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胖头鱼》58.58

    次日, 护国公府的人如约来到夏府,护国公秋君霖身穿一件鸦青色菖蒲纹杭绸直裰,五官俊朗,气宇轩昂,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专属的魅力。冯氏跟在他身侧, 头梳堕马髻, 穿着一件碧绿色的褙子, 面容虽然带着笑, 可若近看,便能发现冯氏今日脸上的妆粉打得有些厚, 似乎想掩盖住不太好的气色。
    二人身后,跟着秋正南和秋一诺。
    “大哥!”秋氏喜迎上去, 心情有些激动,自秋君霖回来后, 她还只在大军入城那一日在酒楼上远远地见了他一面。
    秋君霖笑道:“我回来了。”
    秋氏由衷一笑,眼眶微热,“回来就好。”
    夏知秋上前去,拍了拍秋君霖的肩膀,秋君霖回来后,他倒和他在宫中见过数面,不过每次见面皆是匆勿,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几位长辈相拥步入前堂, 夏疏桐跟在秋氏身后, 看都不敢看秋一诺。想到昨晚之事, 她脸还有些热。
    两家在前堂欢聚过后,便去了食厅,今日秋氏为兄长设了洗尘宴。
    今日是家宴,不必像宫宴那般拘束,宴席上秋君霖只略酌了几杯小酒,笑得开怀。在夏府用过丰盛的午膳后,秋君霖拉着夏知秋去了书房,秋君霖虽是习武之人,但其实也颇喜欢琴棋书画,在外征战五年,久未提笔,这回只怕得拉着夏知秋过过瘾了。
    秋氏见嫂子冯氏面色似有些异常,低声关切了几句,冯氏笑笑,只道自己昨夜没睡好。很快,姑嫂二人带着几个晚辈去花园里散步了。
    秋正南跟在冯氏身后,悄悄打量着夏疏桐。一阵时日不见,表妹看起来又漂亮了许多,双颊饱满如同水蜜桃,红粉娇俏,就连身段也……秋正南看得有些红了脸,连忙收回了眼。这样一个表妹,他是喜欢的,只是她似乎一直不太待见自己,反倒从小同秋一诺交好。秋一诺离开定安将近五年,此番归来,二人关系似乎还和以前一样要好。
    这不,秋一诺走着走着就主动靠近了夏疏桐,全然没有半点忌讳。
    “桐桐,下午有空?”秋一诺低声问道。
    夏疏桐有些红了脸,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秋一诺见她仍有些不自在,压低声音道:“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夏疏桐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抬头看他,见他眸色真诚,冲他释然一笑,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不过,他那晚不是亲了她吗?他应该也不记得了吧,当时他醉了酒,当是忘了的。而且那晚夜色太朦胧,如果不是第二天她醒来看到镜中自己脸上的红印,她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她这般自我安慰道。可是,他吻她吻得很重,她脸上的红印直到昨日才彻底消失掉……
    “那我们下午去看秋墨姑姑?”秋一诺神色自如问道。
    在边城的那些时日,秋墨姑姑一直是以军医七白徒弟的身份,女扮男装呆在军营中,只是她皮肤白皙、体态纤柔,四五年下来,有不少与她接触较多的将士都起了疑心,后来大家心里一琢磨,都心知肚明了,因着她在军中人缘好,大家也不点破,反倒对她多有照顾。
    此次归来后,她恢复了女装,可无苦于无事可做,又不想庸庸渡日,后来经了夏疏桐的介绍,她去了长生药铺当女医。今日便是秋墨姑姑去长生药铺的第一日,秋一诺的意思是想约夏疏桐去长生药铺看看她。
    夏疏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一诺哥哥这般泰然自若,若她还扭捏避讳着他,反倒显得她有些放不开了,而且她去自己的药铺也很方便。
    “那我们下午药铺见。”秋一诺道,没约她同路去。毕竟她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为了她的清誉着想,在城中这些热闹的地方还是不要同她出双入对的好,免得她遭人闲话。
    秋正南见这二人一直在亲密地窃窃私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他抬脚朝二人走了过来,温和笑道:“不知二弟和表妹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他一来,夏疏桐便觉得有些扫兴,不过面上不显,只是冲他浅浅一笑,没有答话。
    秋一诺淡淡道:“没说什么。”态度十分敷衍。
    秋正南眉间有一丝不悦,还未说什么,夏疏桐便笑道:“表哥你们慢慢聊,我去找我娘亲啦!”说罢稍一福身,追上前去,亲密地挽住了秋氏的手臂。
    秋正南看着夏疏桐离去的跳脱的背影,略有失意,又看向了秋一诺,眸色变得有些不满起来。
    秋一诺名义上虽然是他的义弟,但秋正南却觉得秋一诺身上隐隐有着一种长辈的气势,有时跟秋一诺对上,他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现如今,秋一诺是辅国大将军,他身为少护国公,与秋一诺同为正二品,可是他的少护国公不过是个徒有个空名的封号罢了,实则无权无势,而秋一诺的辅国大将军却是他自己出生入死挣来的,手握实权。若真跟他比,他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秋正南暗暗咬牙,今年秋闱,他一定要中举,夺得三甲,入朝为官。到时他从文,秋一诺从武,从古至今,武官都是比不上文臣的,甚至有不少武官都是被文臣玩弄于指掌之上的!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秋一诺不过一介武夫,远不如他!
