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浮尘》五 婚后

    给孩子照完百日照后,已是来年正月底.小秋就带着孩子跟六生又来了石家庄做卖菜生意.
    到石家庄后又重新租了一间房,好在那时房租便宜,一间二十平方米的房间租金才八十元左右,且那时吃的食物也便宜,不担心吃住,只担心一年到头能不能攒下钱来带回家.六生还是跟随村里的其他人做卖菜的营生,小秋因有了孩子,也就不老是在菜摊上守着,而是每天带着孩子要么在住处玩,要么抱着孩子上街转转.
    正月底的天,石家庄还是一片天寒地冻,呼啸的狂风吹得人脸疼.这儿要比豫东平原的老家冷得多,那些饭馆店铺门口都垂着棉毡,以阻挡门外的呼呼寒风.也许是天气太过寒冷,威儿到石家庄没几天就拉起肚子来,每天都要拉几次稀屎,小秋就忙给他看医生,但最初竟是医治无效,到后来竟拉起水似的东西来.因为孩子还太小,刚三个多月,还不会说话,每次肚子疼起来,就把小脑袋耷拉在小秋肩膀上,倒也不哭闹,只是精神萎靡不振,竟似奄奄一息.看着孩子这个样儿,小秋心里非常慌乱,巴不得自己能替得了孩子,只好换个医生又给孩子治.在第二个医生的治理下,孩子拉的屎终于慢慢稠起来,次数也少起来,终至于恢复了正常,小秋才心头一块巨石落地.天气也一天天暖起来.
    有天六生偷懒不出摊,却带小秋娘儿俩去动物园玩.小秋终于见到了一些只在电视或图画中才见得到的动物:猴子,老虎,大象,长颈鹿等动物.或许是因为圈养的问题,也或许受图书的影响期望值太高的原因,小秋只觉得这些动物并不好看也不好玩.猴子虽也在蹦跳玩耍,但与小时候看到的乡下耍猴人所耍的猴子比,动作的精彩度还是觉得差了;那号称百兽之王的老虎,一副慵懒相,毫无啸傲山林的虎威;长颈鹿看起来痴痴呆呆,也不及画上的漂亮美丽;那那头关在铁栅栏里的大象更是破坏了小秋印象中的美好:小山一样耸立在那里,全身灰色,柱子般粗的腿踏在污泥里,看起来显得那般粗夯拙笨,那皱皱的粗糙皮肤更让人敬而远之.小秋印象中的大象是白色的,是质朴善良的,看着不该是这般粗拙愚笨.观景果然是不如听景啊!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小秋带着儿子出外活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有时抱儿子去租房处的街道上转转,有时抱儿子去辣花那儿聊聊天,有时抱儿子去摆摊处的街上走走.小秋抱儿子去摆摊处的街上闲逛时还曾和一个河北的年纪相仿的女人聊得很投机,这女人的丈夫也在此处摆摊谋生,也有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是个女孩,比威儿大两月.两人开玩笑时还说两家干脆结为亲家,当然是玩笑话,若干年后小秋还清楚地记得此事,那个带女孩的女人怕早已把这些玩笑话忘到九霄云外了.
    小秋有时候还真想回到古代,那时男女两家都可以指腹用婚的,一旦作了承诺,一生不变,就是两家分开了十几年不来往,等孩子长大了,男方还是可以拿着当初的信物去女方家迎娶的,也可去以去投亲,古时的人还真是守信用.那样的话,作为父母就可以为儿子即兴订亲,订亲的机率就很高,儿子娶上老婆的机率也就高.不像现在的人,孩子都长到十八岁以上了再去找对象,时间压宿得非常短,订亲的机率就大大下降,而且要是再穷点,没房没车没存款,都没姑娘愿意嫁,现在就是有房若不是楼房也难找到媳妇,让做父母的为儿子婚事心操碎、头愁白.
    关于这一年的石家庄生活,小秋的记忆很淡,多年过后除了以上三件事外,她再忆不起别的事.
