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胖头鱼》31.31

    秋一诺上前, 将自己带来的画像打了开来,道:“这是我画出来的桐桐的画像。”他将画像展现在几位长辈跟前,却有意背对着夏疏桐。
    夏疏桐不禁有些好奇,一诺哥哥画的画像也画得像她吗?她正打算上前看一眼,可秋一诺却很快就将画卷拢起了, 没让她看到, 只对着众人道:“我学艺不精, 只画了个大概。”
    三个妇人看完这画, 神色都极其不对劲,就秋一诺画的这幅, 画中人的模样也和秋氏模样像了个七八成。
    秋氏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桐桐长大后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一诺画的便罢了, 可是画骨大师,画骨大师甚至根本都没见过她啊!再一想, 安安的画像却是酷似了二弟妹……
    秋氏脑海中忽然生起一个可怕的想法来,这个想法一生起,她身形几乎站立不稳。
    “难道说,这两个孩子抱错了?”冯氏忽然就将秋氏脑海中那个可怕的想法直白地说了出来,“我记得,她们两个是同一天生产的。”夏疏桐和夏馥安同一天生辰,这件事夏府上下都知道,她们护国公府也知晓。
    “这怎么可能!”叶氏喝道, 激动得胸口微微起伏。
    冯氏皱了皱眉, 看着秋一诺, 有些不满道:“一诺,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胡说!”
    秋一诺定定地看着她,“一诺所言,字字属实。”
    冯氏瞪大了眼看他,眼前的秋一诺明明还是个少年,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度竟如同一个尊贵的人物一般,决绝果断,冷静自持,仿佛她若敢把他当成晚辈来训斥,便是对他极度的冒犯。冯氏心生不满,可又不好发作,她总不能斥责这秋一诺于无形中对她不敬吧?
    叶氏和秋氏都没注意到冯氏这边,只怔怔地看着眼前哭得鼻子通红的夏疏桐,难道这个……才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和亲外孙女?
    叶氏几欲落泪,说实话,这些年来,这个小姑娘她一年也见不上几次,每次见了都还不曾仔细看过她。就方才小姑娘思及亡父,她才头一回轻轻地抱了她一下,那腰身细得……
    她还从小就没父亲。叶氏一想到这,心疼得不得了,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这个真是她外孙女,那得多苦啊!
    夏疏桐被她们热切的眼神看得有些惶恐,不由自主地躲到了秋一诺身后,手紧紧抓住秋一诺腰间的玉带。身为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感到害怕、手足无措才是,她心中也确实如此,她害怕娘亲和外祖母她们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愿意去揭穿,因为她们更喜欢夏馥安,所以不想要认她。
    秋氏忽地捂住脸哭出声来,她无法面对夏疏桐,只能扑倒在自己母亲叶氏的膝上,失声痛哭。
    “傻丫头,你哭什么!”叶氏心疼道,轻轻拍着秋氏哭得一耸一耸的肩膀。
    秋氏抬起头来,泣道:“娘,真是抱错了!”
    “胡说,这怎么可能!”叶氏斥道,“即便她们两个是同天生产,可产房里那么多个丫环奶娘照看着,都是瞎了不成!”
    这个时候,冯氏突然小小声道:“我记得,当时两个孩子出生后是住到了一起的吧?”