    长生药铺。
    秋墨姑姑身穿一件略显宽松的青色布裙,头上梳着一个简朴的燕尾圆髻,立在柜后,埋头仔细称量着药材,正聚精会神着,忽听面前响起一个清脆娇俏的女音,“大夫,我要一斤人参。”
    秋墨姑姑一听一怔,人参哪有论斤卖的,又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抬头一看,见是夏疏桐,身后还跟着茯苓、木棉她们,便笑道:“桐桐怎么过来了?可是来巡视铺子的?”
    “才不是呢!”夏疏桐手肘撑上柜台,托着下巴笑道,“我是专门来看秋墨姑姑的!”
    秋墨姑姑失笑,“有心了。”
    “姑姑在这里可还习惯?”茯苓也凑了过来,趴在柜台上问道。
    秋墨姑姑笑容灿烂,“挺好的,陈掌柜和陈夫人人都很好,店铺里的伙计们也很客气。”
    “那就好!”夏疏桐用手挡在口边,假装神秘兮兮道,“姑姑有空,私下里可得帮我监管监管这些伙计们,看看都有谁在偷懒!”
    茯苓听了她这话,低笑出声来。
    秋墨姑姑知夏疏桐是在说玩笑话,也笑了起来。
    几人笑定后,夏疏桐趴在柜台上,歪头打量着秋墨姑姑,因为目光并不避讳,秋墨姑姑也察觉到了,抬眸笑问,“怎地这样看着我?”
    夏疏桐撅了撅嘴,道:“姑姑这件衣服有些大呢?还旧了一点。”她今日这身装扮太老气了,不适合她。
    秋墨姑姑莞尔道:“这是之前做的衣裳了,当时做得大了一些,便一直放着没穿。”
    “那现在怎么拿出来穿了?姑姑没做新衣裳么?”茯苓问道。
    “有做啊,”秋墨姑姑声音有些轻了下去,“只是太新了。”
    茯苓听了笑道:“哪有人嫌新衣裳太新的!”
    秋墨姑姑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夏疏桐想了一想,拐着弯问道:“姑姑是缺银子么?”
    “怎么可能!”茯苓想也不想便道,秋墨姑姑在边城呆了几年,回来后上面赏了几十两银子下来,就算花完了,还有秋墨呀,秋墨那家伙私房钱多着,而且他现在是将军,还有俸禄呢!
    “不缺的,”秋墨姑姑浅笑着对夏疏桐道,“你就放心吧。”
    “那姑姑你有银子为什么不花呢?”夏疏桐问道。
    秋墨姑姑笑道:“因为没有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呀。”
    “怎么没有呢?”茯苓道,“姑姑可以买几身漂亮的衣裳穿呀,还有首饰,买很多首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现在,秋墨姑姑全身上下甚至连个手镯都没有,髻上都是直接包的一条布巾,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朴素得不像话。
    秋墨姑姑浅浅一笑,“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茯苓这么久没见,没想到这性子还是这么的可爱。
    见她一直回避,夏疏桐想了想,还是直言道:“秋墨姑姑,我觉得你梳这个头发太老气了,以后还是不梳的好。”
    “是啊,”茯苓道,“姑姑稍微打扮一下,都能很漂亮的!”秋墨姑姑梳这个发型,看起来老了十岁都不止,愣是把她天生的少女脸往老妇人那边装扮,一点也不合适她。
    秋墨姑姑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打扮什么?”
    夏疏桐一听就笑了,“我外祖母出门还要打扮上一个时辰呢!”她外祖母今年都五十五啦,不过看起来也很年轻,大概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秋墨姑姑,不是我夸啊!”茯苓快嘴道,“你要是同我们走出去,旁人一定说你是我们的姐姐呢!还有,姑姑要是同秋墨那家伙走出去,旁人哪里知道您是他的姑姑啊,指不准还会说你是他妹妹呢!”茯苓这话是往夸张的说,秋墨天生一张娃娃脸,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小很多。
    秋墨姑姑听了茯苓这话,笑得脸都红了,这丫头的嘴怎么能甜成这样。
    “大胆!谁敢在背后说本将军的坏话!”门外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门外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一个人,正是意气风发、锦衣玉冠的秋墨。
    茯苓扭头,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就你还本将军!”
    秋墨只在进来那一刻装模作样地端了一下架子,没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跑过来笑嘻嘻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秋墨来了,秋一诺应当也到了,夏疏桐往外一看,便见秋一诺背着手不急不徐地走了进来,气定神闲,二人会心一笑。
    “我们在说姑姑呢!”茯苓戳着秋墨胸口道,“你啊,不是当将军了吗?怎么不给姑姑买些衣裳首饰啊?”
