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菲菲好奇地问来收拾东西的小厮。
“回郡主的话。”那小厮恭敬地低着头,却时不时地抬起眼睛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京城来的王公贵族,“那是花银子如流水的地方,管事的一眼都不让我们多瞟,郡主您也不能看哦。”
第九十七章 销金
菲菲掩口一笑:“就是看了,我的银子也不会变成水底是什么地方啊?”
“那个地方好像叫做什么‘销金楼’。”杜秋微在一旁小声道。
小厮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是的是的,而且呀,我听管事的说,那地方是只准男子去,不准女子去的。这可真奇了怪了,那天我还看见里面有女子在隔间唱小曲呢。”他“哎呀”了一声捂住了嘴,为自己说漏了而分外紧张,“三位贵人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呀。”
“不会不会。”段菲菲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红,“你也别说我们问过啊。对了,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小的前天刚来,听说郡主要过来,特地被指定来的。”他咧嘴一笑,略显稚气的脸上露出些许骄傲的神色,“我本来是都督府的管勤杂的传令从事官,初来此地什么都不会,还请三位贵人多多包涵,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不用客气。嘿嘿。”退出去之前,他又特地瞥了一眼段菲菲,这才满意地退下了。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杜秋微还是不懂,依旧好奇地追问。
“不知道就别问了,早睡是正经。”段菲菲没好气地说着,闷闷地面壁而卧。颜雪背对着杜秋微,恍然间可以看见她的双肩微微抖动了几下,立刻恢复成一张正常的冷颜转过来:“大家都睡吧,养足精神好应付突然的变故。”
第二日,在段菲菲的软磨硬泡之下,三个女孩穿上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男子服饰出外“体察民情”,顺便捞了一大顿吃喝玩乐的东西。用段菲菲的话说,和亲此行凶多吉少,要现在吃好玩好,死了之后才不会后悔,要不然九泉之下看着上面的人那么快活,是要死不瞑目地。小厮打扮的南宫在一旁摸摸下巴陷入了深思,照这样说来,阿欣现在一定后悔得想活过来。
杜秋微看着段菲菲,突然有种悲郁的感动。这位简定郡主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姐脾气,但到底说来,她却更像一个江湖女子——敢爱敢恨,不畏艰险,乐观积极。这样的人生态度,能在一个受宠的郡主身上体现出来,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啊。
突然间,杜秋微竟有些羡慕她了。
入夜。杜秋微和段菲菲分享着今日地战利品。欢笑不断。仿佛今后地日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段菲菲真诚地道:“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这次刺杀万一不成功。小命完结之前一点快乐地回忆都没有。”
“刺杀?”杜秋微轻轻地重复。好歹没有大声喊出来。段菲菲慌得连忙捂住她地嘴:“不要乱说。千万尤其不能让南宫大哥知道。要不然他肯定不许我去。”
杜秋微被捂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连忙点点头。段菲菲这才松了手。杜秋微看着她。不由暗自低语:“难怪你说此行凶多吉少……段姐姐。你有多少胜算?如果需要帮忙。我们都会协助你地呀。娘说了。在你没有万分把握之前。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我看你现在就是在做这样地事情。”
“谁意气用事了!”段菲菲转过身去。拳头不由握紧。我不会输地。一定不会。
杜秋微朝外面张望了一下。自言自语似地说:“都这么晚了。颜雪姐姐怎么还在外面?”
段菲菲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下就披了一件罩衫准备出门看看。杜秋微陪着段菲菲乱走了一天。感到分外疲倦。就没有跟随出去。只让她快些回来。
门外夜凉如水。西域的繁星比中原更加繁盛明亮,如沉沉的亮晶晶的宝石坠子,一颗挨着一颗,简直要从天空中垂落下来,化为一条银色地布。这里白天气候燥热,夜晚寒意入侵,竟让人觉得有些寒冷。一身白色中衣的颜雪果然在倚栏而望,只是当段菲菲走过去时才发现南宫也站在那儿。两个人静静地并排而立,默然不语,月光漫洒,将他们二人几乎塑造成两座洁白无暇的雕塑。
虽然有些不忍打扰,段菲菲还是走了上去,开口打破沉默:“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难道是在吸收星光之精华来修炼某种神功?”
