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胖头鱼》36.36

    秋氏由始至终一直板着脸, 看也没看她一眼。
    史氏跪在她脚边哭了好一会儿，见她不为所动，只能自己擦了擦泪，仰头问道：“大嫂，安安呢？”
    “安安？你还有颜面问她？”史氏不提这个还好, 一提秋氏便气上心头, “你可知道两个孩子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受了多大的伤害！”
    桐桐还好, 很是乖巧, 还算能够接受此事；可是安安却不一样，安安从小就很黏她跟夫君, 也不怎么喜欢史氏，如今告诉她史氏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他们两个只是她的伯父伯母，这叫她如何能接受？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昨晚去看安安, 发现安安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见到她一直哭着追问她，“娘你不要安安了是不是？你和爹是不是都不要安安了？”这叫她怎么回答好？
    “我知道大嫂我知道！我错了！”史氏哭着拉住秋氏衣袖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你这毒妇如何配为人母！”秋氏甩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怒道，“你没有资格教导安安！”史氏心思如此歹毒，她万万不能让安安在她身边长大，以免让她教导坏了。
    “不！”史氏揪心泣道, “安安是我的女儿啊！”
    “你现在知道她是你女儿了？”秋氏怒而反问。
    “我求求你, 你让她留在我身边,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教她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呵！教导？”秋氏厉声喝道，“你准备怎么教导？教她在晚间刺绣伤了眼睛？教她饭吃七分饱只因长胖了就不好看？还是要将她教导成一个像早产儿一样瘦弱的模样？”
    秋氏连发数问，问得史氏跌倒在地，无言以对。
    秋氏胸口微微起伏，若史氏只是默认了龙嬷嬷换子一事，这些年来一直好生对待桐桐，那她或许会相信史氏只是一时糊涂，可这些年来，她待桐桐如何？她的所作所为像是一个善良的母亲做得出来的事吗？
    秋氏这会儿见了她柔弱可怜的模样，心中愈发来气，她不就是凭着这副柔弱的模样欺骗了他们所有人吗？秋氏现在见了她，恨不得上前撕破她的脸，她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愤而甩袖离去，留下史氏哭得昏厥了过去。
    其实秋氏此番不过是吓唬吓唬史氏罢了，史氏怎么说也是安安的亲母，二弟的遗孀，他们长房做不出像她那样拆散骨肉的事来。
    次日，她就带着夏馥安和夏疏桐来看她了。
    史氏身子十分虚弱，无力起身，只能在床上躺着，秋氏坐在她床前的绣墩上，一手拥着一个孩子。
    夏疏桐看着憔悴的史氏，心中没有半点同情与不舍，反倒有些痛快，恶人终有恶报了么？她在秋氏的示意下上前去，低低叫了史氏一声“二婶”。这声“二婶”叫出声，夏疏桐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圆满了，就如同昨日她与夏知秋和秋氏相认，光明正大地唤了他们一声爹娘，并且得到了他们热情的回应。她也终于在史氏活着的时候，当着她还有其他人的面叫了她一声二婶，推翻了前生今世叫了史氏那么多年的仿佛刻入血骨之中的一声“娘亲”！
    “桐桐……”史氏未语泪先流，也不知对她是心怀愧疚还是其它。
    夏疏桐没有回应她，低着头回到了秋氏身旁，这还是她今世第一次看到史氏这般憔悴病弱的样子，犹记得前世史氏病重时，她在史氏床前不辞辛苦日夜侍疾，而这一世，病秧子史氏就留给她的亲生女儿夏馥安去侍候去吧！
    “桐桐真乖。”秋氏温柔道，摸了摸夏疏桐的脑袋，又看向了夏馥安，夏馥安咬着嘴唇，有些倔强，不肯上前去。
    秋氏放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夏馥安仍不动作，眼中渐渐噙满了泪。
    “安安？”秋氏柔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安安。”史氏强撑起身子来，想要拥她过来，可是手才刚碰到夏馥安的肩膀，便被她一把狠狠的打开了，夏馥安忽然朝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不是我娘！你才不是我娘！”之后便哭着跑了出去。
    见状，秋氏的大丫环善单连忙上前去追，夏馥安的举动伤了史氏的心，史氏忍不住哭了起来。
