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头有狗了》91.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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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值盛夏, 太阳就像在人正头顶上飘着一样，热的人, 颜煜宣拽起衣角, 抹了一把脸上的汉，想，这要是换作平时，他估计已经中暑晕倒了。
    背部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了来自正午阳光热切的关照, 此刻的颜煜宣，真的恨不得立即晕过去。
    果真半斤八两切忌卖弄，这心锐决学了还真不如不学。
    暑气解不了不说, 还得硬挺着遭罪受。
    得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清爽利落的样子与颜煜宣仿佛如同从河里捞出来的落汤鸡程鲜明对比, 她递过去一袋水，道：“喝口水吧，你已经学的很快了。前面就是林子, 里面会凉快点, 我们暂且进去找棵大树, 借着阴凉地，避过中午的暑气。”
    颜煜宣晒的嘴唇都起皮了, 一句话也不想说, 喘着粗气，接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饮水入喉, 只觉得连这水都是烫的。
    “啧啧, 可惜你是男的，不然啊，我背你过去。”得意边叹气边摇头。
    颜煜宣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片刻，放弃似的呼出一口粗气，翻了个白眼。
    这几日，得意真真是受够了他在耳边叽叽喳喳，如今他一句话也不说，实属难得。
    有心气他，得意道：“所以说啊，这功夫不到家...”
    话还没说完，得意猛地落了音，视线落在前方的林子处，握着剑的指尖悄悄收紧，戒备十足的样子。
    这要是在平时，颜煜宣肯定就注意到了，但是现在，他累的就差趴下了，根本顾不上她，所以当眼前飞来一柄飞刀擦着他的额角堪堪划过，得意拽住他的将他得朝后一仰，身体轰然倒地时，他还处在完全的懵逼状态。
    “发..发生了什么？”他动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道。
    没有人回答他。
    颜煜宣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酷似得意的背影，兔子一般，一溜烟蹿进了林子中，不见了。
    颜煜宣：“......？”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得意起初只是微微感觉到前方不太对头，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被气劲包裹着的短刃自林子里横斜而出，她剑都没时间拔，凭着本能反应，将颜煜宣向后拉了拉，也多亏颜煜宣学了几天心锐决，加上他本身资质不错，周身有一层薄薄的屏障，将短刃的气劲抵消了，这才好悬避过，否则，就算不死，颜煜宣这眼睛，怕是也保不住的。
    来者不善。
    既然对方不友好，那么她也绝对没有退让认怂的道理，何况还带了一个拖油瓶，所以得意握着剑追了过去。
    还未凑近，便远远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掺杂着许多人的呐喊。
    听起来像是在打团战，如果仔细嗅嗅，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味儿。
    如此说来，那柄差点闹出认命的暗器，倒像是不小心撇出来的。
    得意扁了扁嘴，略一思索，还是觉定猫过去看看。
    岂料，这一瞅，惊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那个身量纤细，手执锁链，像个爷们儿一样挥得虎虎生风的，被紧身衣包裹地愈发玲珑有致的妹子，可不正是她师姐嘛？！
    震惊中掺杂着无与伦比的喜悦，激动地得意一下子跳了出来。
    “师姐！”
    击飞一个挡路的身穿铁甲的人，得意兴冲冲地冲了过去。
    萧尽欢看到她，也很吃惊，下意识地将手中长链抡圆了一甩，抽趴一个准备趁其不备偷袭得意的魔教弟子，冷声道：“怎么又是你？！”
    注意到师姐的动作，得意眼眶湿湿的，心脏一瞬间像被温温热热的东西填满了似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控都控不住：“我来找你呀，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城了，我找了你好久。”
    相比她的欢喜，萧尽欢瞪圆了杏眼，柳叶细眉也竖了起来，满脸愠怒，喝道：“你来做什么！”
    得意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淡定地踹翻旁边不知是敌是友的混战群众，不换不忙道：“师姐不来找我，那我就只好出来找你啦。”
    “离开这里！”
    “为什么？”
    “你...”萧尽欢刚要说话，却突然听闻一串大声的笑：“哈哈哈哈哈哈，看我发现了什么，素来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踏血女魔，居然也有在意一个人的时候，真乃此间奇闻也，有此发现，不虚此行，有趣，有趣得很。”
    得意抬眼向声源处看去，只见树杈上斜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拿着个酒葫芦，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见得意看他，吹了声口哨：“哟呵，还是个小美人儿，美人儿，听你的称呼，你是踏血女魔的师妹？”
    这人说话的时候，音调七拐八拐，转了好几个音回路，十成十不怀好意的语气。