颜雪慢慢地转过脸来,神色恬和,却有种难以的悲掩饰的悲凉在其中。那样的眼神是段菲菲从未见过地,她吃惊地后退了一大步,却听面前之人叹然道:“请回房吧,郡主殿下。”
南宫终于转过身来,淡然道:“你先回去吧。郡主殿下,您似乎有话要说。”
他直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黑暗中目光闪烁着深邃地光泽,仿佛永远也望不穿的星空。仿佛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似地,段菲菲低下头,掩饰眸中飘过的一抹紧张。
南宫转移开深邃地眸子,声音飘渺得犹如来自天际:“你这次出来和亲,到底有什么目的?”
段菲菲悚然一惊,幸而现在是黑夜,看不清她慌乱的神色。尽快平复紧张的心情,段菲菲笑得勉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圣上让我去西戎和亲,我就只有服从了。否则不就是抗旨不遵么?我可没这个胆子。”
段菲菲移开目光,假装不在乎地说着。
南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半晌不发一语。她心里越发没底,偷偷地回望了一眼,笑道:“你看我做什么,舍不得我走?”
一人之力震慑住整个颜水宫,靠的并不只是自身的
南宫轻轻一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知道,就算是皇帝,也勉强不了你。我看得出,你不是屈从命运的人,这次和亲,肯定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段菲菲惨然一笑,听他又道:“和亲之后西戎到底还有没有能力用兵,就要看你一人了。只是你是否想过,万一你没有很好地完成和亲的任务,惹怒了西戎王,大军压境之时,现在正值内乱,国内并无可挡兵之将啊。”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却没想到万一失手,会枉死多少人命啊。”
“可是,就算我不去和亲,西戎就不会发动叛乱了吗?你不要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段菲菲反诘,“早晚都是打,不如先发制人,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南宫点点头,沉声道:“我明白。”
段菲菲心潮翻涌,本又欲反唇相讥,却被南宫温润的手指按住嘴唇。“这里人多眼杂,你不要多说。”南宫看向满天星空,“箭在弦上,已无退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因为你不是为你自己。”
夜深了,窗外的灌木被风穿透,摇曳着沙沙的响声,却越显得静谧。销金楼的灯火渐渐一盏盏地熄灭了,而她却久久不能入睡。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说的都是真地吗?南宫公子,我见你杀颜臻时的眼神,是那么锐利冰冷,残酷得让人心底发寒,而你方才的话,温润得仿佛含情脉脉的低语。我到底该相信何时的你?或者说,我所看见的任何一个时候,都不是真的你?