    叶氏闻言一愣,似乎也记起了这么一回事。
    秋氏哭着朝叶氏点了点头。
    在北梁,生产是极不吉利之事,一般普通人家的妇人生孩子得跑到柴房去,生产后直到恶露尽了才能回正屋,也就是差不多坐完月子的时候。
    当年秋氏生产的前几个月,便特意在府里一个废弃的西院辟出了一个产房和一个婴房来,连地龙都疏通好了,周围环境布置得暖和舒适。秋氏是想着,二房的史氏孕期比自己晚两个月,等她生产完坐完月子,二房的史氏也可以搬过来准备生产了,时间刚刚好,还有些宽裕。
    谁知道就在她生产那日,史氏摔了一跤,突然早产,当时也来不及另外准备一间产房了,史氏便在她刚生产完的产房里生产了。史氏孩子生下后,院中仆妇才将婴房旁奶娘住的房间给腾了出来,让给史氏坐月子。
    是以,她和史氏二人的月子房中间就隔着婴房,月子房是有了,可是婴房只有一间,还需时间准备,于是,二房的妹妹便暂时同长房的姐姐住到了一块。当时是想着让妹妹在姐姐的婴房里暂住几日,等新的婴房置办好了再搬去,可是几日下来,两个婴孩都十分乖巧,谁也不吵谁,就像双胞胎一样,睡一起睡,醒一起醒,两个婴孩就这么凑合着住到了出月。
    “就算是一起坐月子住了一个月,那也断不可能会弄错呀!”叶氏仍不肯相信,毕竟婴房里都有奶娘伺候着。
    叶氏记得,当时总共请了四个奶娘,还有女儿的奶娘秋嬷嬷和女婿的奶娘华嬷嬷,这二人是寸步不离地轮流看守着,再加上旁的打下手的婆子们,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两个婴孩是不可能会抱错的。
    “母亲!”秋氏揪心道,“桐桐喝的,是我的奶啊!”刚出生的婴孩认第一口奶,这是她们这些生产过孩子的妇人都知道的。
    当年秋氏一生完孩子就有奶了,是先喂了一顿才让奶娘抱走的,可是第二天秋氏再喂的时候,安安就不肯吃她的奶了,反倒肯吃奶娘的,还吃得很香,秋氏后面又尝试喂了几次,安安也不怎么肯吃,她当时也没有多想,便随她去了。
    反倒是二房的桐桐,却很喜欢喝她的奶。当时史氏生产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请奶娘,史氏因早产的缘故生完后半滴奶都没有,是以二房的生出来后,吃的是她们长房奶娘的奶,可是第二天奶娘再喂的时候,桐桐却不肯吃了。她们长房四个奶娘都试遍了,小丫头都不肯吃,还发了好大的脾气,直哭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秋氏听她哭得揪心,便提出她来试一下,谁知道一抱过来,小丫头小嘴巴就撅着往她胸脯努去了,也不哭了,闭着眼睛“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像是饿坏了的样子。
    她奶水足,安安也不肯吃她的,她便连着喂了好几日,后面史氏好不容易开了一点奶,就将桐桐要了回去,只是史氏奶水少,桐桐经常吃不饱,后面又另外请了两个奶娘来喂,也不知后面是不是饿到了,小丫头也不挑食了,谁的奶都肯吃了。
    想到当年种种,秋氏心如刀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年这吃奶的事情她们根本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呀,压根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如今一想她才知道,安安和桐桐一定是在她们出生的那天晚上就给抱错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抱回来的时候,她还问奶娘,怎么安安模样变了许多,昨日见着皮肤还是粉□□白的,今天一看就变得赤红赤红的。奶娘们都笑道,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后面她再瞧了瞧二房的桐桐,见她皮肤也变得赤红赤红的,便没有多想了。当时她还同夏知秋开玩笑道,这两个娃娃一天一个样,要是抱错了她都认不出来,谁知竟一语成谶。
    “那也……”叶氏忍不住哽咽,“怎么可能就抱错了呢?你说好端端两个孩子,怎么就能抱错呢?”叶氏心疼得直落泪。
    见婆婆跟小姑两人都哭得像泪人儿似的,冯氏也跟着落了几滴泪,劝道:“母亲,小姑,此事还未确定,你们都别哭了,事实真相如何,还需查实。”
    叶氏一听,忙拿起帕子擦了擦泪,道:“是是,快!去将霖儿和知秋两人都唤回来。”
    “是,母亲。”冯氏连忙折身去吩咐在花廊外候着的丫环们。
    “桐桐,”叶氏朝躲在秋一诺身后的夏疏桐招了招手,“你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夏疏桐看着她跟秋氏,有些迟疑,她们不是还没认她们吗?她外祖母说的这个“外祖母”,是夏馥安唤的那个“外祖母”的意思,还是她们让她跟着夏馥安唤的那个“外祖母”的意思?
