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知道为什么拓真会对他说的这句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也没等他回过神来,拓真便一把将他推了回去。然后就见他若无其事地一转身, 背对着他靠在了牢门上,合上双眼继续假寐。
青年直起上半身, 挪了几步,也学着拓真将背靠在了木牢的门上,然后抬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山洞顶层,目光发散,保持大脑空空的什么都不想。
在这里待着的几年里,他就是这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
木牢上了锁,牢门也是用结实的木料做成的, 青年根本就逃不出去。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 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任何活物。一开始他还会哭、会大叫、会朝着木门拳打脚踢……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样除了会让他加速消耗体内的能量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哭喊和愤怒,甚至他的声音能不能被人听到都是个问题。
可怕的其实并不是短缺的食物与水, 也不是山洞里寒冷无比的气温,而是空无一人、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的孤寂。
在这里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无比地漫长。
一开始他还会用小石子在岩壁上刻下印记,记录自己在这里待过的时间。可是后来他突然发现, 这么做除了让他更加在意时间、觉得每天都过得特别漫长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便用大一点的石头将这些痕迹十分耐心地一点一点涂掉了。
在这之后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夜里山洞中很冷,经历了多次在夜里被冻死,在白天又重新活过来的情况, 到后来他对“寒冷”这样的感觉也变得迟钝起来。偶尔山洞外面飘起大雪, 他才会意识到冬天已经来了……
“尼桑……”青年轻声唤道。
“嗯?”拓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救救我好吗?”
“……”拓真慢慢地睁开眼睛, 双目无神地看着被山洞口限制住的狭小天空,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他看到的其实是被时间困住的两个家伙。
“我救不了你。”就像救不了我自己一样。
青年不动声色地擦掉了从眼角滑下来的一滴泪水,然后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偏过头对拓真说:“尼桑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拓真瞥了他一眼,注意到青年有些红的眼眶,心里感叹了句:果然还是当年的那个爱哭鬼啊。
“随便什么都可以。”见拓真一脸空白,完全说什么东西的意思,青年干脆跟他说得具体一点,引导他开口,“就比如尼桑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漂亮的风景,或者说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这样的,能跟我讲讲吗?”
“嗯——”拓真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都没注意过。”
“……”尼桑你还真是标准的话题终结者啊→_→
青年略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过身继续发自己的呆呢,却又听到拓真说:“倒是朝廷的一些事情可以跟你讲讲哦。”
“哎???”
接下来,青年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拓真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跟他讲起了当今朝廷的各种大事小事。
而拓真一边讲还一边跟青年吐槽当今南北两朝天皇的宫殿防守疏忽,不仅如此心还很大,睡起觉来连有人从他们头顶上窜过去都不知道的。讲着讲着还时不时带上幕府的将军,说果然手握实权的家伙就是不一样,宅邸防备倒是比两名天皇还要森严baba……
青年一开始还有些懵比,不过到后来他就不自觉地听入神了。时不时还会问拓真一些问题,而拓真也都一一对青年的问题做了解答,虽然他的答案比较简单粗暴→_→
就比如说……
在听到拓真将某某大臣又做了些什么,某某纳言又闹了什么笑话之后,青年在话题之外有些好奇地问拓真:“尼桑这些官爵和职位都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拓真伸手弹了青年脑门儿一下:“没必要分那么清楚,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就是为了各种利益而给上位者打杂的不就行了嘛。”
真是直白易懂的答案呢,青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拓真讲到自己去南北两朝天皇宫殿和将军宅邸的时候,青年又问:“南北两朝天皇的宫殿,是什么样子的?将军的宅邸又是怎样的?”
拓真稍微回想了下,然后无比干脆地给出了这样的形容:“都挺大的。”
青年眨了眨眼睛,“……就没了?”
拓真奇怪地看着他,简直就差在脸上写着“除此之外你还要我说什么”了,十分理直气壮地说:“没了。”
青年:……好吧。
听到将军因为不满南朝天皇过河拆桥的行为,自行拥立了北朝天皇的事情,好奇宝宝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是说天皇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吗?为什么却处处都要仰仗将军呢?”
“这很简单啊,拳头大的是老大嘛。”
“……不讲道理的?天皇不是正统吗?”
拓真怜悯无比地看着他:“傻孩子,可以用暴力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讲道理?换句话说,你会站在原地不动试图用嘴感化我的拳头?”
青年:……说的也是哦?