她和衣起身,赤脚走出门去。悄悄地看了眼南宫房间虚掩地房门,她抬起手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回去。
第二日,西戎的使者就要到了,段菲菲穿上了盛装,一直端坐不语。接亲的队伍天擦黑才姗姗来迟,原来路上遇到了马贼,损失惨重,在汴州休息了一晚才重新出发。队伍地首领名叫嘉衡,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属下对其点头哈腰惟命是从。为人却很随意,脸上总是带着看不清的迷离浅笑,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据说还在中原求学过几年,写得一手漂亮地字。看到段菲菲,他立刻两眼放光,当即说众人一路辛苦,还在这里等了许久,真是对不住,要请郡主进一顿丰盛的晚餐。
在嘉衡的邀请之下,段菲菲换了一身轻软的西域装束,与南宫等人一起走进了对面地销金楼。他对销金楼大加夸赞,说这里是整个西域最大的坊肆,里面有回纥最好的葡萄美酒,波斯最漂亮的美女舞姬,就连脚边随意摆放的香炉,燃烧着的都是来自天竺最名贵地香料。
在到处偷偷打听终于知道销金楼是做什么用的时候,杜秋微开始鄙视这些道貌岸然地人了。虽然嘉衡并没有强调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可他作为一国重臣,竟然对边境地区这样的地方做到了如指掌,如数家珍,真是令人恶寒地事情。
其实杜秋微这样的想法真地是冤枉了他。销金楼是整个西域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不知道此地的人寥寥无几,知道而没进去过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去西域的商旅都会伫足在这里停留一会儿,以激励赚大钱的决心;会中原的商旅一般都会绕道而行,如果抵不住诱惑的话,这几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这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也是闻名遐的让人又爱又恨却欲罢不能的地方。
这里一般不欢迎女客,可并不代表他们不欢迎女贵客。不知那个叫嘉衡的出示了什么东西,几个下人立刻唯唯诺诺地带他们绕过主厅,去了右边的一大幢稍微朴素的楼阁。说这里稍微朴素,是因为这里的雕梁画栋不像主楼一样贴满了亮闪闪的金箔,看起来没那么富丽堂皇了,可是木材散发出的淡淡异香还是让人不敢轻视这些材料,连摸一下都小心翼翼的。
走过前厅的时候,杜秋微和段菲菲几乎要把头低得埋到了地上。对面,胡琴奏出的靡靡之音在嘈杂中回响不休,身披彩绘金箔的女子裸露着大片雪白地肌肤,跳着勾魂摄魄的舞蹈,几个穿金戴银的汉子看得嘴都合不拢了,口水连成线坠在锦绣衣裳之上,却毫不发觉。
杜秋微打了个寒战,与段菲菲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团红晕。众人跟着嘉衡进了一个富丽堂皇却不是很大的包间,坐定之后,只听嘉衡朗声笑道:“西域不必中原富庶,这儿就是最好的一间酒肆了,如此简陋,还请郡主殿下不要嫌弃啊。”他看着段菲菲红扑扑的脸,不由讶然,“郡主可是热了?红缨,给贵客打扇。”
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红衣女子半低着头,放下端着的翡翠盘,从怀里拿出一柄团扇,不声不响地给段菲菲扇了起来。一股清新的暖香混合着这里纸醉金迷的魅香钻入鼻息,惹得人直想打喷嚏。这个红衣女子内着艳红色抹胸,外罩殷红镶着金边的大袖衫,大片如凝脂般的肌肤裸露着,胸前纹着一朵不知名的红色牡丹,花枝蔓延进抹胸之中,极易引人遐想。
“我不冷,你下去吧。”不知为何,见到这个女子,段菲菲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第九十八章 魅影
缨不声不响地下去,重新摆上菜肴。嘉衡呵呵一笑,;起一个闪烁着金丝的晶莹剔透的圆球,放进段菲菲的玉碗中:“这是蜜炼的鸡肉丸子,这里的特长,还请郡主殿下赏脸。”
他的汉话说得极标准,嗓音虽然有些低沉,却让人听得全身毛孔都分外舒畅。他的长相在西域之中算是比较阴柔的,碧色的眸子深邃有神,始终浅笑吟吟,让人看不出喜怒心思。
“郡主一路风尘,在下未能及时接待,还请原谅。”他说着给段菲菲斟上鲜红的葡萄美酒,“再过两天,大王就会派精锐的护送部队来保护您的安全,请您放心。到时候你的侍卫们就可以回去了,要不然路上万一在我西戎遇上了马贼被杀身亡,就说不清楚了。”
他说得在情在理,直教人不好辩驳。独孤鸿影拱手道:“我等奉圣上之,一定要安然护送郡主到达才能回去,否则不好交差。”
嘉衡啜了一口酒,看了看众人的眼神,终于摇头微笑:“郡主还是不放心我们呐……罢了罢了,先吃吧。
这是椒盐羊排,郡主请多吃些。”
段菲菲吃了这么些新奇的酒菜,一开始的好奇心早就被酒香熏得昏昏沉沉不知所踪,脸上红霞更甚。嘉衡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断热情地跟她说起西域的趣事还有这里的美酒佳肴,直到她扶桌欲睡。南宫淡然道:“郡主不胜酒力,嘉衡大人还是不要再给她劝酒了。”
嘉衡目光中神采熠熠:“各位过谦了,果然是中原地郡主,能喝这么多葡萄美酒,在下真的已经十分佩服了。”目光中满是赞许,而众人回应的只是无奈的苦笑。
