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浮尘》六 北漂

    二零零三年农历二月初三,小秋一生都会记得的一天,那天一大清早就从家中出发到了县城北郊处刚开通的高速公路边上,等那个住在附近村里的小包工头。
    在等待时又来了几个乡下男人也在此处作等待状,一问,原来也是来此会合那个小包工头准备去北京的。等啊等,只等到天将午时还没见那个小包工头到来,于是大家就到附近的小饭馆吃了点东西,吃完东西又等了一会,才见一个矮而瘦的三十六七岁的男人带着一批人过来,其中还有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女人,看那神情举止,该是他老婆。这个小包头工看起来对大家并不太热情,只是和认识的几个人打了一声招呼,而对这几个人又带来的人只是看了一眼,招呼也没打;而他老婆那神情,更是傲慢中带着蔑视。从大家的谈话中小秋得知这个小包工头姓马,是县城北边马庄的人。
    又等了大约一个钟头,那个马姓工头就让大家从高速路边的斜坡爬上高速公路,一会儿就过来了一辆长途客车,就拦下来让大家都上了车,这路费就由包工头先垫付,以后从工资中扣除。
    小秋有个习惯,就是出远门时爱观察沿途的景物,所以一坐车,小秋的眼睛就一直相着车外。刚开始时一闪而过的都是熟悉的纵横交错的田地和村庄,一方方长着返青麦苗的农田犹如棋盘,而各个村庄则如棋子,摆在里那任天地对弈。傍晚时分,西坠的夕阳映红了半天云霞,远处村边的树枝直指苍穹,又有白色的炊烟扶摇直上于晚空,“暧暧远人树,依依墟里烟”这句古诗就不由自主地跳入了脑海,傍晚时分的中原大地显得是那么地厚重安祥和静谧。天色渐黑,终于再看不清窗外景物,小秋就转过头来活动一下脖子,又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
    等再睁开眼睛看窗外时,但见不远处灯火辉煌,原来已是到了地级市周口,向西望去,但见灯光和霓虹交织,一片华丽的气象。但所坐的客车只是穿过周口市的东郊,在高速上疾驰的车很快就把灯火辉煌的周口给抛在了身后,冲进了无边的黑暗。
    在高速路上行驶的车灯在发着有限的光,从车窗向外放眼观望,只有无边的黑暗和隐在黑暗里时隐时现的远村的灯火,在无边黑暗的映衬下,远村的零星灯火显得是那么幽微和渺远,竟像是悬于天地交接处的微星。黑暗让人疲劳和昏昏欲睡,于是小秋就收回投向车窗外的目光,坐在座位上闭起眼睛来。边上的六生紧倚着小秋,耷拉着脑袋,已是发出鼾声。就在小秋也困意上涌,昏昏欲睡时,车子却开进路边的一个大院,停了下来。然后开车的司机和跟车的人就喊大家都下车来,说是要在此院内的食堂吃晚饭。
    于是大家只好都下来,等人都下车后,司机就把车门锁上了,为防车上丢东西。小秋拉着六生下来一看,只见这是个很大的院落,院内停着好几辆长途客车,院内人很多,挤挤挨挨的就像是身在集市。小秋和六生先去厕所解决了体内水循环问题,然后又回到院里。坐长途客车的大都是民工,其中也有一些是做小生意的商人,来时大都从家中买好了路上吃的随身带着呢,有的是水果,有的是煮好的鸡蛋和鸭蛋,有的是方便面,有的是火腿肠,所以就有一大半的人不愿进餐厅去进餐,再者那墙上贴着的价格明显是偏高的。
    但一会儿就出来了几个高大威猛、表情凶恶的壮汉,把大家往餐厅里赶,简直就是连推带搡,那架势,你要是坳着不进餐厅吃饭,都敢动手打你!乘客们出门在外,自是不愿惹事生非,更不愿还没到达目的地,先在路上被人揍个鼻青脸肿,一个个只好忍气吞声,进去吃那高价的饭菜,“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哪!
