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处处修罗场（三国）》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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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纪，现在，我有一件事要去做。它源于我的一己私念，做了或许会愧对家族、愧对祖先，可我必须去做。”
    ——回到吴郡之后，陆绩已经无数次做到了这个梦。
    地点仍然是他家后院，月夜、盛开的梨花树也与之前没什么不同，树下对坐着陆逊和他，两人都已成年。
    陆逊眼眶泛红，眼眶中泪珠滚动，声音里有很容易察觉的颤抖，但他努力克服着一切担忧恐惧。虽是在和他说话，却更像在说服他自己。
    陆逊的挣扎显而易见，但梦中自己只是微微颔首，状似从容，“你去吧，无论结局如何，陆家不会有人怪你。”
    梦里只有这两句简单的对话，几乎是一闪而过。陆绩能抓住它，主要是这已经是他这两年做的、比较特别的一个梦，其余全是吴郡、郁林索然无味的日常。
    梦醒时，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东方一点点亮光，唧唧啾啾的鸟鸣将他从梦中彻底拉了出来。
    今天是第一天去吴郡书院上课的日子。穿衣洗漱完毕，陆绩前往前院。
    前院种有一株枝干粗壮的柳树，柳条上长出了嫩绿的新芽。柳树边是厨房，其中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大门敞开的前厅里，陆逊正在与亲随交谈。他如今已经十六岁年纪，身材愈发挺拔，曾经脸上的少年气消失殆尽，抿着唇，静静听着亲随的汇报。
    和梦里挣扎的陆逊不一样，面前这个陆逊才是他熟悉的，不苟言笑、成竹在胸的陆逊。
    亲随俯首道：“严白虎的尸首您已亲自见过，城外山越想来已元气大伤。吴县城厚，如今代理太守政务的朱治朱将军也颇有能力 ，抵御此等乌合之众应当绰绰有余，不必我等花钱粮养那些私兵……”
    谈话内容陆绩之前听陆逊提起过，从庐江到吴郡，这几年战乱频仍，陆逊想要招募私兵。亲随大概年纪大了，做事开始瞻前顾后，看样子不想做这件事。
    陆逊却斩钉截铁，“陈瑀、许贡、朱治，不过几年，吴郡太守换了多少个？城门上的旗子，谁知道隔几天还在不在？你不必与我说这些，不为与人争锋，不过是为了自保，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部曲。”
    说到这里，从敞开的前厅大门里，陆逊看到了陆绩。
    陆逊与他轻轻颔首，当做招呼，再没过多言语。
    陆绩心想，两年不见，虽有书信往来，他们两人关系还是疏远了。
    *
    好不容易建成的“吴郡书院”，沿用了汉代以来地方官学规制[1]，占了吴郡治所吴县位置极好的一块。左边是吴县府衙，右边是陆家祖宅。
    孙婺与孙尚香进入书院，木质结构的正厅外刷了朱红色的漆，屋顶斗拱飞檐，很是气派。
    看着眼前的书院，回忆起美好的学生时光，孙尚香眼里涌起热泪。
    她将书院里里外外摸了一遍，最后跑到院子里一只大水缸前，将水面上的浮萍全部捞起，又惊喜地和孙婺说：“阿姊！我的鱼还在！没有死！”
    孙婺提醒她，“香香，你已经六十一岁了，矜持些。”
    没在意她的提醒，孙尚香将手伸进水缸，和她的鱼打招呼，“又能和你们再见面，真的太好了。”
    书院里已经摆好了案几，但学生们都还没来。孙婺在正厅门槛上坐下，也开始回忆自己的学生时光。
    毕竟不管是发展文化还是科技，教育都不可或缺。而吴郡，尤其是吴县，是东吴文化氛围最浓的地方，所以曾经好几世，她在这里建过书院，自已也来读过一回书。
    因为这已经属于“后一千年”的事情，她还能记得很多。
    但课业她是不记得的。因为她没有好好听课，只是在漫长的迷茫期过后，久违地谈了一次恋爱，和陆逊。
    “要是我能不停地重生，不停地回到这个年纪该有多好。”孙尚香与她的鱼叙旧完毕，坐到孙婺身边说。
    “那你可能会疯掉。”孙婺回答她。
    孙尚香不以为意，只以为孙婺不爱读书，便安慰她道：“阿姊，读书没你想的那么乏味。”
    说完，她想起什么，有些遗憾，“可惜微微不能来，白叫她来吴郡，跑这么远，结果只能在家等我们下学。”
    游戏遵循了部分历史背景，女性想要读官学其实很难。书院招收她们俩已经是看在她们是“神童”的份上，韩微因为资质不够而被刷了下来。
    孙婺与韩微的相处也就在这一两个月内，韩微外表和孙尚香一样，才九岁。她常常与孙尚香黏在一起，乖巧懂事，不吵不闹。
    而因为孙翊急着上战场，孙匡忽然生病，孙朗不愿意读书，孙家那几个讨人厌的小孩倒没来吴郡。
    这两年再没出现什么能够记得前世的人，所有事件都已完成。距离陆绩长大还要九年，孙婺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再上一次学倒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她这么想的时候，书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转头望去，原来是老同学，顾家与张家的几个孩子。
    为首之人是顾邵，他如今十五岁，有一张端正的圆脸，看着很是宽厚和气。
    其他几人看见书院内两名女子，便开始窃窃私语，倒是他不卑不亢与他们行礼。
    行完礼，往正厅里打量一番，见没有别人，他又说：“伯言与舅父原来都还没来吗？”
    孙尚香对老同学很客气，笑着点头道：“分明住的最近，他们却总是最晚来的。”
    她的笑清纯可爱，极有感染力，顾邵看着她，也不由露出笑容。
    “先生大约也要来了，我去将他们俩抓来。”说完，施了一礼，他转身便出了书院。
    顾邵走后，又来了几个吴郡世家子弟，书院内一时变得嘈杂。
    书院对女子有筛选，男子却是全盘接收了，这群世家子弟其中便难免鱼龙混杂。
    渐渐，不和谐的声音便传到了孙婺耳畔。
    “既是来学经书，变也该懂些礼……”
    “孙家那样的出身，怕是没学过这些……”
    “许是想在这里寻个夫婿也说不定。”
    这话说完，几人之间传来一阵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
    孙婺打算给自己这群未来同学一个教训，于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只毽子。
    毽子在手中掂了掂，她站起来，将毽子往上空一抛，后又运动髋关节，以踢足球的姿势，将毽子踢了出去。在武力方面，孙婺不可能输给任何人，她也已经看准是谁在叽叽歪歪，她自信这毽子会直击那人面门。
    然而，毽子飞出的时候，门外传来又一阵脚步声，目标之人正巧转身。
    毽子擦着他的脸飞了出去，强劲的力道甚至在他脸上划出了血痕。
    在他的惊呼声中，毽子仍以极快地速度，紧接着，“啪”的一声，毽子被稳稳接住。
    孙婺朝那边望去，书院门口，陆逊笔直站着，手中正握着她的毽子。
    看到他，孙婺心中冷笑一声。
    两年多不见，陆逊长得虽然愈发俊秀凌厉，浑身的气质如同一柄举世无双的宝剑。而此时再见面，他却仍与这一世皖口初见一样，沉着脸愤怒看着她。
    他们俩的关系，也仍旧疏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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