这时红缨又端上了一个精致的宝石瓷盅,单说这华丽的纹饰,众人就已觉得惊奇,更别说上面镶嵌着百十颗大大小小地红绿蓝色宝石,如星空垂坠,华丽非常,一点都不像盛食物的用具。这里的奢侈之风看来比中原富庶地区还要更甚许多啊,众人不禁暗叹。红缨掀开瓷盅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飘散出来,白雾过去,露出汤汁上几片青翠的菜叶来。杜秋微疑惑地望着嘉衡,只见他勾起唇角浅笑着,用精美的瓷勺舀出一碗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尝尝看。
杜秋微半信半疑地拈起勺子,尝了一小口,皱了皱眉,又品了一大口,这才露出惊讶的神情。嘉衡终于放声大笑:“看不出来吧!这是雪莲果的根须和最珍贵的发菜一同熬制地汤,混上人参乌鸡以及~鱼翅膀一起煮上十几天才能得到的精华。一般人家一辈子都喝不起一口,只有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最尊贵的客人,自然才配得上喝它。郡主,这是好东西,请多吃一点吧。”
段菲菲狼狈地挥了挥手。只说出几个含混不清地字来。红缨走上前去。将一个香囊放在她鼻子下面。忽见她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平日地神采。惑地道:“怎么大家都看着我?”
嘉衡第一个笑了。接着众人都哈哈大笑。段菲菲愠怒不已。再加上酒意未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竟敢藐视本郡主。知道本郡主有多受宠。有多重要吗?来人啊。给我拖出去。嗯。拖出去干什么来着?哦对了。拖出去打——”
杜秋微脸色微微一变。唯恐她酒后口不择言。说出不该说地话来。她紧张得冷汗都湿润了掌心。却看嘉衡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浅笑吟吟地样子。轻轻在段菲菲身后一拍。段菲菲当即双眼一翻。径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气。只听那嘉衡一直招呼众人用饭。却不见了南宫。
“小卡娅怎么称呼啊?”忽听嘉衡望着自己。杜秋微不禁有些惑。只听他歉然道。“不好意思。‘卡娅’就是小姑娘地意思。”
杜秋微这才答道:“回大人话。奴家是郡主殿下地丫鬟。名叫秋微。”
嘉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给她拣菜。突然问道:“刚才坐在你旁边地那个侍卫到哪里去了?”
他随意的目光正直直指向南宫方才落座的地方。杜秋微面不改色地道:“他方才说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
嘉衡颔首,随即笑道:“这里的酒都是传自波斯宫廷里最好的佳酿,你们中原一定很少见。可惜你们中土的男子连三勺都喝不了,以后泛起馋虫,就没这么容易喝道咯。”
杜秋微掩口一笑,目光流转间掩饰了因南宫还未回程的焦急,随即转移了话题:“我来这里的时候,听许多人说起‘格琪亚’的故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将手里地琼浆玉露放在一旁,嘉衡展开和气的笑容:“好的小卡娅,这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地故事。传说中,古代的大食有一个国王,深受民众爱戴。他有十七个儿子,却一直想要个女儿。神明庇佑,在他古稀之年,他地皇后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格琪亚。他很喜欢这个女儿,甚至想把整个国家交给她。在他死后,十七个不争气的儿子却瓜分了各自地疆土,自家兄弟血肉相残,闹得民
。格琪亚带领起义的人民,打败了十七个哥哥地军〖了流血的内战,使人民过上了安逸无忧的生活……”
“她是怎样打败十七个兄长的呢?”杜秋微问道。
“这就是她被称为女战神天香的原因啊。”嘉衡温和平静的声音娓娓道来,“这要从老国王死的那年秋天说起了……”
格琪亚的故事在西域家喻户晓,就连嘉衡也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所以得以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就似亲身经历地一般。杜秋微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追问着,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这位公子。”南宫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发现红缨不见了踪影。
正欲随处去寻,忽听一个声音鬼魅般地贴在自己耳畔沙哑地道,“西边的走廊不能去。”
那人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流动着柔暖的红色光芒,形同鬼魅,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能在他丝毫未察觉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如此靠近!南宫心底有些发凉,在看清她面容时,却好似谜团解开一般微微笑了:“红缨姑娘,请问为什么不能去呢?”