    悠忽又到了年底,小秋和六生就带着孩子回家过年.经过了这一年的时间,威儿已经会说话了,也会走路了,只是有时依然让大人抱。这个年是小秋有生以来真正的独立过年,因为婆婆已说过:我和你爹年纪都大了,为了不拖累你们不招你们嫌,咱们还是分开过吧.分开就分开吧,小秋内心里也是乐意分开的,并不是嫌弃老人,而是自己日常爱看书,爱安静,不喜嘈杂,又不善与人打交道,分开了倒也落个清静自在,且自家做饭自家吃,也不用担心自己厨艺不好而招公婆闲话.两个年近七十岁、已娶过四个媳妇、嫁过两个女儿、重孙子重孙女已有了五个、外甥都快结婚的老人已没有什么家产可分,仅一张旧大床一张旧书桌一桶一灶几张旧被而已。小秋就让公婆把这些东西全拿去用,自己再买新的。公婆就搬去了据说已移民去了新疆的老三院里.因老三三间屋空间有限,摆放不下,只好把床和桌还暂丢在小秋和六生的后院里,小秋就吩咐六生把这些老家具抬到西屋里放着。
    公婆又作主把村东半里路远的北临蓄水池的一块南北向的耕地给了小秋和六生,公婆说那是二亩地,后来小秋娘家父亲经过地头时仔细端详了一下说最多只有一亩八。后来又经过公路加宽占去一部分地头,怕一亩七分也没有了。这点地加上那个占地不到三分的院,就是以后小秋和六生过日子的全部财产和凭仗。
    就在腊月二十八,这大年底下,就有人上门来讨债:说是六生两年前盖房子时招待师傅们的烟酒钱一百.这是结婚前的欠债,按理说应该归于父母吧?但两个年近七十岁的老人有什么积蓄去还,小秋只好忍气吞声掏出钱给了讨债人.哪知这个刚走,又来一位,说是当年结婚时向他家借的,也不多,也就三百元,说是六生亲自向他借的.小秋只好忍着气又掏出钱替他还了.人家刚结婚的小媳妇,都是想法儿从公婆身上榨油水,小秋倒好,反倒替婆家还婚前的债!晚上六生从外面游荡回来,小秋就逼问他到底外面还欠了多少钱的债?六生就说还有一千元未还,是盖房时借族叔的.小秋听了真是气得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这整个后院就这三间房,连间厨房都没有,还盖得不伦不类,院子是坑都不填一下,竟还欠有外债!结婚前他家穷到啥地步了呀!
    此时,小秋真是恨自己的母亲:婚前让你来相家,你相的什么呀!现在女儿进了这穷坑,你可满意了!
    恨虽恨,但事到如今,只好又开箱拿出压箱底的一千元钱,给了六生,让他赶紧去把钱还了,不要大年底下让讨债人一个接一个地来讨债,多不吉利多丢人哪!处理完了债务,小秋就考虑过年的事.
    如今既是已经分了家,这个年自是要自个操持着办了,这个年,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小秋过的第一个独立年.从祭灶那天起,小秋就在心里计划这个年该怎么过,该操办些什么.在小秋的记忆里,过年就是清扫门户、买年货、贴春联、放鞭炮、燃红烛、焚香磕头、包饺子、蒸馒头大馍枣山、炸鱼炸丸子、煮肉紧刀头做神前的供品,再有就是除夕的团年饭、初一的大拜年、初二至初十的待客.至于待客,小秋和六生刚结婚一年多,公婆还在,兄嫂又多,估计婆家的客分不到自家来;至于拜年,公婆是村里辈分最长的,村里族人中没有同辈分的,别的几个和公婆辈分相同的老人因不同族,拜年可以不去的,只要给公婆拜一下就行了,倒也不为难.清扫门户倒也好办,年货嘛,穷家小户,随便买几件应景货也就是了,一个捞渣儿集,就把香蜡纸炮春联年画糖果子全买齐了,至于别的东西,比如肉啊菜啊调料啊什么的,让六生去集上买就行了.
    年糕是南方食物,作为中原人,这个可以省略不做,炸鱼这活自己还能对付,至于炸丸子虽难但可以不炸,因为自家不一定有客来,做菜时可以不用这个。那剩下的该自己动手的又有点难度的就是蒸馒头大馍做枣山了.
