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浮尘》六 北漂

    接下来的几天小秋吃饱了饭就到处逛,她要熟悉周边环境,她不仅要熟悉鹿圈,还要熟悉附近的亦庄和旧宫。她去过热闹繁华、门前的公路上车如流水的亦庄镇政府,也去过高楼林立、但行人稀少的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也去过看起来相对热闹的旧宫镇,经过几天闲逛,小秋对这三个地儿有了较为全面的认识:
    小秋所租住的村是鹿圈二村,位于北京南五环外侧,东北枕凉水河,隔河与亦庄相望;西北与旧宫相毗邻,而被南五环所隔开;南边是农田,种有农作物和蔬菜,也有一些厂房、库房和垃圾填埋场散布其中。
    有次小秋沿农田的田间小路去瞎逛,竟看到有一大片农田被围,围墙门口挂有农科院农业试验基地的牌子,门口静悄悄,门内也不见有什么人出入,当时小秋很想进去想想这农业基地里都种些什么、有哪些设施,但在门口忐忑了半天,终是没敢进去,怕被里面的人当成了贼。
    还有很多农田竟不种农作物,而是种满了各种树苗,想来是为市内搞绿化用的。这些农田的南边散布着村庄,看起来就和纯粹的农村没啥太大的区别了,那种大都市的气息已淡到没有。
    但听人说,离这儿三四公里处有个南海子公园,内有麋鹿苑,是明清两代的皇家苑囿,是清朝皇室狩猎的地方,有许多种动物,以麋鹿为最,面积辽阔,物种繁多,相当适合去休闲玩赏,也是当时南郊最有京味儿的地方了。小秋心里也很想去看看,虽听说离得很近,但毕竟没去过,不知道具体方位和路线,再者小秋还真的没有赏玩和休闲的心情,她现在出来逛只是想熟悉周边地理环境,以免将来独自出趟远门回来时找不着北。这鹿圈,看来也就是北京南郊的一个普通乡村而已,在现代经济的发展浪潮中还有田可种还没有失去本貌。
    逛完鹿圈后小秋又去亦庄一带遛达,遛达的范围广了才知道当初自己所从事保姆工作的贵园南里和富源里只是亦庄镇上的两个居民小区而已,这样的小区在镇上还有好几个,什么贵园北里、梅园、金地格林小镇等等,居住区东南方向的区域才是重点,那儿是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中外各大企业云集,光世界五百强企业就有三十多家。
    但小秋徒步沿着大街走过去,并没见大街上有多少人,只有穿梭来往的车辆。这儿不像南方小镇的工业区厂房那么集中,而是散布在各处,企业之间的间隔很远,上班时员工们又不出企业大门,所以看起来很冷清,街道上虽也有不多的几个行人,大都是在此上班的白领,来去脚步匆匆,只有扫大街的保洁的是不紧不慢的,再有就是街边树荫下板车上或躺或坐的收破烂的小贩们意态闲适。
    如果一个人陌生人独自来这儿找工作,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各大企业门前都不贴招聘启事,人家要不要人你根本就不知道,难道你好意思每家企业挨个问去?而且都有保安,你连大门也进不去。当然,这些大企业招人招的大都是高学历的人才,而低级劳工只需和劳务中介打个招呼就行了。
    这开发区很大,街道也很多,来到这儿迷路的人也不少,小秋一上午竟遇到三个问路的,还都是开着小车的,小秋也没法给人家指路,自己本就是个外来的陌生人呢。转了两条街小累就觉得累得大腿根疼,于是在路边歇了一会儿就往回走,到了亦庄居民区边上又沿着标示着“荣京西街”的大道向西南方向走,竟又走回了边上种着桃林的凉水河边,于是跳下公路,钻进河边绿化带,找了个凉亭,用捡来的报纸擦了擦,躺下小憩了一会,然后才走回住处。
    高楼大厦、绿化不错,高端大气,城郊的乡村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由昔日的丑小鸭嬗变成白天鹅的典型例子,表现了现代经济对传统农村的吞噬和蚕食,北京如此,各省市自会跟着学,不知会有多少城郊的农村从此消失,虽然看起来繁华了,但那种恬静淡泊亲密接近大自然生活方式的消失,也让人觉得有些伤感。
    旧宫和亦庄一河之隔,和鹿圈一路之隔,从鹿圈村去那儿游玩比去亦庄开发区还近,因当时六生所结识的一个民工的怂恿,小秋和六生就趁现在自己不上班的空闲时间,从鹿圈搬到了旧宫居住。所居之所就在凉水河西畔,南五环路内侧,虽说是换了地名,其实也就像是从村南搬到了村北这样的距离而已。