“我们敬拜虚无,对鬼神之物敬而远之。那里阴森无人,情形异常,时常有灵异之事发生,就连销金楼主人也对此无能为力。如果您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们可不负任何责任。”她地脸在烛光下泛着惨然的白色,冷冷的语气直教人凉透肺腑。
南宫敛去了笑容,心里早有底数。她那股浑然天成的阴冷气势本就容易吓人,再加上对此地主人那样的称呼,怎能让人不怀,更何况他这个生性多的人呢。
见南宫毫无惧色,红缨轻轻一叹,不动声色地离开。
已经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南宫转身走上那条漆黑的走廊。今夜无月,越往前行,四周越显黑暗苍凉。难以预知的危险潜伏在他孤独的脚步声中,黑夜中格外明显,沙沙地越来越近。就是因为一点其他地声音都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越发显得凄清可怕。
越往深处就越发伸手不见五指,他终于觉察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这里还有什么声音。
连续两个夜晚,他都透过驿馆的小窗看着这边的情形。子时三刻,第三盏灯总是会点亮,一炷香之后就杳无痕迹。虽然不知道从前是否如此,但是连续两夜都是这样,不免有些蹊跷。
能感觉到丝丝凉风拂面而来,虽然走廊尽头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他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大概方位。那间房子真的已经不远了,他甚至能嗅到轻微的松香气息。
地声音有节奏地起伏着,丝毫不显突兀。随着南宫的逼近,那声音入耳渐渐清晰:“不眠思妇,齐应和、几声砧杵。惊动天涯倦宦,岁华行暮。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流浪征~北道,客~:南浦,幽恨无人晤语。”
声音极其轻微,难以辨别传来的方位,尤其凄凉无比,仿佛被夫君抛弃的痴情怨女在深闺中咬牙的诅咒。犹带哭腔,凄惨诡异,让人不禁动容。忽觉白色光影一闪而逝,南宫急忙抬头,只见三尺高处忽有一件纯白色的衣衫,正徐徐朝自己飘来。他看不清裹在衣衫中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瞬间让人绝望无比。
“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那纯白色的魅影低低一叹,恍若有着万种看破尘世的悲伤与绝望。直觉一直提醒着南宫一步步向后退去,不宽的走廊让他一下子就背抵墙上,一瞬间竟沁出冷汗,同时庆幸自己撞到地是墙而不是偷袭者。
“还将梦去。”那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距他越来越近了。南宫本能地抽出长剑,忽觉一阵大力传来,生硬卡着流风剑冰冷的剑锋,阻止它前进地势头。虽然看不见前方偷袭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以他这么多年地经验来看,那应该是一天极细却极其坚韧的细丝。南宫紧紧地握着剑柄,心中大凛,如果方才晚了一瞬出剑,他现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使细丝地人内力极强,南宫内功未完全恢复,不敢与此人硬拼。他当即用剑力将细线抬高,右足向前滑去,躲过了这根细丝的攻击。刚缓过神来,耳后突然一阵发凉,锐利地刺痛瞬间划开了他的感知。他连忙转身躲过,一剑朝那白衣身影刺了过去。
敌人的武功不弱,何况在这黑暗的地方使用这样的武器,简直是赚了天大的便宜。南宫一剑刺出,那白衣身影晃了一晃,仿佛一张纸片朝下飘坠,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再无声息。
“装神弄鬼的都给我出来!”南宫擦开火折子,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一闪而逝,得不到任何回应。四周依然静得可怕。
火折子并没有多大用处,除了自己拿着火折子的那只手以外,他什么都没看见。若是旁人,早就吓得魂附体了——可他却很清楚,这儿一定涂满了吸收光线的东西,否则不会什么都看不见。
第九十九章 刺杀
惊讶着,四周响起一片咯咯的轻笑,忽远忽近不绝于|四面八方都是诡异的笑声,仿佛山谷中绵延悠长永不断绝的回音。正在此时,五道剑光画出一朵绚丽的梅花,向他胸前刺去。火折子打翻在地,他抽出剑来,却现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多,眨眼间成倍增长,竟多得数不清了。