    自己虽然也曾蒸过馒头,但那是平时,自家吃,蒸得好不好都没什么关系,但这次是过年用的,是要送一些给公婆的,回娘家时还要带去一些,初一上供时要摆放在厅堂上,特别是枣山,好是要摆放在元宵节的,如蒸得不好,岂不惹人笑话?所以,小秋就觉得很平常的蒸馒头都成难事儿了。但既成主妇,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了。
    腊月二十八的晚饭后小秋就开始和面,在一个大瓦盆里加入平时蒸馒头时五倍的面粉量,再浇上一碗温水,搅拌揉搓,嫌面稀加水,加水过多又加面,终于把面和好,就盖在盆里并移到离火炉不远的地方等面发,然后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小秋掀开盖盆的盖子一看,但见发得一盆好面:那面胀胀的鼓鼓的,都快溢出盆子去了,上面还有泡泡和裂纹。小秋就赶快动手蒸馒头。因为没有灶房,没有灶台,也就没有大锅,只好在煤炉上用大点的铝锅蒸。先上好煤块,再在铝里添上足够多的水,放上箅子和湿垫布,盖上锅盖,把锅放在煤炉上。然后就从大瓦盆里捞出面,放在案板上,铺上掺有碱面的面粉搓揉,待揉搓到面团上没气孔看起来很光洁时,再揪成体积略等的一块块,再把这一块块的面团成圆形,再在案板上一礅,就成馒头形状了。等锅里开始往外冒蒸汽时再把这些半陀圆形的面块放进锅里的垫布上,每个之间要留出约一厘米的距离,然后盖上锅盖,再在锅盖上压个重物,以防蒸汽冒出的太多太快,延缓馒头的熟。同时再在锅盖上放个盛有一指深的水的碗,然的就坐等馒头蒸熟。等碗里的水摸着发烫时,锅里的馒头也就蒸好了。用这种方法来断定馒头的蒸熟,是小秋从母亲那儿学来的,早先时钟没普及之时,母亲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断定馒头是否蒸熟,是否还要加火继续烧。等碗中水烫后封上煤炉,稍等几分钟,揭开锅盖一看:哗,白花花、宣腾腾的馒头躺在那儿冒着白白的蒸汽,像在蒸桑拿的小儿的白屁屁!用手指按下再抬起,陷下的部位很快又弹起,哦,熟了!成功了!总算是没白费力气,这发面也没和自己怄气,乖乖地变成了宣馒头!小秋就一鼓作气,把瓦盆里的发面全蒸完了。
    馒头蒸好后,小秋又和上半盆面蒸大馍和枣山。
    这大馍是用来敬神和送给长辈的,为表虔诚和孝心,就蒸得很大,比一般的馒头要大两倍;枣山呢,是摆在厅堂上的供品,要一直摆放到正月十五的,就讲究大而好看。如果是家中有老人,就还得蒸枣花子,是还给来看老人的小辈的礼,留下大馍换上枣花子,这是民俗。
    这大馍和枣山比较难整,因为小秋平时没亲手做过,只在过年时看母亲做过,心里没底儿。但身为主妇,也只得做。于是小秋就学着母亲的样儿,把和好的发面揪成块再擀成圆饼状,盖在已蒸好的馒头上,使圆饼要能完全盖住馒头边缘,咋看好像是一体的,再拿另一块圆饼根据自己的喜好切成美观的花样,然后再把这切成的花放在最上边,再上花中间嵌上一粒已泡好的红枣,然后就放在锅上蒸。估算着该蒸熟了,小秋就停火,然后揭开锅盖一看:呵呵,由于这次的面软,大馍发得好大,而且是向下坠着,显得大而扁,就像是长了个水桶腰的武大郎,不英挺不好看。但既然做成这样了,也只好将就着用了。
    最复杂的要数蒸枣山了:把各个面团儿做成各种各样的花式,再把这些面花排列着放好,从上往下递增,再用大点的面团做成个长条圈起左右两边和底部来,这条长条的两端都切成莲花瓣的花样,再用筷子或别的物事在长条上压出网状的纹路来,最后就是在这个组合体上嵌枣,枣山就算是做好了.因为枣山的体积很大,一箅子只能放得下一个,而面团又是软的容易变形的,整个做好再往箅子上放很难,一般是做好各个组件后,再往箅子上组装:先按各自的位置放各个面花,再用长条圈围,最后嵌枣,等锅里水热后再连箅子一块儿放在锅里蒸就行了.小秋看母亲每年蒸的枣山都一个花式,就是先搓十多个长条,再把每个长条盘成圆形,再用筷子对面夹两次,就成了个四瓣形的花,把这些四瓣形的花排列好,再用长条一围,嵌上枣,就算做好了.每年都是这花式,从来没变过,也许是母亲觉得这样做简易,毕竟年节时有太多的事要她去张罗.小秋做枣山也不由自主地学了母亲的花式,只是最后做了个桃形的面花放在了枣山的最上边,也算是继承中有发展了.因为是用铝锅蒸的,蒸出的枣山就小,做得太大了放不下,如果有大灶的话,小秋愿意把这枣山再做大一倍,但愿神灵体谅这穷家小灶,不怪罪才好.