    秋氏冷冷看了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史氏哭得更厉害了。
    秋氏看着夏馥安离去的方向，叹息了一声，安安的心结，只怕还需好些时日才能开解。秋氏对秋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去将安安带回院子吧，我待会儿过去看她。”说完这话，她怕夏疏桐在意，又轻轻地抱了抱她。
    “娘……”夏疏桐轻轻唤了她一声，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不吵不闹。
    秋氏浅浅一笑，既欣慰又心疼。桐桐乖巧懂事，半点也没让她操心，可也正因为如此，秋氏才心疼得厉害，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懂事成这样？像个大人般的懂事啊，想来史氏也没怎么让她依靠过，所以她只能学着自己成长。
    一会儿后，秋氏让流双将夏疏桐带了出去，确认夏疏桐走远了之后，秋氏起身，正了正衣襟拉下脸对史氏道：“月底府里会设归亲宴，宴请定安城里所有亲朋好友公开此事，桐桐和安安二人名字不变，只在族谱上做出更改，以后夏疏桐，就是我们长房的大小姐了。”
    安安的名字是她取的，而桐桐的名字，因为没有父亲，当初是夏知秋帮她取的，取自虞世南的诗句——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既然姐妹俩的名字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取的，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了。
    对于长房的决定，史氏不敢有异议，只能低头应是。
    秋氏继续道：“你做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来，按理当休。”秋氏说到这，故意一顿。虽然夏知冬不在了，可她和夏知秋身为史氏的长兄长嫂，是有权替亡弟休妻的。
    果然，史氏听到顿时脸色惨白，连忙爬起来跪下哀求道：“不！大嫂，你们不能休我！夫君若是知道你们休了我，只怕他……他在地下难以安宁啊！我生是他人，死是他的鬼！你们若要休我，我唯有一死了之！”史氏决绝道。
    秋氏冷道：“别用死来威胁我，我堂堂护国公嫡女，对我来说你不过贱命一条！” 秋氏居高临下，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若真要让你死，有百种死法可以让你死得毫无痕迹。”
    史氏一屁股坐倒在地，周身冷汗！是啊，她都快忘了，秋氏是护国公府的嫡女，大哥是堂堂护国公，大嫂还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妹妹，这种深宅大院教出的嫡女，又能简单哪里去？只是秋氏低嫁入夏府，夏府没人能动摇到她的地位，她身为当家主母，便一直与人为善，不曾显露过什么阴私手段来。若秋氏真对她起了杀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好在秋氏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怕就怕她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秋氏的底线。
    见史氏惊惧，秋氏不这才慢条斯理道：“不过，我们念及安安尚且年幼，倘若你被休弃出门，安安则无人抚养。二弟本是庶出，按理说二房无人，当将她寄养到同为庶出的三房和四房名下，只是三房和四房都不愿意养。”秋氏说到这，顿了顿，“安安虽然是我们长房养大的，可我们长房如今已有了桐桐。至于安安，她不是我们长房的血脉，我们是不会要的。”最后一句话，秋氏是一字一字说的。史氏当年不就是看上了他们长房的富贵和权势吗？那她现在就告诉她，这断不可能！她要让史氏死了这条心，断绝这个念头！
    其实，秋氏只是故意这么一说吓唬下史氏罢了。她本和夏知秋商量着，将史氏休弃了，将安安养到他们长房名下，毕竟安安从小就是在他们长房长大的，三房和四房都是庶出，她要是寄养到这两房，怕她会有心理落差，只有继续养在他们名下，这样对安安来说变化最小，伤害也最小。
    可是他们又有顾虑，假如桐桐和安安两人的身份一公开，他们又做出休弃了史氏的举动，这样只怕会引起外面闲人的猜测。如今夏府三兄弟都在朝为官，若是传出这等丑闻，只怕三兄弟仕途多少都会受到影响。是以，他们几房商议过后，决定替史氏遮丑，等认亲之事淡去后，再另行处置史氏。
    史氏做出的这些事情，他们无法原谅，对于史氏这种恶人，原谅不过是姑息养奸罢了。
    秋氏道：“看到二弟的份上，我们暂且留你这个名分，这事就让龙嬷嬷替你顶罪，只是你身子本就虚弱，知晓此事后深受刺激，于是病倒了。”
    史氏是个聪明人，先前经了她一番吓唬，这会儿只能感恩戴德，流泪应是。