“格琪亚的第十六个兄长是一个很温?*娜耍奔魏饪醋排吭谧雷由暇却19诺亩徘镂3罚熬驼饷床缓锰盟帕耍俊?br/》
转转头望着窗外,他轻轻摇了摇头:“有人不得休息,有人却在这里睡着了……唉,翠钿,你带她们去客房吧,天色这么晚了,该结束的,也早就结束了。”
话音未落,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女打扮的女子突然站起身来,袖中匕直指他的眉心:“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嘉衡依旧浅笑着,直视她冷硬的容颜:“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们吧。护送一个郡主,需要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的小郡主不成?”
颜雪目光一扫,觉门口的丫鬟已经对她举起一把精致的玉弓,箭尖直指她的心口。颜雪索性一跃起身,将匕架在嘉衡的脖颈之上,冷然道:“让她放下!”
嘉衡无奈地耸耸肩,无所地道:“不好意思,她不归我管。”没待他说完,颜雪手中的匕已经加大了力度,在他细嫩的脖颈上逼出了血迹,但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盈盈浅笑的样子。
颜雪看了一四周,知道自己所处情况极为不利。己方只有她与独孤鸿影两个能一战的人,经方才观察得知,这里戒备森严,一路看来身上带有武器的男女侍卫不下数十人们根本不可能占到上风,何况南宫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这里的地形她一点都不熟悉,更不明白自己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经没有退路了迟一步,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杀手本来命贱,她倒是无所谓的只是郡主就不一样了。颜雪心下黯然,刚准备缩回匕,嘉衡突然对那翠衣丫鬟摆了摆手,叹道:“退下,点灯吧。”
房外那一盏走马琉璃宫灯透出坚定的绯红色彩,透过薄薄的窗纱,映衬得屋内孤清寂寞。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嘉衡看着颜雪。丝把她眸中透出地森寒之意当回事儿。
“颜雪。”没有必隐瞒自己地身份雪知道。就算他知道自己地名字。也不知道她是杀手。
“雪卡娅。刚才我放了你。你也该答应我一个条件。”嘉衡道。“你要知道。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在我手上。”
颜雪看着他。好半天眸中才有意识温度。唇角下意识地勾起冷笑道:“你说。”
好整以暇地理好衣冠。他似乎忘记了方才惊险地一幕。微微一笑。微微泛红地俊秀面孔透出满足和自信地光泽。
南宫持剑平举。望着漫天飞舞地银光和簌簌过耳地兵器底烦乱无章。敌人根本不需要隐藏自己地身份和实力。单是这辉光漫洒地气势足以震慑心力不坚地人了。为了避免在第一轮进攻中就受伤被挫败。南宫一直在后退防守由渐渐脱力。而敌人仿佛机关一样不知疲倦。白影飘忽闪烁四处知是什么奇异地轻功。竟能使人四处飞行而不落地。简直不是人力所为。
他有不下数百次的对敌经验,然而今日竟然有些微微紧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鬼魅般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有一种无形中的压力,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地涌过来,让人无可喘息。
忽听身后一声极其轻微的爆
前一花,面前的白影突然间消失了,周围突然亮了
所有微弱的光明来自不远处的一盏灯,不知何时点亮的,精致的六角形灯罩中透出柔?*暮焐饷3诤诎抵幸簧烈簧恋模稹芸辞宄肿约赫驹谝患苈钦档屏疗鸬牡胤剑欠讲庞爰魏庖黄鹩貌椭》
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让他不由缩了一下脖子。刚才的一切所遇,真如梦境一般,梦醒之时,他居然还在远处。
楼梯上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提着灯笼走了上来。南宫冷冷地看着她,握紧了手中长剑。觉前面有人,丫鬟猛然抬头,娇颜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你……”
“红缨?”南宫冷然道。
红缨手中的灯脱手落在地上熄灭了,她的声音透出颤抖而置:“你居然还活着?走进那扇门的人,从来都没出来过!”
