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修拿起酒杯,嘴里慢慢地啜饮着,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看起来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隐瞒身份了。现在,他必须尽量为海妮开脱,尽量使她不受牵连。
他看着流离淡淡一笑,说道:“我见过那位警察局里的女秘书小姐,如果我没有说错话,是你把她安插在那里当情报员的。尽管你深思熟虑,事先让她人偷走了警察局里关于你的全部档案材料,但却没有想到这样做反而使她受到了怀疑。我就是从她身上发现了重要线索,而且做了记录。你现在既然要和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就让我们摘掉各自的假面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没有必要再玩这些把戏了。我知道,你手里拥有很大的权利,但权利再大,也不应无限度地发挥。尽管你在我面前显示出你在很多方面与众不同,比如,你有一双机械手,你身上安装着微型电话虫,使你的保镖随叫随到,当然,你一定还为许多别的新鲜玩意而得意洋洋,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你跟我们一样,凡人一个,也要吃饭,也要睡觉。因此,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你,不要指望我会对你俯首贴耳的,你这些表演并不会吸引我。”
流离摇摇头,说道:“你很坦率,袁世修先生,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既然你到了这里,就得听我的安排,我这人已经习惯了强迫别人绝对服从我。你不要以为我仅仅是在威胁你。我当过工程师,喜欢做各种各样的试验,实验对像也各种各样,当然也包括人。另外,我的实验工具也种类繁多。不过,”他收回两只机械手,“我们以后再谈这把个。现在既然你来的目的是想弄清我的秘密,那就让我们从头谈起。我非常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听众,因为这是一个世界上最杰出的人物的故事,而你幸运地成为第一个听众,这个姑娘,”他停顿一下,“她也将有幸听听我的故事。”
显而易见,这个家伙很难对付。袁世修有些心灰意冷。尽管自从他第一天来到曲岂,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从来没有这样信心不足过,甚至昨天晚上束手被擒,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但是,现在他发现,他过于轻估了对手的实力。这个迷宫般的地下建筑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魔窟,陷身其中就犹如掉进了潘多拉盒子里,只有面对邪恶和灾难,要想逃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流离说:“有我一个听众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让这个姑娘听这些。我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昨天早晨在海滩上无意碰到她的。她从海港到这儿来,只不过是为了采集一点贝壳。你手下的人打坏了她的船,她无法回去,只好跟我在一起。放她回家去吧。她什么也不会说,她可以发誓不对任何人谈起这里的一切……”“不,我偏要说,我要把一切都说出去,”海妮突然气呼呼地嚷道,“我不想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
袁世修瞟了她一眼说:“我并不需要你在我身旁。”
流离平静地看着他们,说道:“不要充英雄好汉了,一切都是徒劳的。只要来到这个岛上就别想再离开,懂吗?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一个平常的渔夫。这就是我的法律。不要再和我讨价还价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袁世修盯着他的脸,在那上面看不到一丝怒容,只有一种不容置辩的冷漠的神色。袁世修耸耸肩膀,歉意地笑一笑,对海妮说:“对不起,海妮,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其实我也不愿意你离开我。好吧,让我们呆在一起,听听这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吧。”
她高兴得直点头,似乎刚才袁世修硬要把她赶走,而这会儿才同意她留下来一样。
流离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说得很对,袁世修先生,我的确是个疯子,但你要知道,所有的伟人都是疯子,正是靠着疯狂的驱使,他们才实现了理想。大科学家、哲学家、领袖人物,谁不是疯子?正是因为他们有着疯狂的追求,才能置周围的一切而不顾。要是和常人一样,他们根本不可能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疯狂,我亲爱的袁世修先生,是像天才一样珍贵的无价之宝。而浪费精力,像常人一样循规蹈矩则是滔天大罪。”
他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我决不做这种罪人。不错,我是一个疯子,一个疯狂地追求权力的疯子。”他那黑洞洞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寒光,“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要呆在这里,为什么你会留在这里,为什么会有眼前这所有的东西。”
袁世修慢慢地喝完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说道:“我并不对你这些老掉牙的想法感到奇怪,因为你太狂妄,把自己设想为国王,甚至设想成神。不过,他们的权力人所皆知,有充分的保障。而你却只有把自己关起来。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呢?何苦要把自己关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车里,做你那荒唐可笑的权力梦呢?”
流离第一次露出恼怒的神色:“袁世修先生,权力是至高元上的。而权力的首要原则就是要有一个可靠的基地。只要你能在基地里为所欲为,那至高天上的的权力就属于你。这些对于我都毫无问题。我敢说世界上没有人能与我相比。世界太公开了。要想获得真正的安全。就必须与外界隔绝。你刚才提到什么国王,他们手上的权力能有多大?不就是人民给多少他们就有多少吗7太可怜了。今天的世界上,除了图亚国王,就只有我算得上真正对他的人民拥有生杀大权。至于这样的权力如何落入我的手中,这是一个秘密,一个除我之外至今无人知道的秘密。”
袁世修耸耸肩膀,不屑一顾地说:“这不过是一种虚妄的权力罢了。任何一个手上有枪的人,都拥有另一个人的生死大权。如此看来,你周围的这些人,除了被你谋杀之外,恐怕不会有别的的下场。一旦他们知道这一点,早晚会逃走的。因为达到外部世界后,他们的生存更有保障,这种情况最终会发生。流离,你必须明白,你所追求的权力,不论是权力本身,还是这种盲目地追求过程只可能是虚妄的。”
流离对此十分平静;“一切都是虚幻的,袁世修先生。什么美丽呀,丑恶呀,什么艺术、金钱、死亡,统统都是虚幻的,甚至生命本身也是一种幻觉。你用不着在这种观念的问题上和我辩论。我研究过哲学、伦理学和逻辑学,这方面的知识我不知要比你强多少倍。不过,眼下我并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我们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谈我对权力的狂热和梦想。袁世修先生,”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神秘的微笑,“你不要以为你半个小时的一席话就会改变我一生的信仰。我追求权力的历史一定会更使你感兴趣。我们还是继续谈谈这个吧。”
“你说吧。”袁世修看了海妮一眼,见她正用手捂着嘴在打呵欠,显然,流离这番深奥的话使她直想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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