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特码》第四章 教鞭

    白马市实行定编定岗的教师人事制度改革。由人社局定编,教育局定岗。南山小学现有十三名在编在岗教师。这次核定的编制数十一,岗位设置是六名语文教师和五名数学教师。这就意味着有两名教师下岗。而城镇学校历年超编严重,下岗的要多得多。
    由于是同一岗位比得分高低,从理论上讲,只有得分在前五名的铁定上岗,如果运气好,得分垫底也有上岗的机会,比如只有五个人申报数学岗位。不难看出,改革就是一种投机行为。商鞅变法,碰到一个蛮子扛了根木头,就糊里糊涂地成功了。王安石变法运气差,丢了宰相的乌纱帽。戊戌变法,血流一片。国企改革,哭的哭,笑的笑。改革的结果总是这样:有的人杀了头,有的人升了官,有的人跳了楼,有的人发了财。
    顾成明无疑是这次改革的赢家。综合得分第一,应该归功于占了一半权重的教学成绩。在我国,教学成绩永远是师生的命脉,荣辱交汇于此。他所教的班级每年在镇名列前茅。他多次受到市镇表彰,两次在镇暑期集训会上介绍经验。他站在台上,假模假式地清清嗓子,用谦虚得要命的声音说:“尊敬的领导、老师们,我汇报的题目是:呕心沥血抓教学,大爱精神放光芒……”
    顾老师的教学理念是“教鞭底下出成绩”“只要做不死,就往死里做”。他的教鞭是一米长酒盅粗细的笔直的木棍。上面标有刻度,既可以对学生进行旁敲侧击,又可以当米尺使用。这根教鞭已跟随他几十年,二者厮磨得水乳交融。只要把教鞭往讲桌上一放,他就找到了生命的乐章,找到了人生的坐标。曾有一次,他忘记带了,走进教室,硬是愣怔了五分钟,像掉了魂。他对学生作业的要求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错一道题重做二十遍。哪怕是应用题,题目照写不误。而且错一道题打板子十下,用教鞭自己打手心。曾有一个不知轻重的倒霉蛋错题太多,把手打得红肿,啜泣不已。他就把本子裹成圆筒戳到他的嘴里,任由眼泪和鼻涕把本子糊满。碰到第四节课,许多同学就别想吃饭——免得被胀憨了。
    只要是顾老师的课,学生就像电线杆似的坐得笔直,傻里傻气地把一道道习题不知重复做多少遍。不可否认他也是拼命三郎,把虐待学生和自己当作乐趣。现在已是六月天,他埋在作业堆里挥汗如雨,也不管作业本是汗津津,还是黏糊糊。
    今天破例没有做课间操,而是组织大家到会议室填写岗位申请表。孙老师环顾左右,没有看见顾老师,就跑到教室去喊。他知道自己的搭档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折磨学生的机会的。果然,他在黑板上抄写习题。讲台两边居然一边跪了一个同学,面向大家低头认罪。他把两个同学拉起来,喊一声:“顾老师,开会!”顾老师转过身来,看到讲台上这两个小调皮怯怯地看着他,就把粉笔丢到盒子里,拍拍手说:“滚下去!把检查写好,明天在全校念检查。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出了教室,他追上孙老师解释:“这两个家伙偷学校黄瓜。这还了得!”但对方眉头皱得紧紧的:“老顾,都什么年代了?要是传出去,你是吃不了兜着走。”他加快脚步进了会议室。因为他要分发申请表,把准备工作做好。顾老师有些气恼。他了解孙主席的脾性,又要在例会上添油加醋,讲尊重学生人格、关心爱护学生什么的。听起来是泛泛而谈,其实是对他旁敲侧击,真是好笑。
    “顾老师,又在教室里加班加点啊。如果都像你,我们学校肯定要打翻身仗。小学老师应该是万金油,数学教得好,语文也肯定教得好。下学期想不想改行?你教语文,我教数学。”王校长刚好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一手拿着红头文件,一手拍拍顾老师肩膀上的粉笔灰,亲热地打招呼。顾老师有些感动:“我怕胜任不了。”校长把手摇了摇:“你谦虚。我还想沾你的光呢。”两个人说说笑笑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室摆放的桌椅都靠了墙,相距在五米以上。每张桌子放一张申请表,包括校长都要背对背填写。学校在校长领导下改革,他是无下岗之忧,但他申报的岗位对有些人来说至关重要。
    最先把表交给校长的是毛成俊。因为又打牌又买码(赌香港六合彩,因为只赌特别号码即特码,大家称买码),得分垫底,所以他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别人议论改革,他要么躲出去,要么伏在办公桌上打呼噜。