    得意面色一冷，刚要飞身过去，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翻，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玄色铁索如毒蛇一般破空而出，半人粗的树干瞬间炸裂开来，同一时刻，那人飞身跃起，落地的时候，还不忘朝得意眨了眨眼皮，飞去一个媚眼，嘴里叫喊着：“啊哟哟，好凶好凶，你这婆娘如此凶残，当心日后嫁不出去，没有男人肯要你，孤寡到终老”。
    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师姐陡然蹿高的怒火，虽然生气于他说的话，但是得意看向他的目光还是不由得不由怜悯起来。
    兄弟，自求多福吧。
    萧尽欢眼神锐利无比，看向此人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具死尸。
    她微微撇头，向以前无数次那样，对护在身后的得意道：“你且退后。”
    得意却不想像从前一样由师姐护着，她不但没退，反而朝前迈了一步：“师姐，我长大了，可以跟你一起作战了。”
    萧尽欢深吸口气，转身就是一掌。
    没用力，只是用气劲将她震开了：“让你后退你就在后面乖乖带着，长大了就不听话了是吧？”
    得意措不及防，后退几步摔倒在地，撅着嘴巴满脸不服气：“师姐之前还不认我呢！都不认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听话！”
    萧尽欢没搭理她，因为她已经跟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交上手了。
    师姐的身手不赖，得意一直都知道，也料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师姐的修为只会有增无减，却没想到，对方的修为也不低。
    两人招式间你来我往，难分难解，从地上打到天上，在从天上打回地上，没有花架子，招招往对方要害处打，不知是谁掐了个雷决，大亮的天色一瞬间阴了下来，黑云压顶，天雷滚滚，当真是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此番萧尽欢露了真本事，之前与魔教缠做一团的人马一个个都瞪大眼睛住了手。
    感情之前的小打小闹都是逗着他们玩，人家根本就没正眼瞧他们。
    让得意感到诧异的是，穿黑衣服的魔教见此情景，不趁胜追击也就罢了，反而四散奔逃起来，御剑的御剑，遁地的遁地，跑的慢的嘴里还嚷嚷：“那谁，带带我！你欠我的饭钱不用还了！”
    另一边的人见这架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大家伙儿同为人类，危险警报也必定是相同的，眨眼间，除了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尸体，乌压压的一群人，瞬间跑了个精光。
    速度之快，令得意目瞪口呆。
    突然，阵震耳发聩的雷声轰鸣而过，一道闪电自乌云间竖霹下来，堪堪落在得意脚边。
    布料烧糊的味道十分刺鼻，传到得意鼻尖，她皱了皱眉，一动也没动。
    衣角被烧了。得意心不在焉地想。
    萧尽欢将气劲拧做一团，抬掌挥出，震退对方，抽空向下瞥了一眼，然后黑了脸。
    下方是焦黑一片的土地，横七竖八躺着些焦炭一般像是尸体的东西。得意杵在那里，像一株茂盛的小树苗。
    孤零零地，简直活靶子的存在。
    她现在恨不得揪住得意，好好打一顿她的屁股。
    还一定要狠狠地打，用力地打，打到哭着求饶为止。
    打小就嘱咐她的，遇到危险一定要跑，说了成千上万遍，才三年不见，就统统喂了狗？！
    她不在，师尊就是这么教她的？！
    “你在看哪里？！！”意识到萧尽欢的心不在焉，对面的人不乐意了，喊出来的同时，手中一记暴击打出。
    萧尽欢闪身避过，不耐烦的“啧”了声。
    “龙绝剑！”一柄金光闪闪，盘着淡色气劲金龙的宝剑破空而出，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向她飞来。
    萧尽欢素手一扬，劈手握住。
    举手投足干脆利落，齐腰的长发纷飞不显娇媚，腰身纤细不觉柔弱，明明是个娇小的女子，在她握住剑的那一刻，却让人有种战神降临时，从心底开始颤栗的臣服感。
    那人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不同于之前不怀好的嘲笑，这次笑的爽朗大方：“哈哈哈哈哈，英姿飒爽当酣战，一洗前尘白马篇！不愧是萧尽欢！当年一战成名的烛雾峰大弟子萧尽欢！我陈闲今天得此一战，就是死，也值了！痛快！痛快！”
    萧尽欢投过去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利剑掷出，口中念到：“去！”
    龙绝剑直直地朝着得意的方向怼刺过去。
    龙绝剑可谓当世神剑，速度自然不同凡响，得意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阵温热的气流包裹，紧接着，整个人被不知何时放大的龙绝剑驮了起来。
    不只得意，连陈闲对这一变动都懵逼了。
    他大锤都抡起来了，见状，硬生生收回了蓄势待发的大招，差点给自己憋的气息内回，从空中直接坠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得意在越来越远的远方尖叫：“师姐——放我下去！！”
    萧尽欢充耳不闻，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随意地轮着手中的铁链，看着陈闲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不屑，她声音冷冷的：“动手吧，对付你，一跳随处可见的破链子足够了。”
    “哈，好大的口气！我这可是九天玄铁打造的锤，对上你那破链子，还不是菜刀削白菜的事儿，我劝你最好换个兵器，免得到时候说我胜之不武，欺负了你去！”
    萧尽欢勾了勾唇角：“你怎知白菜不能劈菜刀。”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陈闲充分领略了什么叫‘白菜反水砍菜刀’。