    “去吧。”秋一诺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柔。
    她仰头看他,见他朝她点了点头,眸色带着鼓励。
    夏疏桐终于鼓起了勇气,迈开脚步朝她们走了过来,短短五六步路,对她来说像漫长得走不到尽头,她在还没走到她们跟前时就落了泪。
    叶氏拉她入怀,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叶氏捧起她的脸,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拭着她小脸上的泪痕,忍声问道:“你哭什么呀?”
    夏疏桐摇头泣道:“不知道,桐桐见外祖母和伯母哭,心里也好难受,就想哭。”
    叶氏一听,眼泪就决了堤,将她搂入怀中,这是血脉之间心连着心啊!
    秋氏听到那一声“伯母”,更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冯氏刚吩咐完丫环折了回来,见到眼前的情形连忙安慰秋氏道:“别哭了,哭成这样,也不怕吓到孩子。”
    秋氏听了,想压抑住,却抽泣得更厉害了,干脆站了起来躲到廊柱后哭去了。
    等秋君霖和夏知秋二人来到的时候,就看到家中女眷抱着哭成一团,二人面面相觑。
    秋君霖连忙躬身上前,问候母亲;夏知秋也快步去到廊柱后对着妻子柔声相劝,母女俩情绪都有些激动,对着这二人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二人听得一知半解,最后还是冯氏跟秋一诺两人将画像之事给说了。
    秋君霖和夏知秋二人听了,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沉默地盯着那两幅画像。
    不知过了多久,夏知秋的目光终于离开了画像,看向了夏疏桐,眸色极其复杂。夏疏桐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夏知秋心中是何想法,会不会觉得她的性子比不上夏馥安,对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很失望?
    她低垂着泪眸,有些瑟缩问道:“桐桐跟大姐姐的画像怎么了吗?我们两个人……是抱错了吗?”她像以往般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在场之人心疼。
    夏知秋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回避她,教她一知半解了。夏知秋蹲了下来,轻轻拥住她,温声道:“桐桐,没什么,是我们大人之间搞错了一些事情,现在我们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件事,你先去外面玩一下好不好?”
    夏疏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不会不要她吧?会不会想就此遗忘掉这个真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回到以前的日子吧?她诚惶诚恐。
    “桐桐乖。”夏知秋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他突然有些不敢对上她那一双清澈而受伤的眼睛,桐桐……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些年来,她衣食住行上虽没受过什么委屈,可是心灵上呢?她曾经缺失的那么多东西,他们能补偿得回来吗?
    “兰儿,”秋君霖对冯氏吩咐道,“你带桐桐出去玩一下吧,南儿陪安安在棋室里下棋,你好好照顾他们几个。”秋君霖压低声音道,“这两个孩子都好好哄一哄,别让她们想太多。”
    “夫君你放心吧,此事妾身自有分寸。”冯氏说罢上前牵起了夏疏桐的小手,低头看着她,不得不说,她有些失望,如果这个才是亲生的话,那她先前疼了安安那么多年,多半是白疼了。
    夏疏桐任由冯氏牵着她的手,乖乖跟她走了。在走出花廊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秋一诺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他在,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冯氏带着夏疏桐走后,廊下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晌,夏知秋才道:“此事,还需查实。”毕竟仅凭两幅画像,不能就这么断定事实真相。如果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那么到时伤害到的不仅是他们这些大人,对两个孩子的伤害更大。
    就在这时,叶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们去书房!书房那里有一幅画,是当年你们爹出征前找画师画的!”
