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胖头鱼》30.30

    夏疏桐却是如坐针毡, 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画骨看她,边看边画,神色庄重,这是真正的画师之举,可秋一诺望着她, 她怎么觉得那目光还带着些……像是情郎的韵味呢?
    小半柱香时间后, 画骨收了笔, 起身将一旁已经晾干的夏馥安的画像卷起, 捆好后用画笔在系带上点了一点胭脂色,投入画缸中, 再将夏疏桐那幅画像置到画架上晾干,这才慢悠悠地朝秋一诺的书案走去。
    秋一诺这边缓缓收笔, 将笔搁在了翡翠制的蓬莱笔山之上。
    画骨一看,面容大骇, 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秋一诺所绘之像,竟与自己画出来的画像像了有足足七八成!只是画像上的女子,五官有些收敛,眉眼间也隐着自卑谨慎,神情有些郁郁寡欢。乍一看,又像是画画之人不敢放手去画,可是秋一诺岂会是这种保守小气之人,还是这小子估错了这画中人的禀性?
    画骨不由得看向了案前的夏疏桐, 这个小姑娘确实有些异于常人, 连他也有些看不透。她表面上天真单纯, 内心却像是隐着心计,可你说她心机深沉吧,却能看到她眼底那种诚然的真挚。他不知道,她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便往着明朗的方向去画了,或许这也是小姑娘想要努力的方向吧。
    “大师,一诺哥哥,”夏疏桐有些小心翼翼问道,“你们画好了吗?”
    秋一诺轻轻“嗯”了一声,将自己画的画收了起来,没让夏疏桐看到。若夏疏桐看到,定然也会大吃一惊,因为秋一诺画出来的画像,就是前世双十年华的她的模样,一分不差。只是因前世她生得瘦小,在画骨看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画骨听到夏疏桐的话方才回过神来,站了片刻,转身回去将画架上夏疏桐的画像收卷起来,提笔在系带上点了一点靛青色,随后唤丫环进来,将这两卷画卷交给她们,道:“胭脂红的是大姑娘的,靛青蓝的是二姑娘的,送去吧。”
    “是。”丫环们恭敬接过,退了出去。
    夏疏桐看着丫环们带走了那两卷画卷,忙起身同画骨和秋一诺二人道了谢,她想跟上丫环去瞧瞧她的画像,可是秋一诺也画了她的画像,她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免得让秋一诺觉得她看不起他的作画,便道:“一诺哥哥,桐桐能看一下我的画像吗?”
    秋一诺浅笑,声音温柔,“我没画好,以后练好了,再给你看。”
    夏疏桐轻轻“哦”了一声,也不觉得失望。秋一诺今天才被画骨大师收为徒弟,哪里会画这种未来的肖像,今日不过是练练笔罢了。
    她礼貌一笑,同二人告辞了,她的心早就随着那两幅画像飘去花园里了,出了画室门,面容还算冷静,可双腿都激动得在发抖了。
    她跟夏馥安的画像是先被送去女眷那边去的,这会儿她的外祖母、母亲、还有舅母都在花园里歇息,说不定她们已经打开来看了。
    夏疏桐激动又雀跃,想要快点去同母亲和外祖母相认,那是她心心念念的血脉之亲啊!
    夏疏桐走后,画骨打量着秋一诺,半晌,叹了口气,“你哪里需要我教?”
    “师父,”秋一诺道,“一诺此次,不过侥幸,尚有许多需要师父指教之处。”
    画骨两手一摊,两袖空空,“我还能教你什么?”他只有年纪比得上他了。这一刻,他真羡慕秋君霖,能收得一个天资如此异于常人的义子,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秋一诺郑重道:“许许多多。”顿了顿,又道,“师父,这两幅画只怕会引来纷争,徒儿得前去看看。”秋一诺说罢,朝他行了一个恭敬的长揖。
    画骨不知他所言何意,也无心追究,只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花园里。
    丫环们将画卷送来的时候,叶氏正在珠帘藤廊下和女儿、媳妇、外孙女其乐融融地用着糕点,听了丫环的禀报,忙让丫环先将夏馥安的画像打了开来。
    丫环将画卷徐徐展开,只见画上的少女瓜子脸,黛眉杏眼,仪态大方,明艳非常,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叶氏看了连连赞赏,十分满意,一旁的冯氏见了,好话像不要钱似的吐了出来,哄得叶氏笑得合不拢嘴。冯氏又拿过画像,将画像放在秋氏身边比了一下,笑道:“眉眼间还是有些相似的!”