    秋墨被她戳得连连后退,揉着被她戳得发疼的胸口道:“我买了啊,买了好多呢!满满的一衣柜都是!”秋墨对秋墨姑姑抱怨道,“姑姑你看你都不穿,害得我被冤枉!”
    秋墨姑姑笑道:“你瞧瞧你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像未出阁的小姑娘穿的似的,我哪里能穿?”
    “姑姑怎么就不能穿了?姑姑你对我来说就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啊!你住的是闺房,将来我会送你出阁!背你上花轿!”
    秋墨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的,惹得秋墨姑姑瞪了他一眼,“得,将军府才没住几日,这就要赶我出府了。”
    “不不不,”秋墨忙摆手道,“我的家就是姑姑的家,姑姑要住多久都成!以后姑姑嫁了,我的将军府就是姑姑的娘家!”秋墨拍着胸脯道。
    秋墨姑姑有些窘迫,这孩子净说胡话。
    “姑姑,我们别管他!”茯苓道,“他们这些臭男人,眼光就是差得不行!要不你跟他要个几百两,我们自己上街买衣裳去!”
    “行行行!”秋墨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来,“这里一千两,你带我姑姑买去,这一千两你要不带我姑姑花完,你就跟我姓啊!”
    “行啊!”茯苓一把接过,霸气道,“我就给你花个一文不剩!”
    “说好啊,你要花剩个一文钱,你就要跟我姓,唐茯苓!”
    “呸!真难听!”
    “唐茯苓唐茯苓!”秋墨快嘴念了几遍,忽然觉得还挺好听的。
    秋墨姑姑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好久没见这二个活宝吵嘴了,她当真怀念。
    她笑着对秋墨道:“这银子你就好好存着,准备以后娶媳妇用吧。”又对茯苓道,“茯苓,这银子你替他保管着就是。”
    “什么啊?”茯苓不满道,“我还得帮他保管娶媳妇的钱啊?”
    “姑姑不用!”秋墨道,“我有大把钱呢,我到时娶多少个媳妇都行!不缺钱!”
    茯苓忍不住直翻白眼,“还娶多少个媳妇都行,将来也不知道谁瞎了眼肯嫁你!”
    “怎么就叫瞎了眼啊!”秋墨拍着胸脯道,“你瞧瞧我,英俊潇洒,孔武有力,年方十九,少年有成,走出去,定安城里哪个姑娘不喜欢我?”
    秋墨这大言不惭的话语,听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茯苓听不下去了,同他抬杠起来。
    这二人还在绊嘴,夏疏桐已来到秋墨姑姑跟前,取下自己髻上的一支卷云碧玉簪,轻轻插入秋墨姑姑浓密的墨发中,仔细看了看,倒添了几分静雅。
    秋墨姑姑伸手欲取下,夏疏桐按住她的手道:“姑姑,其实我觉得女子不一定要为悦己者容,也可以为了自己啊。你想啊,每天早晨起床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漂亮有活力,那接下来的一整天心情都会很愉悦的。还有,每天看到你都是你身边的亲朋好友、你所在乎的人,你是希望我们看到一个萎靡不振、对未来心如止水的姑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见到一个生机勃勃、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姑姑呢?”夏疏桐这般问道。
    秋墨姑姑沉默不语。
    夏疏桐松开了按住她的手,认真道,“姑姑,我觉得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其实曾经我也像你这样,自卑过,垂头丧气、自怨自艾,觉得人生也就如此了,从而忽略掉了许多还在乎我的人,甚至还有那些已经不在人世,可若他们活着,便希望我能过得好的人!后来,我终于想通了,我并不为某个特定的人而活,我为自己而活,为那些所有关心我的人而活!”夏疏桐说完,冲她露出一个坚毅而灿烂的笑容来。
    曾经,她就像一朵极力想要收拢自己细碎花瓣的小雏菊,黯淡枯萎,直到有一天她努力地去绽放,终于发现自己活成了一朵明媚而阳光的向日葵。
    秋墨姑姑低垂着眼眸,只觉得夏疏桐自信活力得令她自惭形秽。
    沉默片刻,秋墨姑姑冲夏疏桐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她忽然就释怀了,像是在一间小黑屋里闷了许久,她终于推开了窗,呼吸到了窗外清新的空气,看了到窗外明媚的阳光。现在,她要推开这道尘封已久的门走出去了。
    夏疏桐笑,跑去拉住茯苓道:“茯苓,你带秋墨姑姑去外面挑一些漂亮的衣裳吧!”
    “好啊!”茯苓一口就答应了,这个她在行!
    “我也去!”秋墨举手道,“身为一个男人,我的眼光是很不错的!”
    茯苓又一个白眼扫了过去。
    “不不,”秋墨姑姑忙道,“我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
    “不用啦!”夏疏桐推着秋墨姑姑往门外走,“今日下午就放姑姑半日假!快去吧!”
    秋墨姑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茯苓跟秋墨二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押出药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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