    秋氏继续道：“这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那么在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你只能呆在流音院好好养病了。”
    这是要软禁她的意思了，可史氏也没得选择，无法拒绝，只能问道：“那安安她……”
    “你的病气就不要过到安安身上吧。”秋氏用手掸了掸绣金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道，“安安在静思院住惯了，就让她继续住那儿，以后再看看要不要搬到流响院。等你以后身子好了，安安兴许能在午休的时候来看看你。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养病吧，二弟妹。”
    秋氏话落音，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留下史氏趴在床边哭个不停。
    午后，秋氏劝慰过夏馥安后，从夏馥安的静思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夏疏桐这会儿午休刚醒，躺着榻上睁着一双因睡得饱分外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秋氏柔柔一笑，斜躺在榻边，一手撑头，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热不热？”
    “不热的，娘这里好凉快啊！”夏疏桐冲她咧嘴一笑，指了指一旁的青铜冰鉴。
    秋氏柔柔道：“等你院子修好了，娘也送你一个冰鉴。”
    夏疏桐要住的院子是东院，东院本该是留给长子住的，可是她肚子不争气，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息，便和夏知秋商量着，将东院修整一下给桐桐住，也算是对她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谢谢娘！”夏疏桐开心地搂住了秋氏的脖子，秋氏笑着在她额上重重亲了一口，夏疏桐闭目，心中偷笑，娘亲的吻真舒服。
    秋氏命丫环们打了水进来，亲自绞了帕子给夏疏桐洗脸，夏疏桐全程闭着眼，一脸享受，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这种感觉就像在做梦，早上起来娘还给她梳了头发，秋氏梳头特别温柔，一根头发丝都扯不到，梳出来的花苞髻还很漂亮。昨晚娘还给她洗澡，夏疏桐虽然觉得好害羞，可是洗完澡被她从浴桶里抱起来，然后用浴巾紧紧包裹住的那一刻，她感觉真的好幸福啊！
    唯一不完美的是，夏馥安还在，她不知道大人们会怎么处置她。史氏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她怕就怕她爹娘处置了史氏后会直接收养夏馥安，让她成为自己的亲妹妹。她不想将爹娘分给夏馥安一半。
    可是她知道，夏馥安这一世还没做什么坏事，对大人来说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像她一样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大人们只会心疼她，她现在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现在的状况，她已经很满足了。重活一世，认回亲生爹娘，她要好好地去享受这些前世不曾享受过的天伦之乐，养好自己的身子，珍惜所有属于她的快乐时光，不辜负自己。
    就在夏疏桐向往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时，忽听门口有丫环进来禀报道：“夫人，有客到访。”
    秋氏这会儿正拿着一把小巧的檀木梳细心地替夏疏桐梳理着因午睡略有凌乱的头发，听了丫环的话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
    “是……”丫环有些迟疑，“是二夫人的娘家人——二夫人的胞弟小舅爷，管家已经将小舅爷请至前厅，派奴婢来请示下夫人，该如何招待小舅爷好？”
    秋氏还没做出反应，夏疏桐便心生一颤，是小舅舅。
    史氏有个胞弟，名唤史文光。姐弟俩自幼时关系便不错，只是后来史氏远嫁，他留在江南镇守家业，姐弟二人已久不相见。
    前世的时候，史文光确实在夏疏桐六七岁的时候来过一回定安，似乎是来做些绸缎生意的，后面在定安城里呆了好几个月。
    而他上一次过来，已是六七年前了。因为前世的时候，他一看到夏疏桐，立刻就将她抱了起来，笑道：“这就是桐桐了？长得真漂亮！我是小舅舅！你出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一下子就长成小姑娘了！”
    夏疏桐记得他的笑，笑起来十分清爽，还有一颗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