    除夕那天上午,小秋又把六生买来的猪肉洗净了放在锅里的盐水里煮,同时加入八角胡椒―――这一点小秋自觉也比母亲长进了一点,母亲无论是煮肉或是炒菜,是只知放盐和油的,最多放点葱花和姜片来加味,却不知加入八角胡椒桂皮等调料.逢年过节只觉得别人家的菜好吃,嗅入鼻孔都觉得美味无比,自家的菜虽比平时好吃,却总没有别人家的那种风味,原来就差在放还是没放各种调料上.肉煮好后再用刀切成长方形状,交叉插上筷子,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就等收拾好屋子后摆在神前了.
    煮好肉后小秋又炸鱼,六生买回的鱼有三条大的,约二斤重,还有些长两三寸的小鱼,都已被六生收拾好后腌在盆子里,小秋就把那三条大的剁成块,和那些一起用面拌了,放在热油里炸.炸好后捞在一个篾筐里,大鱼用来做菜,小鱼用来做汤.
    炸完鱼后,小秋又开始剁饺馅.把买来的生猪肉洗净后割去皮剔去骨,先在案板上切成小块,再用刀剁,这剁饺馅可是费时的力气活,小秋还在读小学三年级时母亲就让她剁饺馅,那是母亲剁得累了,就让她也上来剁一阵,”嘭嘭嘭、嘭嘭嘭”地乱剁一阵后小秋就累得喘气了,还得母亲接着剁,而母亲还嘲笑她剁饺馅听不见案板响,嫌她不够用力.在把肉剁碎后,撒上盐,再切入萝卜丁,放入葱花和姜沫,然后又是一阵猛剁,剁得那些萝卜丁跳得满案板都是,就得用扫把边扫边剁,等把萝卜丁也剁成沫并和肉掺和匀时,就不用扫把了,因为这时萝卜丁已变成沫和肉粘合在一起.到了这种程度,饺馅也就剁得差不多了,再剁上一阵,就行了.饺馅剁好后盛入盆里,再倒上酱油搅拌,这样煮熟后的饺馅吃着好吃看着好看,不会显得发白.这剁饺馅的本事是小秋从母亲那里看来的,
    记忆中,母亲就是这样剁出饺馅的,配料也就是萝卜葱姜酱油和盐,这种配方的饺子馅几十年没变过,所看到的亲戚邻居家的饺子馅也都是肉配大萝卜,韭菜馅的也有,但极少极少,韭菜人们大多都和粉条鸡蛋配馅做包子和炸角,导致小秋后来认为萝卜馅的才叫饺子,无萝卜不饺子,不这样配方的不叫饺子,后来她到北京后看到竟还有茴香馅芹菜馅韭菜馅大葱馅白菜馅冬笋馅韭黄馅香菜馅香椿馅―――,似乎是青菜就可以拿来配成饺子馅的!这让她很惊讶:这样乱配出来的馅还叫饺子馅吗?她就觉得拿这些菜配饺子馅是在糟踏饺子这个词,这样配出来的馅不叫饺子馅,做出来的也不能叫做饺子!饺子它既然是一个固定的名词,自有它固定的内涵和配方,怎能乱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嘛!而且北京的饺子,外形和老家的也不一样,倒和老家包的扁食很相似,饺子嘛,该是馅卷在一个梯形的饺子皮中,圈起后两边对捏而成的,是该有两个耳朵的!北京的馄饨,外形才像饺子,只不过皮太薄馅太少而已.后来小秋在北京也曾吃过好几种馅的饺子,总觉得没有家乡的饺子味美,虽然北京的饺子馅中加入的调料很多,甚至还加入了香油,但就是没有家乡的好吃,不知是不是因为馅中没放萝卜的原因。
    小秋把调好的饺子馅盖上放在桌上,然后就和六生一起清扫屋子和院子。
