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络按捺住雀跃的心情,走到花圃前,伸手把那盆花给抱了起来,放进自己的寝殿里。
接着又吩咐身后的侍女,
“快去把褐火烧起来。”
褐火,是炎焰大陆贵族们在冬日里烤暖用的火。
它的原料是由下品植株褐枝草生出来的一颗颗深褐色的小果实,质地坚硬,极易生火。寒冬腊月,拨两颗褐果,放进壁炉里,然后再丢一截燃烧的褐枝进去,火就能燃整整一天。
而且无烟无味,虞络去上学的时候燃起,等她中午下学回来时,整个寝殿都变的暖融融的,如同春天一般。
绝对比什么银霜炭之类的好用。
虞络有时候是真的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科技发展的这么慢。
首先,阶级分化太大,普通百姓忙着种地生存,混口温饱都不容易,哪有空去钻研什么别的,顶多也就是改良改良农耕工具。
而贵族上层们,吃住又都跟有品植株息息相关。
什么棉衣,什么银霜炭,什么□□指南针,都不如一棵植物好用。
你就比如冬天没有褐枝草的贵族官员们,他们想的压根就不是“我要怎么怎么改良发明出取暖工具”,而是“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得到遗嘱褐枝草”。
在这种价值观的驱动下,这个世界的发展历史自然也就和虞络上辈子的世界不一样。
所以她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就深深地觉得,做一个种花的花匠,着实是这个世界最高级的工作了。
尤其是她这种能种出品级植株的花匠。
地位尊崇,回报丰厚,还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想到这一点,虞络看眼前小嫩芽的目光又忍不住炽烈了几分。
她把花盆放到褐火旁边,让刚升起来的褐火微微烤去炎蔓苗身上的湿气,一直等到小炎蔓苗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小姑娘才把它移到窗台前的大桌子上。
桌子就是专门用来放植株的,之前从宫里带回来的那盆超品炎蔓此刻就呆在桌子上休憩,虞络一把花盆放上去,它好像就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
火红的藤蔓迅速苏醒,迟疑片刻,用身上的叶子触了触那株幼苗。
幼苗一抖,发出微不可闻的震颤。
虞络很明显就能感受到它们“母子”之间的亲近。
果然,下一秒,炎蔓妈妈就欣喜地转了转身躯,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段炎蔓藤,跟献宝似的,就这么伸到虞络面前。
虞络:.......
她想到之前有一天,自己看炎蔓已经长得那么长了,顿时就蠢蠢欲动地跟侍娘说,想割一段下来制成鞭子用,侍娘笑着说好,明天就吩咐人来取料。
结果第二天,虞络一起床,就发现炎蔓平白无故短了一大截,在她质问时,还装死一般把自己埋进土壤里。
虞络是好气又好笑,但最终拿它没办法,鞭子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替她种了个儿子出来,她的态度顿时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可真是最势力的一朵藤蔓了。”
小姑娘嘟囔一句,然后又喜笑颜开地拿过那段藤蔓,跑着出了暖阁,让人给自己去制条鞭子。
“侍娘,侍娘,炎蔓把我的鞭子给吐出来了!”
.......
炎蔓:您可真是最势力的一个主人了。
其实在种品级植株这件事,出了虞络和完全瞒不过的喵喵,其他人谁都不知道。
大家都只是以为,小主子捡了几颗普通的种子,正过家家似的打算种出果实来。
可是现在炎蔓已经发芽,虞络如果还想之前一样不遮不掩,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出不对。
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以后炎蔓种子晒太阳时,把炎蔓妈妈也给搬出去,让它护住挡一挡,反正,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已经种出一颗超品幼苗。
虞络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也完全知道,能自己种出品阶植株,在这个世界,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情。
她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幼童,一旦这件事情流传出去,她绝对不会再有这么舒心的日子过。
而且讲师跟她说过,其实一位领主,尤其是比旁人要聪慧好几分的天生花果,不可能一辈子都像幼年时期那么无忧无虑。
她长到七八岁,就得自己学着亲政,参与进领地的大小事宜里,而年满十三周岁,就要开始正式主持朝政。
这个世界的分封,是真正的分封,领主权利很大。
而且讲师意味深长地说,只要不是在灵月之年,成年的领主们互相争夺领地,王都是不会管的。
——这也就意味着,战争无法避免。
不管是内战还是外战,随时都可能出现。
你必须强大自身,也必须强大自己的领地。
虞络想,不管怎么样,在未成年之前,低调做事,永远都比把自己立成一个靶子好许多。
.