南宫皱眉望着她,忽然又蹬蹬的脚步声疾步而来,流风剑不由扬起,直指前方喝道:“什么人?”
红缨有些吃地看着身后,仿佛预见了什么大战似的,拾了灯笼匆匆离开。
清来人,南宫不由大惊失色,连退数步:“任倾欢!”
任欢手里拿着灯笼,一身松软的月白色长袍,头用翠玉冠随意地束在脑后,脸上还是一副一成不变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看见南宫变幻不定的神情,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杀气。任倾欢没带武器,就算武器在手,他也不敢与面前之人争锋。停下了脚步,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迎着南宫锐利逼人的杀气,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
如果没有看,他的眸中除了杀意和愤怒,应该还有……紧张。任倾欢提着灯笼的手有些软,而面上却柔和了许多:“南宫公子在找人吗?那很抱歉,我不是。”
“不是?”两字启唇而出,夹杂着些许蔑视。
任倾欢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数,听着南宫因为受伤而有些粗重的喘息,看着那长剑慢慢逼近自己,他镇定地道:“你认错人了,不是我。我不知道方才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嘴角翘起调皮的笑意,可惜在暗夜里却显得有些狰狞。
南宫迟疑许久,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放下长剑,淡淡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倾欢叹了口气,顺着楼梯向上走:“来找人,阮沁失踪了。”流风剑冰冷的剑锋近在咫尺,而他恍若未觉,背后空门毕露,不慌不惧。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挠跆荆瞎松侠矗校骸坝胛颐峭“桑蛐砟苡邪镏!?br/》
“南宫宫主,您相信我?”任倾欢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南宫露齿而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过不会再对你动兵器的,自然相信你的作为。方才如果真的是你,就是我鉴人失误,与你无关。”
那个战胜者对自己的承诺,竟然也一掷千金。任倾欢苦笑了下:“当时我不相信。”
“当时我也不信。”南宫哈哈大笑。
“南宫大哥,我缎坊联盟在凉州略置薄产,如果能得到您的襄助,在下不胜感激。”
“不必如此。我协助你,也有自身的原因。”
任倾欢点点头:“明日我来驿馆找您。”
“一路劳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郡主。”说完,二人挥手而别。
第一百章 探秘
夜,销金楼依旧是凉州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美》盘珍馐,流光溢彩,直教人此生别无他求,惟愿老死是乡。然而真正的富人都知道,目所能见的繁华只是揽小?嬲形兜赖牡胤剑丛谧罡卟隳羌涫匚乐诙嗟纳衩氐陌崂铩d羌浒幔褪谴竺鸶蟆?br/》
每日夜至戌时,那间房子里的灯火才准时亮起,就算最稔熟的客人也不能随便接近。这是为最尊贵的客人所准备的房间,其实拥有重金的客人要求的不仅仅是这件屋子,还有房间里的姑娘。
销金楼没有花魁头牌,姑娘们全凭自己的喜好接客收钱,不想做了随时都可以离开——只不过在这样一个挥金如土的地方赚钱是很容易的事情,没有谁会自愿离开的。姑娘们的身价凭借她们所接待的客人而定,肯为其一掷千金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论起那几间神秘的房间,就连现在最红火的苏娜姑娘也从来没进去过。
这就是南宫与任倾欢二人所了解的全部内情了。扬州太守的三女儿最近离奇失踪,这些年来,这些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只不过因为都是朝廷高官的女儿,当事人怕是私奔不敢张扬,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阮沁自幼与扬州太守的三女儿交好,知道她失踪的事情很不寻常,在暗中调查三天之后,留下一封信就去了凉州。