    屋子虽然质量和样式不好,但毕竟是刚盖了两年,屋子里又没有多余的杂物,倒也好收拾:清扫一下地面,抹一下桌子条几椅子沙发就行了。至于院里,坑也似的,因是腊月天,连片枯树叶也没有,只有一些零零落落的柴草。院墙边上人迹罕到的地方长着一些长长的枯草,墙角凌乱地堆着几十块从老屋上拆下来的老式大青砖和屋瓦。就因为这青砖比现在的红砖大得多,刚从老屋上拆下来,就被老大拉走了,说是垒猪圈,在老太太的阻拦下才留下了这几十块,而且还是缺角少棱的残砖,这点儿可作古董的断砖残瓦,也算是公婆留给他们的财产之一吧。小秋就和六生把墙边枯草铲去,把柴草扫净,把砖瓦在墙角码好,这院子也就算收拾好了。
    然后就贴春联和年画。春联和年画是小秋在二十七那天路过集市时亲手买的,还顺带买了一大幅世界地图,准备贴在西边的山墙上。她不放心让六生去买,怕买回一些俗气的明星画像。她买的中堂是关山月的书法:“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中堂两边各挂两长条幅的花卉画,画中分别是梅兰竹菊,中堂和这四条幅画刚好铺满厅堂的墙面,只在上边露出两尺来高的空白地儿,这儿再贴上一幅长横幅的山水画,就很完美地遮住了空白。待画儿和地图一贴好,整间屋子顿时平添了几分雅气。
    小秋买那幅地图是有深意的:现在已有了孩子,在墙上贴幅地图,想潜移默化在孩子头脑里形成世界和地球的概念,平时没事时还可以指着地图教孩子学一些地理知识,学前对这些知识就有些印象,能激起孩子学习的兴趣,一门功课学得好,还能激发孩子挑战别门功课的信心和斗志。虽不敢奢望孩子将来成龙,但也不愿看到孩子将来厌学的局面,只好教育要从早了。
    贴好年画又贴门神和春联,春联上还是那些年年流传的吉祥话:“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然后再来个“春回大地”的横批。拉柴草的木驾子车的把上也贴上“出入平安”,院门外的树上也贴上“出门见喜”。
    贴好了年画春联,就在堂前摆放上枣山大馍刀头等祭品,最后再在大门口处横放上一条俗叫“拦门棍”的长木棍,这过年该做的准备就算是做完了,等午饭做好,给堂前的神灵和先祖焚过香磕过头后,就燃放鞭炮,就叫“爆竹声声辞旧岁了”。
    这大半个除夕的下午,就是忙着准备年夜饭了.年夜饭吃什么、丰不丰盛,就要看各家的经济实力了,钱多的人家可以鸡鸭鱼肉全有,而且还要加上海参鲍鱼;钱少的人家也就是随便做几个菜,再来个杂烩汤.在小秋的家乡,不管除夕夜的菜非不非盛,都是要煮饺子吃的,有的人家还在某个饺子里包个硬币,谁吃到就说明谁是有福气的,而小秋是年年都吃不到那个象征着福气吉祥的硬币的.小秋和六生这样的家庭,就是在农村也算是下等的贫贱家庭了,自是没能力办太丰盛的年夜饭,小秋只是学着往年母亲的样儿,凉拌一盘卤牛肉,做个红烧鱼块,再煮个肉片白菜粉条丸子杂烩汤,再煮点饺子,这就是年夜饭了,还没有母亲办的年夜饭丰盛.不过,太丰盛了也吃不了,只有三个人,且儿子还不到一岁半吃不了这些油腻之物,只有小秋和六生两个人,能吃得了多少.小秋也去请过公婆过来过年,但被老人拒绝了,小秋只好给他们端送去两大碗饺子.
    吃过年夜饭,在摇摇红烛的照耀下,小秋就包初一到初三吃的饺子,威儿先是被他爹抱去前院找他爷奶玩了一会,然后又抱回来,就扶着案板站着,看妈妈包饺子,有时扶着案板边沿趔趄着走两步,有时就用小手去案上抓,大概是想去抓饺子皮,也想学妈妈包饺子吧,结果倒沾了一手的面粉,再用小手在案板上拍来拍去,倒搞得袖子上和小脸上都是溅上的面粉.小秋只好喊倒在床上看电视的六生把他抱去.因人口不多,又算计着没什么客人,小秋就包了两锅盖―――是那种用高粱梃子做成的圆形家什,大小能盖住一口大锅的口.