    明明是在平日伸手就能捏碎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到了萧尽欢手里，却突然升了好几个档次，不止扯不烂，连正面对上他的大锤，兵器相撞的声音都是清脆响亮的，丝毫未觉逊色，而且，龙绝剑未出来之前，他还能跟萧尽欢堪堪打成平手，自从那个喊萧尽欢师姐的女子被她送走之后，他就彻底沦为单方面被殴打。
    想自己好歹也是在修真界排得上名字的人，如今竟被一个矮他将近一个头的女子打的抱头鼠窜。
    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眼下最需要担心的，还是他有没有命丢人的可能。
    眼见萧尽欢步步紧逼，一招一式全是杀招，丝毫不准备给他留活路的样子，陈闲咬了咬牙，看准锁链毒蛇一般绞来的空隙，手臂一挥，刹那间，锥心彻骨的痛意如电流自手臂处密密麻麻浸透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被放慢了数倍，在脑海中清晰地噼啪作响。
    巨大的疼痛使他眼前有瞬间的漆黑，但是他不能昏过去，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让自己的手臂断的毫无意义。
    陈闲屏住呼吸，利用锁链向外惯出的力道与自身的重量，在双脚离地的同时，用力向下一坠，‘咔’的一声，最后一个手臂关节也脱落出来，失去手臂的陈闲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外甩飞出去。
    萧尽欢瞳孔紧缩，暗叫一声不好，手中长链再次飞出，却还是慢了一步。
    陈闲用仅剩的力气，将手中的大锤尽力撇出去，而他自己却借着力道，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
    他身体的正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深涧。
    随着大锤撞上锁链的碰撞声，他自己也落入寒潭，溅起冲天的水花，消失不见。
    叶长赢平静地与她对视，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你是说，你赞成她做那些事？”
    “我当然不赞成。”
    “你同意她做的事情，却不赞成？”
    得意道：“对！”
    叶长赢歪了歪头，精致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此为何意？”
    得意也笑了笑，忽而神色冷了下去：“你可知，我师姐为什么会在短短三年内，从人人称赞的大英雄，变成如今谈及色变的女魔头？”
    “所以？”
    “对，她这三年以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别人所不能为，不敢为的事情做了个遍，”阖上眼睛，得意慢慢回忆道：“这些，从三年前她下山，我跟东方师伯一起去劝她，到后来师伯当着我的面被杀掉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师伯当时就倒在我怀里，被他自己的佩剑穿心而过，拔剑的时候，鲜红的血溅到我脸上，那种温热的感觉，得意一生都不敢忘。”
    叶长赢：“那你现在如此追寻于她，是为了将她押送回师门请罪？还是说，你准备欺师灭祖？”
    得意没理他的问话，继续道：“那时候我难过了好久，直到三个月之后，外出游历的同门师姐回来，告诉我说，师姐她在江北，以一人之力连挑抱月阁五位长老，杀灭弟子数百人之后徜而去之后，我就想清楚了。“
    “师姐自小孤傲，她不动手只有三个原因：懒得杀，不想杀，不屑杀。而抱月阁虽说是当时风头正盛的仙门，实际上却是强弩之末，全靠五长老虚吹出来的名头撑着，这也是为什么以师姐当时的修为，却能连挑他们，杀死抱月阁数百名弟子之后，还能徜徉而去的原因。像这种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家伙，我师姐向来看破不说破，属于不屑杀的行列，而老者，则是归于不想杀的行列。”
    她分析起来神态严谨，且不说有没有道理，乍一听还真的是头头是道，连平时总习惯性上挑的嘴角也收了下来。
    叶长赢来了兴致，抱着剑，身体向后微倾，斜倚在身后一棵碗口粗的树上，道：“然后呢？”
    “师尊只有我与师姐两个弟子，在闹瘟疫的村子口捡到我时，又刚好顿悟，要闭关渡劫，每个一两年出不来。因此，我自小便是跟着师姐长大的，师姐年长我四岁，却比我懂事的多，一言一行成熟的很，完全没有其他同龄师姐们娇滴滴的脾性，就连师兄们，很多也比不上她。师姐从小倔强，凡是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到，说好的走直线，遇到一堵翻不过去的墙，她也会把墙拆了继续走。”
    “同样，她答应了师尊要照顾好我，就一定会把我照顾的好好的。”说道这，得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发红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我这个名字还是师姐帮我取的。”
    叶长赢倒是没怎么在意，他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道：“所以按照你对你师姐的了解，你认为，你师姐之所以做这么多，是因为她突然有了别的目标。就像河边的石子，本来不需要去在意，捡了也没用，但是你如果想打水漂，它刚好顺手，这种情况下你就得把它拿在手里。”
    得意愉快地打了个响指，赞赏道：“厉害，不愧是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人物！”
    叶长赢实在不觉得这话是在夸他，不过他不怎么在意，这一步之遥，看似简单，实则万水千山。所谓大道无情，飞升的条件之一，必须要做到无心无情，了无牵挂，正巧的是，无论过去还是将来，这是他一直做不到，也不想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