    那时旧宫的凉水河岸边、南五环两侧还是一片蒿草,从鹿圈初入旧宫的那一地带还是一片荒地,但却有台挖掘机在那找宝似挖掘,就在这片被挖掘荒地的后面,有一个东西向的筒子院,院的两头虽有门却是昼夜不关,院子里一溜二十多间新盖的简易砖房,都出租给了在镇上做小生意的和收破烂的外来人,小秋和六生的新居就是筒子院里头的第二间房,一个月租金一百元,水电费十元,院子里有大家共用的水管,可以洗衣和做饭。
    那时小秋和六生的行李,也就是从家里带来的两床棉被和一个床单,再加上两个人日常的换洗衣服,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也没有大额的现金,刚开始住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小院里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
    小秋和六生房子的隔壁,东边住的是一对在此地走街串巷收废品的中年夫妇,而且是和小秋六生一个省的老乡;西边住的是一个安徽籍的小伙,姓邓,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正式的女朋友。南边隔壁的那对夫妻只养育了一个女儿,刚十六岁,已在亦庄工业区里一个厂子里上班。
    他家的那个娘们,曾向小秋询问怎样才能再抱养到一个男孩,并委托小秋帮他们联系男弃婴。小秋曾向她介绍说广州的孤儿园里的孩子们有好多就是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大街上、后被政府收留的孤儿,可以去那里抱养一个。后来过完年后,那对夫妇从老家返回时,果然抱了一个三四个月大的男婴来,那男婴长得脸白唇红、面如满月、双眼机灵,是一个很福态的好男孩。那女的就说这是她自个生下来的,别人也都不去关注,但小秋知道一定是抱养的,因为年前那娘们回老家时,并不是大着肚子走的,哪有连怀孕都看不出来,两三个月后就生养个那么大的孩子的?但小秋并不给她说破,只是在私下里和六生嘀咕几声,六生回她:“你管她是生的还是抱养的哩?操这闲心干嘛!”小秋自不再操闲心,闲时也逗逗那男婴玩儿。
    西边隔壁的那位安徽邓姓小伙子,好象没什么正经职业,靠和人合伙搬家挣点钱糊口,经常和一些年轻人说笑吃喝,这些年轻人也是干什么的都有,有专门搬家的,有在工地上干活的,有开小店的,有拉客拉货的,因为住在隔壁,六生又是爱在人堆里厮混的,很快六生也和他们打成了一片,也时常和他们在一起吃饭喝酒,小秋也自是少不了和他们招呼往来,为的是能让六生跟着他们干点零碎活,混口饭吃。
    和安徽小邓来往的年轻人中有一人很与众不同:他长得面如满月,双眼大如铜铃,中等个子,身材健硕,看上去算是一表人材,他在北京好象也没什么正当职业,但却有一手绝技:晚上大家都在一块喝酒,他说出去一会,过不了半小时,这小子就能推着一辆摩托车回来!据说无论摩托车、自行车上的锁是什么类型的,他总能一靠近用根铁丝就能打开,也有人说这小子有把万能钥匙,他在北京就是以偷摩托车为业。这小子在老家有老婆有孩子,而且家里还开有超市,并不是穷得过不去的人,但他就是喜欢干偷盗摩托车并倒卖摩托车这行当,凡是与他认识的,都能从他手里买到低价的摩托车和自行车。此人每过三五个月回老家一次,大概是回去向老婆交脏款。
    这些年轻人中还有个叫红杰的,也是安徽人,看上去和六生一样地干瘦,但比六生有心计,在跟着他姐夫搬家,也经常招呼六生一起去。据六生回来向小秋说,这个红杰,也是个手脚不稳妥的人,去搬家时,只要主人一不在面前,就在人家的家具中衣服中乱翻乱摸,只要有便于携带的值钱的东西,就塞在大衣下面给人家偷回来了,人家的现金和首饰也敢拿人家的,有次六生亲眼看到他把人家的衣服袋里的一个金戒指给装在自个兜里了,就是指甲剪、檀香木梳子、不锈钢饭勺等不值不了多少钱的小东西,也是只要有机会就往腰里塞,而那些搬家的人家,每搬一次家就像打一次场,丢了东西一般也就认了,就是去找去询问,又有谁又承认是自个拿了?即使心里怀疑是来搬家的人作了手脚,但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只得作罢。小秋听完六生所讲,就叮嘱六生要警惕那个红杰,因为在贼眼里,没有谁不可以偷,更何况大家都是天南地北的人暂聚在一起的呢。但六生不以为然,觉得自个也没什么好偷的东西,既没钱又没有贵重物品,总不成进屋来偷那两个被子吧?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