    包完了饺子,收拾一下,小秋也就抱着儿子看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六生已看得昏昏欲睡,只是因除夕夜不能睡才强撑着.这六生,自觉和小秋没有共同语言,平时都是丢下饭碗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每天就是东家逛逛西家玩玩,或者是和一群村人在村头路边打牌,也没见他主动去田地里看过,也没听他说过以后过日子的计划.这样的人,小秋也实在和他无话好说,虽是阴差阳错地成了夫妻,但感情和精神世界却形同陌路,只是迫于现实,不得不敷衍着过日子.除夕,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甜的,对于小秋来说,却带着涩味:别人一家笑语喧哗,而小秋家里却显得冷清,好在还可以看看春晚、逗逗孩子,聊以开怀.看看时间将到凌晨一点,此时六生已倒在床上睡着了,威儿也睡得正酣,小秋也关掉电视,躺下假寐了一会。
    不多久,村里鞭炮声便相继响起,起初是零零落落三两家,然后是千门万户齐响动,“呯呯!“啪啪!”“呯呯啪啪啪!”到处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因住在村外,邻村的鞭炮声也清晰可闻。鞭炮声惊起了六生,也惊醒了威儿。六生就赶紧起来放闪门炮,然后又点烛烧香放鞭炮,又煮饺子-----这新年的第一餐按习俗是该男当家的下手做的。
    威儿醒来后,听见外面的炮声,先是惊愕了一下,接着就变得兴奋,挥舞着小手要到外面听炮响。六生煮好饺子后先给住在前边的爹娘端去了两碗,然后才和小秋坐下来吃,威儿刚一周岁多点,怕他消化不了肉食,小秋就喂他些饺皮,也间夹了一点点饺馅。吃过饺子收拾好碗筷后,小秋就抱着儿子跟在六生后面去给前院的公婆拜年。
    到了前院,小秋不得不说些让自己觉得有些肉麻的拜年话并跟着六生作势要给公婆磕头,被公婆拦下了,说是有孝心心到就行了,用不着磕头。小秋暗想:我还真不想给你磕哩!生养自己的亲爹娘都不曾受过自己的头,你们虽说是公婆,可与我有什么恩惠?凭什么要给你们磕?小秋的想法也许偏激有违纲常伦理,但当时小秋心里真就那样想的。
    不一会,换了新装的二嫂同二哥领着两个孩子风风火火地赶到,扯着大嗓门儿给两位老人问好并也作势要磕头,也被老人拦下。小秋就赶紧掏出已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侄子侄女,二哥也掏出压岁钱塞在威儿衣兜里。公婆是村里辈份最长的人,等会肯定会有大量的人来拜年,为了避开这些人开玩笑,小秋就跟二嫂去了二嫂家,六生就和他二哥结伴去给村里的几位长者拜年。
    当地有个习俗,初一上午,可以带着礼物去同村的亲戚家串门,只限同村的亲戚,不同村的都只能在初一以后。先前已交代过,小秋的婚事是由她堂姑牵媒成就的,这个堂姑就和小秋同一个村,只是小秋住村东头,堂姑居住在村西头,村子又大,平时倒也碰不上几次面。现在是年节,小秋就得按习俗在初一上午去看望她。于是,天大亮后,小秋就从二嫂家回到后边自家院里,收拾好礼篮子,去看望堂姑,而把威儿交给了六生,带着小孩去,好似是去要压岁钱的,小秋不想给堂姑这样的感觉。
    对于这位堂姑,小秋以前对她很尊敬,因为这位堂姑高大能干,人情练达,对小秋虽不是十分亲昵,但也不显得冷淡,关键的是她们夫妇帮过小秋父亲几次大忙,和小秋父亲的关系比较融洽,在成家立业前,人们总是不自觉地以别人和父母关系的远近来定自己和该人关系的远近,所以以前小秋也就在心里认为这位堂姑是位很好的亲人。但在结婚后,小秋心里却对这位姑妈有股隐隐的怨恨:怎么就给娘家侄女介绍了一个如此差劲的人呢?要人没人,要家没家,你们同居一村,为什么就不打听清楚了再说?还是觉得你娘家侄女,一个高中生就该嫁入这样差劲的人家?小秋老觉得这明显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好人好家不介绍,单介绍了这个歪瓜劣枣!但事到如今,小秋只有把关于婚姻所引起的所有怨忿烦恼都深深地隐藏在自己的内心,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照常敷衍不得不敷衍的人和事。
    小秋提着礼篮子到堂姑家时,堂姑正在应酬那些去给她拜年的村上晚辈。因为堂姑父在镇上的邮局工作了几十年,也算是吃国家俸禄的人,所以堂姑在村上也算是有头脸的人,再加上辈分也长,拜年的人自是络绎不绝。堂姑热情地招呼了小秋,说些关于年节的家常闲话。聊了一会,小秋就告辞要走,堂姑极力挽留,但小秋还是趁有人来拜年堂姑分神时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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