    秋氏面上的笑意有些凝滞,说实话,她在第一眼看到这画像的时候,心中不知为何生起了一丝异样,不过也不太确定,便同嫂子道:“我觉得,这画像上的人儿看着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冯氏听了这话,笑得腰都弯了,对叶氏道:“母亲,您听听小姑这话?”又同秋氏道,“你说说,你的心肝宝贝女儿,你在哪儿见过?”
    秋氏被她这话给问倒了。
    “唉呀,舅母你给我看看嘛!”夏馥安人生得矮,冯氏又将画拿来比去的,她一直没看清,不免有些着急,跳了起来就要抢她手中的画。
    “来来来,给你给你!”冯氏怕她抢坏了,忙将画递给她,又笑道,“这小丫头,还真臭美!”
    夏疏桐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冯氏将画给了夏馥安,那画在她面前斜斜晃了一眼,她也看不清是谁像,连忙上前来,同众人行了福礼,面容虽然镇静,但作福的手却紧了紧。
    夏馥安见了夏疏桐,立刻就将自己的画像拿来展示在她面前,骄傲道:“二妹妹,你看我长大以后漂不漂亮!”
    夏疏桐抬眸一看,不由得心中一跳,眼前的画像竟是与前世长大后的夏馥安一模一样!画上的少女柔美不失张扬,明艳而不俗媚,不正是前世她从庄子回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夏馥安吗?她真没想到,画骨大师的画技竟是如此名不虚传!
    夏疏桐又看向了丫环手中自己那幅还未被人打开的画像,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
    “二妹妹,你说我漂不漂亮呀!”夏馥安又问道,怎么不说话呢?
    夏疏桐忙道:“漂亮!”
    冯氏听了,对夏疏桐笑问道:“那你瞧瞧,安安长大后是像你伯父,还是伯母啊?”
    夏疏桐听了冯氏这话,眼眸一动,看向了画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一脸认真回答道:“像我娘。”
    夏疏桐此言一出,廊下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秋氏听了这话,心随之一颤,连忙将夏馥安手中的画像拿了过来,仔细辨认。确实,她觉得画中人面善,是因为画中人像二弟妹啊!
    冯氏这会儿一看,这才发现画像中的人长得像小姑夫家二房的史氏。一时间,姑嫂二人面面相觑。
    “哼!你胡说八道!”夏馥安扬起下巴不高兴道,“我又不是二婶生的,我怎么会长得像二婶!”二婶整天病恹恹的,她才不喜欢她呢!
    夏馥安不以为然,没有发现大人们凝重的神色,手径直指向了夏疏桐的画,命丫环打了开来。她倒要看看,这个二妹妹长大后是什么模样,跟自己比起来怎么样。
    丫环忙将画卷打了开来,可是随着画卷的展开,在场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屏住了呼吸,个个皆是目瞪口呆。
    秋氏难以置信地捧起了自己的脸——这画上的人儿怎么会与她一模一样?
    不,她看起来比她还要美上几分。画上的少女烟柳眉,桃花眼,琼鼻樱唇,笑得落落大方,如同有明媚的阳光闪耀在她的脸上。
    夏疏桐也看呆了,她发誓,她前世的时候绝对绝对没有这么漂亮!前世十五岁的时候她还像个小豆蔻呢,五官面容哪有画上的这么饱满漂亮?而且那份姿态,又岂是前世受尽苦难的自己能有的?画骨大师这是看走眼了?
    在场众人皆是鸦雀无声,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的叶氏缓缓站了起来,她伸出颤抖的手去摸画上的人儿,还未触到画像,双眼便噙满了泪,像是自言自语道:“当年菀儿出阁的时候,就是这模样呀。”菀儿便是秋氏的闺名,叶氏望着画像满眼不舍,喃喃同秋氏道,“你说,当年你爹出征前要是能看到这幅画,那该有多好啊……”老护国公在秋氏兄妹俩还未长大成人的时候就为国捐躯了,当年,老护国公也是极疼爱秋氏这个小女儿的。
    秋氏听了叶氏这话,不由得想起了沙场上死无全尸的亡父,隐隐红了眼眶。
    就在众人正觉悲凄时,夏馥安对着画像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我娘吗?”声音似有些不高兴。
    夏馥安忽然开口,使得众人都回过了神来,却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何情况。
    忽地,冯氏笑了起来,拍手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一听,齐齐望向她。
    冯氏不急不慢道来,“依我看啊,定是丫环拿画卷的时候给拿错了!这一幅才是安安的!那一幅呀,是桐桐的!”