    进得厅来,里面满是人,因为人多,打到饭菜也不容易,只好尽量往前挤,以争取尽快打到饭菜。挤死挤活挤到面前打来饭菜一看,也无非是半碗干米饭上面浇点菜,那菜也不过是常家的西红柿或是青椒炒鸡蛋,可竟是十五块钱一份!如果进了餐厅而不打饭吃的话,你就离不开这餐厅,因为凡是吃过饭的都有一张小票,凭此小票从特定的门口出去,没票者都不放行。
    开车的司机把车往这一停,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对关于就餐与否的纠纷根本不管不问。据大家说,这开车的司机都是和这路边黑店勾结好的,他们在这里吃饭是不花钱的,他们进了特设的房间吃好的去了,吃完了还能躺下休息一会,却丢下满车的乘客在餐厅里挨宰。
    小秋和六生吃完饭后就交上小票后从偏门里出了餐厅,又站在院子里等,约五分钟后那两个开车的司机才出来,打开车门招呼大家上车,然后又驶上奔京的大道。车上的人叽叽喳喳了一会后,一个个又东倒西歪地入睡了,但小秋睡不着,只好扒开垂下的车窗帘子看外面的夜色消遣。
    直视窗外是苍茫的夜色,斜视天上是清冷的寒星,路边不是闪过各种标牌,显示着各种路况和地界区划,时不时的有一两辆大型卡车和箱式货车呼啸着超过,偶尔也有小轿车闪过,小秋就想,这富贵人家的小轿车怎么也在深夜里里行驶呢?他们又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要在深夜里出动?
    小秋时不时地看一下路标,她想车到黄河时观察一下这母亲河的夜景。路标上出现“黄泛区”字样时,小秋就振作起精神起,要看黄河夜景。车子又行驶了一会,终于驶上了一座桥,但这座桥并不繁华,只是桥上有一些路灯而已,这桥似乎处于野地和郊外,自不是郑州或开封处的黄河大桥了。车子在桥上一闪而过,很快就把桥抛在身后,后来的行程中就再没看到过桥,刚才的那座桥自就是黄河的桥了,可惜的是在夜里,车子又开得那么快,小秋根本就没看清黄河,而且后来小秋又在这条路线上穿梭过几次,遗憾的是无论是从老家去京,还是从京返回回老家,车子总是在夜里赶路,每到黄河时都是窗外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这母亲河的真颜,小秋始终无缘得睹,除非将来小秋混得发达了,专程在白天坐车来黄河游览观赏,指望旅途中一睹芳容是不可能的了。
    从车窗外小秋也看到了“白洋淀景区”的路标,可惜是指向西的,定是离此还有一段路程,那小兵张嘎曾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小秋自是也无缘一看了。伸着脑袋、扭着脖子看窗外,时间长了也累,而且脖子也扭得酸疼,于是小秋就转过头来,活动了一下脖子,也闭上眼睛睡了。
    等小秋再睁开眼看往窗外时,虽然还是在夜里,但车窗外的景观已是大变:但见一条条宽阔笔直的公路向北毂集,每条公路两边的护栏上都安装着一盏盏发着白光的路灯,一列列地向黑夜里延伸,宛如一条条银光闪闪的巨龙蜿蜒在黑夜里。公路上的车辆明显增多,但那种大型重卡车已不见踪影,大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汽车,就是那种箱式货车在车流中所占的比例也很小。
    小秋知道,已经离北京不远了,进京在即。果然,前面的收费站上就写着北京天宫的字样,小秋刚看到这几个字时心里很诧异:北京天宫?北京再好,也不能用天宫来自比吧?天宫可是神仙住的地儿,人神殊途,凡人嘛,还是住在凡间的好。后来小秋才知道,这“天宫”实是“天宫院”,是北京南郊大兴区的一个地名,有“京南门户”之称,过了这儿就算是真正的进京了。
    车又往前开了一会,终于到了一个客车站,在此停住,大家都下了车。小秋和六生就紧跟着族哥双喜,双喜又紧跟着那个马姓包工头,客车站内外亮如白昼,虽是夜里,亦有几辆拉客的出租车等在外面。那个马姓包工头就走到一辆出租车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就让大家都上了车,但因人多,就又租了一辆,然后就驶离了市区,来到了一个乡村般的所在,让大家又都下了车,穿行在黑暗的小巷中,终于在一小院的门前停下,此时天将黎明,周围还是一片静谧。
    进院后又被一人引进一间大屋,那里有几张大板床并排放着,包工头就让大家在这排大板床上展开各自带来的行李,躺下暂事休息,并向大家说此处是大家暂住的地儿。于是大家就或躺或卧在这些板床上,有人闲聊,有人睡觉,小秋躺在那听大家闲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到了九点左右,那同来的包工头的老婆就喊大家去吃饭,于是大家就涌去饭棚。到饭棚一看,有馒头,有炖菜,那炖菜是由大白菜、粉条、和猪肉片做成的,每人给盛了大半碗,馒头是自个能吃多少就拿多少。大家狼吞虎咽后就又接着休息,中午吃面条,晚上是馒头咸菜和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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