    李江山看了看校长,咳嗽一声,又低头仔细看申请表。转弯抹角算起来,王校长和他是亲戚。他是王校长叔伯舅舅的女婿。宣读文件后的当天晚上,王廷贵的父亲就给儿子上“党课”,千叮咛万嘱咐外加命令,要他保证江山上岗。还说什么江山社稷不保,罪莫大焉。第二天,他又接到叔伯舅舅热情洋溢的电话。这位老人向他深情地叙述了两家密不可分的渊源。两位老哥简直是形影不离,好像小时候经常在一个澡盆里洗澡。最后邀请他们全家去做客。说实在的,李江山可不是善茬。他刚从大学毕业,处处表现得惊世骇俗。首先可以从彩铃略知一二。那是一个四川妹子的嗲声嗲气:“老公啊,我想把你吊死,又怕绳子没得力;我想把你药(读nao)死,又怕老鼠药过了期……最后还是把你爱死了算哒。”他发扬钉子精神炒股,利用学生读书、做练习的间隙,利用空堂,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炒股。碰到涨停板就情不自禁地扭屁股。碰到跌停板就捶头。后来改为捶桌子,把办公桌捶了一个大洞。下了课,他把教案从洞口往里一塞,就飞快地刷屏。王廷贵严肃地看了看他,有些得意。昨天中午,他偷偷摸摸地来到校长办公室,把一条烟送给表哥,并痛心疾首地检讨自己。那么飞扬跋扈的人现在一遇上校长的眼神就畏畏缩缩。改革犹如骟牛劁猪,再生猛的汉子也经不起这一刀。
    王廷贵又望了望坐在他右边的田文香。啊!又是那条红裙子!
    就在昨天中午李江山离开校长办公室不久,又有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就是这件撩人的红裙子差点要了他的命。她被男神李江山戏称为甜贵妃。精致的锁骨完全袒露,该肥的臀部微微上翘,该瘦的腰部柔若无骨。玉胸酥乳,丰满迷人。手臂轻扬,露出极盛的腋毛,让人想入非非。云盘大脸呈现迷人的酡红,灿若桃花。原来她一口气灌了二两白酒,很有些贵妃醉酒的味道。
    王廷贵的喉结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好像两只小公鸡掐架。两只手绞在一起把关节捏得嘎巴响。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么性感的女人会单独找他。他像弹簧似的跳起来,差点把靠背椅带倒,十个手指像发羊角风似的在桌面抖动,笑着问:“田老师,有什么事?”
    田老师和校长隔着办公桌。她的情绪也很激动,说话带着一种悲悲切切的颤音:“王校长,您一定要帮我。我真的怕下岗。几天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要是下岗了我还怎么活?”
    “下岗了怕什么?当老板娘还不好?”
    哪晓得田文香更激动了,不光声音颤抖,连人也在颤抖:“您是拿刀子捅我呢。我不想活了。”她猛地坐下来,伏在桌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田老师的爱人在城区做木材生意。她瞧不起丈夫,觉得他素质低劣,行为粗鲁。尤其受不了他抽烟,闻到烟味就恶心。当初怎么瞎了眼嫁给这么个人。丈夫也瞧不来她,总在心里说:“就你冰清玉洁。”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外人看来真不像一家人。
    王校长用手拍自己的嘴:“我打嘴。凭良心说,我还是蛮照顾你,不当班主任,不上晚自习。天地良心,我可以把心掏给你看。得分是低一些,但排在毛成俊和李江山前面,不是有希望,而是大有希望。我一定帮你。”
    她马上抬起红肿的泪眼,很温柔地问:“您怎么帮我?”
    “我谁都不帮,也要帮你。”
    “李江山是亲戚您不帮吗?他胳肢窝里……”
    “他跟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着调。我总要先向着你嘛。”
    “您就会宽我的心。我就想知道您会不会帮我?怎么帮我?”
    他把目光从她丰满迷人的胸部收回来,发现她愁眉苦脸,肤色暗沉,有一种别致的凄美。他拍着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的事我包了。我是谁,我是法人,有办法的人嘛。我把毛成俊搞到你底下,好不好?”他慢慢地踱过来,试着用大腿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大腿,立时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她口里说:“您只要帮了我,我会感激不尽。”声调听起来是热辣辣的,诱惑人的。说明她爱听哪怕是色迷迷的话,只要是能帮她上岗的话都爱听。
    王廷贵受到暗示和鼓励,弯下腰放心大胆地把嘴巴凑到她脸颊说道:“你信不信,我干脆把毛成俊和李江山都搞到你底下,你一马双跨。这才是你最想要的。”边说边把右手放在浑圆的屁股上抚摸,摸着摸着把裙裾往上一揭,露出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
    窗外蝉鸣声声,反而使喧嚣的世界显得格外静寂。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