……
到最后,听着听着拓真讲的故事,青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靠着牢门睡着了。
听着耳边传来缓慢又均匀的呼吸声,拓真突然往自己的左下角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斗篷的一个小角被青年给揪住了。不过青年用的力气并不大,拓真只需要侧个身或者换个别的什么姿势,他的斗篷就能很轻松地从青年手中滑脱出来。
“……”蠢死了。
拓真在山洞里陪了青年几天。
不过具体几天青年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只要是他清醒的时候,总是能看到拓真的。
“尼桑。”
“嗯?醒了?”拓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洞穴外碧蓝的天空。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一直都被自己揪在手里的斗篷袍角,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松开了手,开口道:“尼桑的话,这几天都没吃东西吧……”
“还好。”拓真不是很在意地说。其实他一开始也会饿,只不过饿过了那个点之后反而就没什么感觉了。
要是在以前,他可能还会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发狂,不过这也只是体内的能量不足导致阿尔塔纳消耗过大的缘故。现在他身体里的阿尔塔纳已经可以通过修炼再造了,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给身体提供日常活动需要的能量。只要身体能量跟得上,那吃不吃饭其实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一直饿肚子也是不行的吧,不然尼桑……”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拓真打断了。
“你在赶我走吗?”拓真歪头看着他。
什么啊……他巴不得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怎么会赶你走呢。
青年觉得有些无奈的同时更多的还是心酸,“可是尼桑也不可能一直不吃东西啊,你又……”他突然收了嘴,在心里默默地补上这句没被他说出来的话:你又不像我这个怪物一样……
拓真没正面回答他这句话,反而是说:“我要是走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
青年情绪低落地垂着头,脸颊两旁的长发从耳侧滑落,将他清秀的脸都遮去了大半,“我就当尼桑是去给我收集更多有趣的故事了。”
拓真看了他两眼,然后把手伸进了木牢,托着青年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青年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躲,他的视线就跟拓真对上了。
拓真看着青年惊愕呆愣的模样,用大拇指轻轻蹭了蹭他脸上的脏污,问:“下次你想听什么?”
青年沉默了下,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拓真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拉着他将手贴到了自己脸上,闭上眼轻轻地蹭了蹭,并没有急着回答拓真的问题,反倒是问他:“现在外面是什么季节呢?”
“春天。”
“春天啊……”青年稍微回想了下,然后笑着对拓真说:“我曾经听那些人谈论过花神节,我很好奇,就偷偷跑去看,但是每次都等不到祭典开始就被他们发现了……”
“……”
“下次尼桑能跟我讲一讲……花神节是什么样子的吗?”
“好。”
拓真是在青年睡着之后走的,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
等青年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一直裹在拓真身上的斗篷披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一直揪着拓真斗篷的那只手上,却握着一朵春天山野里遍处可寻的地点梅,娇嫩的白色花瓣上甚至还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青年没忍住突然笑出声,然后隐约在空旷的木牢中听到“啪嗒”两声,水珠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真的是春天呢。”
*
时之政府会客大厅。
说是会客大厅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在这个大厅里,只有一座古朴的石椅,上面甚至还有无数清晰的裂纹,让人怀疑它时刻都会坏掉。
而此时,那张石椅上正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长及腰部的银发,乌黑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注视着正前方,脸上的表情也冷淡至极,就像一尊精致的人偶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截绯红的衣袖在椅背上垂了下来,一个黑发红衣,看起来年纪还要小一些的少年突兀地出现在了半空中,然后施施然地在椅背上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苍介。”他翘着腿托着腮,姿态无比轻松随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怎么样?我给你推荐的那个家伙。”
听到这句话,银发的少年就像被开启了开关的人偶似的,终于有了反应,只不过他的行为举止依旧有些迟钝,“……他?”
“对啊。”红衣少年笑眯眯地看着他,“就是拓真君啊。”
银发的少年扭头看着他,说话断断续续却也无比认真地纠正:“明、明……我、选上他、跟好前辈、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别这么说嘛。”见少年仰着头说话的样子有些艰难,麻仓好从高高的椅背上轻盈无比地跃了下来,坐在了石椅的扶手上,与少年平视,“毕竟还是我先告诉他‘人柱’的呀,不然真要等那个家伙自己摸索出来这些,咱们这FOM到底还打不打了?”
银发的少年听了之后很认真地思考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肯定了麻仓好的说法,“说得、也是。”
……
另一边,吉田松阳的本丸。
“FOM?”安定听松阳提到这个奇怪的名词,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松阳接过清光递来的茶,轻声道谢后便捧起来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安定的问题,“FOM就是指Flower of Maize,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看着巴巴等他说出下文的清光安定和秀贞,审神者十分无辜地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恶趣味!简直就是恶趣味!!!
不等秀贞跳起来试图越过矮桌捶一顿松阳的脑袋,他就被早有防备的安定一巴掌摁了回去。
“Flower of……Maize……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呢?”
松阳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他们:“在过去的时代里,你们已经见过那个通灵王‘好’了吧?”
“哎?”清光和安定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松阳笑眯眯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又接着说:“这个所谓的FOM就与通灵王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