    二十年前,老护国公出征前,曾请宫内画师为他们一家四口画过一幅画像,是在堂屋画的,他们夫妻二人坐在圈椅上,一双儿女乖顺地立在二人身侧。那个时候,秋君霖不过十岁,秋氏刚好六岁。只是后来,老护国公阵亡后,叶氏不忍睹物思人,便将那幅绘得栩栩如生的画像收藏了起来,十多年来都不曾打开过。
    时至今日,这幅尘封了十几年的画卷终于又被人打了开来,看着画卷上年幼的秋氏,众人这才惊觉现在的夏疏桐竟与幼时的秋氏在面容上有着惊人的相似!若说先前他们对画骨的画像还有几分存疑,那么在看过这幅多年前的画卷后,众人心中都有了分寸。
    叶氏当场捶着胸口痛哭不已,哭道:“都怪我!怪我!”如果当年她没将这幅画像收起来,那么后面她只要见到外孙女,就能发现外孙女与女儿幼时的酷似了。
    秋氏扑到夏知秋怀中,闷声痛哭,话都说不清了,“桐桐……真是我们的女儿……”
    夏知秋紧紧地拥住她,满眼心疼,只能对她郑重承诺道:“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叶氏听了他这话,忽的止了哭,拍桌怒道:“我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会不小心抱错?定是有心人所为!当年那些奶娘婆子,一个个都要抓起来盘问得清楚!我倒要看看何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叶氏发完怒,又恸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外孙女!”
    秋君霖忙上前去劝,“母亲,您别哭了,莫哭坏了身子!”
    叶氏哭道:“这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我们可是堂堂护国公府!”
    “母亲,这事我一定会与妹夫好好查实。”
    “抓到那人,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叶氏哭得不行了。
    秋君霖一边好声劝慰,一边扶着她在八仙椅上坐下。
    秋君霖和夏知秋两个大男人好不容易将母女俩哄好,待她们冷静下来后,二人将几人身边的亲信唤了进来,将这事说了,几个亲信听过,无一不悲愤。
    夏知秋细细询问了秋氏的奶娘——当年也在场的秋嬷嬷,秋嬷嬷拭着泪回忆道:“当年我是守的白日,夜间是由华嬷嬷带着两个奶娘还有两个婆子看守着的,为了不吵到小姐们休息,那两个婆子是睡在外间。”
    夏知秋道:“也就是说,夜间里间只有华嬷嬷同两个奶娘在?”
    “是,我们长房就三个人,不过,二房那边也有两个人守着。”秋嬷嬷仔细回忆了下,“我记得,那晚守夜的应该是龙嬷嬷跟夏婆子。”龙嬷嬷是死去二爷夏知冬的奶娘。
    “就是说当晚在里间的只有这五人,换孩子的人,就是这五人当中的一个!”叶氏气愤道。
    秋嬷嬷点了点头,给叶氏顺了顺背,道:“就算两边都有人出恭,可出恭都得轮流着去,屋内至少还会有三人同在。”
    叶氏问女儿女婿道:“那你们两个说说,觉得这事是五人中哪一个做的?”
    秋氏说话间还有些鼻音,道:“华嬷嬷和龙嬷嬷我们是信得过的,夏婆子至今也还在府上,是个老实热心的人。我觉得,当是那两个奶娘做的。可是母亲你说,那两个奶娘同我们无冤无仇的,她们怎么能……”秋氏说到这,声音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叶氏道:“那就把那两个奶娘找回来,细细审问!不过,当晚是哪两个奶娘守的夜,你们可还记得?”她记得当时有四个奶娘,其中两个是他们夏府自己请的;还有两个,一个是她送的,另一个是儿媳冯氏送的,都是找的信得过的、身家清白的奶娘。
    秋嬷嬷回道:“守夜的两个奶娘,一个是吕娘子,是府里请来的,前不久我还在城里见过她,是个好说话的;另有一个,是老夫人您请的,是老刘的儿媳。”老刘是他们护国公府的老管事了。
    这么一听,叶氏有些发愁,这两个奶娘倒也不像是能被人收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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