让任倾欢感到庆幸的是阮沁好歹没有失踪得太决绝,还留了封信告知行踪——可是这小妮子居然留下行踪,岂不是摆明让他不来帮忙也得来?想到要不远万里从富庶的中原来到动荡不安的西域,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可摊上了阮沁这个麻烦,他也只得认命了。
其实,自从被阮死乞白赖地要求被嫁之后就由一个一心与命运抗争的有为青年慢开始认命了。
二人身着鎏金锦缎华服,裳配饰毫不掩饰身上的富贵之气,乍一看来就是暴户的模样。只是销金楼向来是认钱不认人的地方,不论是土财主还是高官,他们都一样笑脸相迎。
有个端着血;盏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他们身旁,表面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香艳的表演,却能明显看出他在还聚精会神地听同桌另外几名身材魁梧之人的谈话。说实话倾欢也正是被他们谈话的内容吸引而来的,而那两个样貌粗犷的西域商人还在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越说越显红光满面。
“杨玉娇真是极品的货色!听说刚的时候还寻死觅活的咱销金楼的鸨儿怎么治都不管用。
最后还是吴大官人出了绝招,让这个阿塔(卖身女子)乖乖听话,连着一天一夜没让他歇着还是鸨儿大姐拖着他出来的!”
“得了老二哥。你就吹牛吧!销金阁地儿。你从哪儿知道地?”
“你别说我还真就知道了!别管那事儿了。你可知道吴大官人使地什么绝招?”
“什么?别说是暖香……”听者按耐不住兴奋。
“对了就是暖香丸!”说话之人哈哈大笑。“便宜那小妮子了。白白得了乐子。暖香丸可是露华宫地宝贝。一颗就能让她登天了!”
“不对啊。吴大官人哪儿来地暖香丸?那可是露华宫最厉害地——”商人听客面露疑惑。
说者立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四处望了望:“小心是秘密!只可惜了杨三小姐。服了整整半颗暖香丸在连多余地话都不会说了。整天哆哆嗦嗦地嚷着要变成了个木头美人。唉。吴大官人真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啊!要是我
“吴大官人好不容易得来的药会让自己不舒坦呢,哈哈哈哈!”说着,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忽地那个新加入的年轻人恍然一叹,先前说话的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小子你也是听闻杨三小姐许久的人了吧!销金楼好不容易得了她,如今变成了木头人儿,肯定不会让她再居于销金阁了!你放心,不出三日,在大帐子里就应该能见到她了,到时候只要三十个铜板就能过一晚,哈哈哈!”
南宫或许不太清楚,然而其他人却是明白的。销金楼的姑娘身价都不菲,如果在那个神秘的销金阁呆过一夜,过夜的资费定是这几日最高的——只不过因为杨三小姐被露华宫最厉害的****给毁了,身价全无,一下子就沦为最?*鹊陌7嫒萌诉裥辍?br/》
“这个吴大官人一定赔了不少钱吧。”年轻人斟酌着小心地说。
先前那说话的人冷笑了一声道:“要不是看他有露华宫的东西,销金楼怎么会留他一个全尸?赔钱?年轻人,你想得太简单啦!销金楼这么多年风光红火,身后的势力哪是你我可以揣测的?我敢说,如果谁敢在这砸场子,不管他是中原富商还是波斯高官,销金楼都能把他全家杀干净!”
任倾欢浑身一凉,南宫无言以望,眉头紧蹙。手执酒杯的年轻人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们,口里喃喃地低声说:“露华宫……”
不用多问,谁都道这所谓的露华宫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任倾欢眉头紧锁,掌心也由得握紧:“这个杨玉娇应该( 色遍江湖 ./45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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