她吩咐完侍娘,又把那几盆土都给搬进屋子里之后,才突然意识过来没看见喵喵。
侍从们出去后,小姑娘抬高声音喊,
“喵喵?喵喵?你在吗喵喵?”
寂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虞络以为他又去哪里玩的时候,床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小姑娘惊了一惊,从枕头下拿出匕首,谨慎地掀开里面的帘帐。
........
“喵喵?”
床后面的地毯上,正蜷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上还披着黑色大袍,英俊的脸庞上全是隐忍的痛苦,额间密密麻麻都是汗,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虞络吓了一跳,着急地问,
“喵喵,你怎么了喵喵?”
“出去。”
少年咬着牙地吐出一句,“别理我。”
“可是.......”
“快出去。”
他低喝到,瞳孔里已经染上了赤红色,额间青筋明显,
“让炎蔓过来,捆住我。”
虞络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就算再着急,也明白自己最好按照他的话去做。
于是冲到外间,把炎蔓给搬了进来,指着止聿,
“炎蔓,你快捆住他。”
炎蔓这次超级听话,不带丝毫犹豫,立即上前捆住了少年。
“你出去。”
小姑娘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在他赤红的目光逼视下,狠下心,转头跑了出去。
.......
寝殿的小角落里,少年蜷缩在地上,任凭越发炽烈的炎蔓捆着自己,眼眸里全是隐忍的痛苦。
又来了。
最开始一年一次,第二天出现了两次,而这一回,已经是今年的第五次。
止聿能感觉到,这种反噬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强烈了。
他必须得尽快回到兽陆寻找解决办法。
其实三年前,止聿之所以会来炎焰大陆,就是为了治病的。
他先天带着奇毒,而解药中的最后一味,就是在炎焰大陆炎西国内。
他必须化作兽形,在那株解药里住上半年,才能化解体内最后一丝毒性。
结果没想到,他刚从解药里出来,整个生果园就卷起一道剧烈的狂风,他那时候虚弱的如同新生奶虎,一下就被卷到了一颗巨大的赤焰花上。
然后好巧不巧,花瓣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睡的恬静的小婴儿和一颗发着光的珍珠。
止聿伸出爪子碰了碰那个婴儿,又伸出爪子踹了踹那颗珍珠。
但脚刚触到珍珠,都还没来得及用力呢,珍珠就突然化作了晶莹璀璨的气,嗖的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止聿惊呆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是这朵花的灵气之源,是它留给自己的花果的“奶水”。
就这么阴差阳错,好巧不巧,被自己给一口吞了。
其实如果是一般花朵的灵气之源,止聿凭着自己霸道的血脉之力,都可以直接压制融合。
但是这朵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三年来,那团灵气在自己体内打转,弄不出去,也很难融合,甚至还会和自己本身的血脉相撞——最终导致剧烈的地盘争夺。
也就造就了他现在如此痛苦的状态。
仿佛经脉尽断,五脏六腑里都燃烧着火。
意识模糊见,他好似能看见一片血腥的战场,能看见一个举着刀的黑衣男人,一双赤红的眼眸。
男人跪在战场上,周围全是鲜血和尸骨。
风呼呼地刮着,他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而后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出眼泪。
“吼!”
月光洒满整片战场。
男人化身成了一只银白的老虎,对着天空长吼一声。
止聿这才注意到,虎兽的手里捧着一朵火红的花。
满地尸骨与鲜血中,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它半跪着,俯身细嗅手里的烈焰花。
他望着这一悲壮的场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对了。
结契时的契印。
那个契印好像是......嘶!
少年终于承受不住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肆虐,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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