    冯氏这么一说,众人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安安的画像反而会像二房的史氏。
    夏疏桐听了冯氏这话,差点没给气晕过去,眼见着认亲的希望即将破灭,之前的所有努力也将白费,夏疏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跟这冯氏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冯氏上辈子那样折腾她,今世竟然还这般害她!
    秋氏见夏疏桐哭了,忙将她拉到身前来,问道:“桐桐,你哭什么呀?”
    夏疏桐急中生智,抬起头来对秋氏哭道:“那桐桐不像我爹了是吗?这样子桐桐就不知道爹爹长什么模样了。”她说着抹了把眼泪,脸上的悲伤甚至都不用假装。她认不回爹娘了啊!
    冯氏这会儿正在一旁质问丫环,两个丫环齐齐跪下,道:“奴婢们真没拿错,画骨大师说了,胭脂红的是大姑娘的,靛青蓝的是二姑娘的,请夫人明察!”
    冯氏想了想,这两个丫环素来是聪慧的,不像会犯这种错误的人,便同叶氏道:“那想来是画骨大师说错了,或者说他不知道两个小丫头谁是谁,恰好将她们两人给搞混了。”
    叶氏听了,点了点头,觉得儿媳这么一说倒也在理。
    眼见此事就要就此带过,夏疏桐三两下擦干了泪,从丫环手中抢过夏馥安的画像就往外跑,她要去找画骨大师!画骨大师能证明她的身份!谁知道她刚跑没几步便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身形稳健没被她撞倒,反倒是她自己撞得往后跌去。
    秋一诺长手一捞,将她稳稳捞至跟前,低头看她,却见她眼眶通红,像是哭过了,他声音轻轻的,“怎么了?”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了,不然怎会哭成这样?
    被他这么温柔地一发问,夏疏桐忽然就觉得自己着实委屈得厉害,刚收起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带着哭腔道:“我要去找画骨大师。”
    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跟他解释什么了。
    秋一诺扫视了一眼现场的情形,便知当中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画卷上,问道:“你拿安安表妹的画像做什么?”
    夏疏桐一怔,目光落在画卷系带上点着的胭脂色上,忽然想到方才画画时秋一诺也在现场,连忙大声道:“这个是我的画像,不是安安的!是画骨大师弄错了!”夏疏桐说完这话,仰头迫切地看着秋一诺——他可以告诉众人真相吗?
    秋一诺听了,便知定是因她的画像和秋氏太过相似,众人不明就里自行误解了。秋一诺拿过夏疏桐手中的画像,打了开来,又收了起来,看了看在场众人,目光落在夏馥安身上,对她道:“表妹,姑父找你。”
    “找我?”夏馥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说不出来。
    “嗯。”秋一诺面无表情。
    夏馥安将信将疑,不过,这个二表哥不像是会说谎或者开玩笑的人呀?
    就在这个时候,秋氏开口道:“安安,你爹找你,那就快去吧。”
    “哦。”夏馥安见她娘也开口了,不再怀疑,很快便走了。
    夏馥安一走,秋氏忙问道:“一诺,这是怎么回事?”侄子这番表现,定是有话要说。
    “请姑母摒退丫环。”秋一诺神色严谨道。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让夏疏桐同夏馥安一起回避,可是他知道,夏疏桐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此时若让她离开,她只会胡思乱想。
    见秋一诺如此正色,秋氏的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起来,摒退了花廊内的一众丫环。
    见无外人,秋一诺这才将手中的画卷打了开来,肃容道:“这是安安表妹的画像,你们手上那幅,是桐桐的。”
    冯氏一听便道:“这不可能啊!”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是啊……这、这怎么可能呢?”秋氏喃喃道。
    “一诺,这是怎么回事啊?”叶氏也是一头雾水。
    秋一诺道:“祖母,今日表妹穿的是桃红色的裙子,师父便在上面点了一点胭脂红。”他说着看向了夏疏桐,同理,夏疏桐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裙子,画骨便在上面点了靛青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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