间碎裂。落在这里的生灵疯狂向两边四散，另外几重天境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一样，和半边人间，地旋，弧旋狠狠撞在一起。
    海水倒灌，岩浆喷发，原本的山灵水秀瞬间毁于一旦。有人看着沉默，有人痛哭出声。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有人尖叫出来：“快，快看上面！”
    只见上方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又往前靠近了一点。它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想要凑近一探就近。被它注视到的生灵都瑟瑟发抖，毛骨悚然，哭叫着想躲开它的视线。
    这时，从崩塌的一重天边境忽然窜上来一个黑影，正是魔尊罗浮。他窜到一个结界面前，对结界中的生灵们摆出一个狞笑。举拳头猛然击碎他们的结界，捉住他们朝着天外来客丢了出去！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激怒了所有人，弥罗殿十二仙官飞冲出去，将被抛出去的生灵给救回来。可是他们的速度赶不上魔尊的力量，有两个人正以飞速朝着天外来客飞去。天外来客看到朝着自己过来的小东西，又往前飘似乎准备接住送上门来的食物。
    那两个人飞跃成了两个光点，速度之快根本没有人能接住他们。眼看着必死无疑，二人背后骤然出现一道金光。金光因为极大的冲力被拉扯到了极致，然后猛然发力，将这两个倒霉蛋给弹了回去。下面的妙仪见到立刻飞上前，将二人救了回来。
    “神君！”
    亓涯的出现仿佛给所有人都吞下了一颗定心丸，一扫方才颓唐低迷的气氛。
    罗浮蹲在一处怪石上，脚下是和他一样可怕的沸腾岩浆。他看到亓涯，咧嘴一笑：“哟，我还以为你不出现了呢。怎么，和小宝贝儿亲亲我我，亲够了？”
    天外来客看到亓涯，一双眼睛骤然迸射出神采的光来，它往前靠去，似乎很想看清亓涯是个什么东西。神君没有理会罗浮的挑衅，只管面向天外来客。
    【可否请你回去？】
    【咕？】
    咕？
    亓涯略一拧眉，又重复了一遍：【生灵修行不易，可否请你回去？】
    天外来客大约是听懂了回去这个词，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妙的有些委屈。但它似乎没有为难亓涯的意思，发出一声只有亓涯能听到的嘎嗷声，往后退了一些。
    罗浮本就等着亓涯和这玩意儿打起来，眼看着它避让，哪里会允许。手往那岩浆里一捞，捞出一根燃烧着火焰的尖矛，抬手就往天外来客丢袭而去。可亓涯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抬手一抓就把这根火矛给抓住了，反手丢回给罗浮。
    这么一个动静叫已经退出去的天外来客又给吸引住了，巴巴地盯着亓涯打量。
    “哈哈哈，快动手啊！”罗浮狂笑着怂恿起来，“你面前这个人就是此世神主，快吃了他！是不是觉得特别难下口？没关系，我帮你按住他！”
    说着，他蹬云而起，驾离箭之势朝着亓涯袭来。亓涯躲过，他又接上一击，双眼赤红地狂笑：“躲什么躲什么！你是怕和我打太久了没办法对付那玩意儿吗！”
    亓涯不想惹起天外来客的注意，略略后退，罗浮不依不饶地追上来：“现在躲避有什么用？早前逞强的本事去哪儿了！知道自己不敌，早点杀了你那宝贝儿不就成了！非要做出有情有义的样子，你们这种虚伪的玩意儿，我最瞧不上！”
    提到瑶山，亓涯心头火起。
    罗浮说得对，他的神格不完整，做不到如正神一样无欲无求。积攒了许久的怒气此刻终于爆发，亓涯对着罗浮反手就是一掌，把他直接拍进了岩浆里。
    火岩沸腾，罗浮被拍进去立刻又冲了出来。他没有继续袭击亓涯，而是往天外来客那个方向冲击。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亓涯横冲拦住。
    天地的生灵们看着神君和魔尊在眨眼之间缠斗几百回合。
    罗浮实力不弱，可以说天地之间并无敌手。
    当年虞阙神君和穹蝉魔尊大战，穹蝉落败。罗浮抓住机会，将第一代魔尊的血肉系数吞食，成就了自身的强大。没有了穹蝉的约束，罗浮任意妄为，肆虐天地。渐渐地厌烦了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想要去别的地方折腾一番。
    至于穹蝉死前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是一分都没有放在眼里。
    罗浮恣意妄为，此生最厌恶的就是那等将责任看得极重的人。如亓涯这般，自身分明已经可以没有任何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偏偏自愿被责任给束缚住。在罗浮眼里，这样的人都虚伪。
    但二代魔尊看亓涯最不顺眼的地方却不是这个，而是亓涯比他强。
    他从穹蝉的肉体之中获得了历代神君的秘密，对亓涯为何能如此强大感到不屑。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罗浮从来是随手毁掉。他也不是那种正当的人物，要是能用手段，从来无所不用其极。
    要打败亓涯，自己是做不到的；想去别的世界，天外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还盯着这里，他还没跑出去可能就被那玩意儿给吞了。
    思量一番，还有什么比渔翁得利更好的办法吗？罗浮觉得自己挺替人着想的，起码在神君死的时候还帮他全了一番尽责的好名声。
    现在罗浮的目标很简单，刺激天外来客对下方生灵下手，这个时候亓涯就必须去阻止。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便是自己达成所愿之时！
    “哈哈哈，亓涯，我知道你不敢用全力，”罗浮举起一座山朝亓涯砸过去，丝毫没有顾忌，“你要是用了全力，恐怕连那玩意儿一击都接不下来！”
    亓涯抬手捏碎迎面而来的山峦，再一偏头又接下一个。罗浮不再压抑本性，决定在走之前把这个困住他的地方砸个遍！
    天地生灵都听到了他尖锐刺耳到癫狂的笑声：“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你逞什么强，装什么能耐！当年父神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力量幻化成一把巨刃朝着亓涯直刺过去，亓涯执剑也迎面而上，两个人正面撞到一起。冲出巨大的能量波，从兵器相撞的中心朝四面八方扫荡出去。可怕的能量填山平岳，所有站着的东西都被这股力量削平下去。
    罗浮竖瞳发红，恶毒地说出了亓涯心中最深切的担忧。
    “当年父神都和它打到两败俱伤，你……哈哈，只不过是一个父神碎片，你能做什么啊？”
    能量的撞击再一次爆发。
    罗浮吼道：“你能做什么！”
    亓涯面色发沉，一拳打在罗浮的肚子上。罗浮被打到吐血，自认不敌狡猾后退。他贼心依旧不死，退开的时候还是朝着天外的方向奔去。
    但是神君已经发怒，追上两步，一剑刺穿罗浮的肩膀，空中抖出一道血花。
    二人之间的动静太大，罗浮说的那些话在场之人都听到了。莫说其他仙人，就连昌武和剑兰仙奉都觉得无比惊讶。
    “父神碎片？！”
    沧恵显然是早有猜测，闭着眼叹道：“……果然如此。”
    一旁亓涯几个原有的仙官也是惊愕不已，常棣下意识问妙仪：“若是神君是父神碎片，那，那，那……”
    妙仪语气凝重，补完他接下来的话：“从第一代神君开始，他们都是父神的一部分。”
    徵羽发急：“那罗浮说神君神格不完整，便是有另外的碎片还没有收回来，难道说！”
    “是，”沧恵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还有一部分在瑶山侍主身上。但是……”
    但是亓涯已经放弃将这一部分给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