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我们这一票不良少年杀气腾腾地向八点半进发。
路上,一鸣对我说,哎,听说今晚封啸也在。
我默然。在就在呗,什么新鲜的事儿?
一鸣突然压低了声音,听说今晚相亲。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天翻地覆。
我说,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一鸣靠在座背上神秘地说,是谁告我你就别管了,不过以后……嘿嘿,可以高枕无忧了。
陆一鸣说完这话,冲我嘿嘿阴笑,表情那叫一个奸诈。
也难怪陆一鸣这么得意!封啸这伪君子好逑窈窕淑女,他可遂意了!因为陆一鸣一直对我和封啸旧年的那些事儿耿耿于怀。
不过我与封啸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封啸的妈妈和我家管事儿的主儿是拜把姐妹儿,这俩姐妹儿早年受封建思想毒害忒深,弄了一个所谓的娃娃亲。
我和封啸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等我们大了后发现这事不对啊,敢情我俩以后要在一起憋屈一辈子,这哪行啊?
于是,俩人开始合计,最后还是打算欺瞒父母,俩人表面上一对儿,背地里各找各的主儿,谁也别碍谁的事儿。
可等我和一鸣恋爱后,封啸至今还光杆儿呢,为此,我没少骂他窝囊废。
一鸣就为这事儿钻牛角尖儿,说封啸至今单身没准儿是对我图谋不轨。
我心里盘算,丫的,人家要对我图谋不轨,还轮得到你来祸害我这小丫头片子,真是没事找抽型。
我故意伪装得失魂落魄楚楚可怜:“真的啊?”
一鸣一见我这个样子,立马沮丧异常。
我跟一鸣装猫腻,他却不理我。
我一时气堵,嘟起嘴转身也不睬他。
我说,哼,小气鬼,小醋缸,爱理不理,我也懒得理你!
一鸣听我哼了一声,他也哼哼两声鄙视过来,我哼哼哼回击过去。我
估计他被我击溃了,坐那儿不吭声了,好半天后,才小声嘀咕:大萝卜,大花痴,心虚了还不许人说,哼,小心我也让你头冒绿光。
我听得出来他在跟我装委屈,不过他后面的半句话令我心里不爽,于是,我猫腻过去,捏着他鼻子说,你说什么?
事实证明,一鸣被我欺压惯了,早就是“身无二两骨,一身奴才筋”的小陆子。他说,小可老佛爷,我是说奴才愿意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绝不会让您头冒绿光。
我一听这话喜庆了,于是决心就此放他一马。
车停到酒吧门口,下了车立马觉得进了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票人,个个都打扮得流光溢彩、花枝招展。我心想萱萱学姐真哏儿,像是前朝的老佛爷,出门带那么多宫女、太监、侍卫、总管什么的,真气派!
正感慨呢,听见有人叫我,我一寻思,这是谁啊,声音那么淑女。
一回头看见人群里一美女正冲我摆手,心里那叫一个惊讶。
我立马奔过去拉住她,我说,林俊儿?是你吗?你不是在澳洲吗?咋会在这?
我说这话的时候,语速跟机关枪似的,主要是因为太惊骇了。想想也是,一位销声匿迹了多年的好友突然在你跟前横空出世,换你你也惊骇。
林俊儿一反小时候的坦克性情,娇滴滴地说,那个……那个……
我一见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立马领略了几分,敢情与封啸相亲的那位神秘人物是她?
与此同时,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我心想,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也难怪我反应这么大。仔细说起来,我、封啸、林俊儿仨人的关系,那叫一个源远流长,我们祖辈那是世交。我和林俊儿是发小,是那种光腚和泥巴扮家家一块玩大的闺中密友。
提起“闺中密友”这个词,封啸一直唱反调,他说林俊儿是我的“闺中毒牙”。
封啸与林俊儿打小不和,当初的林俊儿跟我德行一样,伶牙俐齿、雷厉风行,也是一横冲直撞的小坦克。
而封啸不善言辞,所以在言语上没少受林俊儿的欺凌。
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封啸有天刮了个光头进了教室,正好语文老师叫林俊儿造句,当时俊儿出口成章,她说,封啸剃了个光头,就跟少林寺里的小秃驴一样。林俊儿的一句话,全班哗然,各个笑得严重缺氧,只有封啸一人憋屈了一整天。那之后,林俊儿的诨名就开始叫“闺中毒牙”。
林俊儿高中时候去了澳洲,一去便是多年,这些年来我们的联系日益变少,所以这次她回故土我一点都不知情。不过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数年后我们又重逢了!
我向林俊儿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一番。我记得她走的时候还是一青葱丫头,瘦胳膊细腿的,胸前的两只小白兔还没长大呢,怎么一晃神儿的工夫就出落成一尤物了?我心想,封啸这下可真是福星高照赚大发了。
林俊儿也是活蹦乱跳的,我问她怎么来这里的啊?跟谁来的?
林俊儿神秘地说,领我来的这位密友你也认识!
我顺着林俊儿的手指望去,这下更惊讶了。只见我的那口子和她说的那人正在一起掰扯呢,表情那叫一个亲昵。
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关键是林俊儿所指的那人。我突然就感慨,TMD,这是生活吗,这纯粹是在演电影嘛!
我和陆一鸣刚开始恋爱那会儿,这小子嫌我花痴,没少说休了我。
我跟他叫板儿,你现休,想娶我的排队一火车皮呢!一鸣的嘴巴忒刻薄,
他说,就丫你这德行谁敢要,那还不是爱斯基摩人的耻辱啊?
我说,嘿,小样儿,你还别不信,我现成给你弄个进口的。
我说的进口的就是林俊儿目前指的这祸害,长居中土的越南人,中文名叫安应龙,是我的高中同学,不过这丫中文说得贼溜儿,也是一爱贫的主儿。
我和安应龙实际上也没发生什么,就是他对我曾暧昧过一阵子,我发誓值得我回忆他的绝对是纯粹的友谊。
高一下学期他回国去了,俩人渐渐失去了联系。我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添油加醋,向陆一鸣说得天花乱坠,无非就是某某追我追得死去活来我就是不答应,后来人家非要给我殉情自杀之类的。我怕一鸣不信,找人证物证找不着,最后只好把他走时候的留念拿出来,硬给安应龙安上了这个罪名。
我那会儿想,管它呢,反正姓安的不在,我说啥就是啥,你说我当时多造孽啊?
事实证明,人还是别做亏心事,上帝不知什么时候会惩罚你,这不,三年后这丫在这里与我重逢了,而且还是这种尴尬的场合。
我心里琢磨,一鸣这厮真损,明明认识他,就不说,这下我真TMD糗大发了。
我拉着林俊儿,都不敢跟这俩男打招呼,直接灰溜溜地往贵宾间里闯。进了房间还是浑身不自在,感觉衣服里面有数不清的虱子。幸亏房间里放着摇滚曲,灯红酒绿,着实喧嚣,可以稍稍掩盖我的局促。
我心想,一鸣,小样儿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这般想的时候,大家陆续就位了。我没心情答理都谁这茬儿了,只知道还是圈子里那些看起来像善男信女的一群败家玩意儿。我心想,赶紧想个法子,一会儿三人对质可怎么办啊,那可是比要命还残忍的事儿啊,于是,我把目标锁定在林俊儿身上。
我问林俊儿:能耐了嘿,都进口男友了。怎么勾搭的啊?老实交代。
林俊儿立马急了,她说,什么嘛!不是对你说了是密友吗?告儿你,我们是高中同窗。
我心想,是,我还不知道不是你男友啊,要不你能来相亲?不过我有点找不着北。结果林俊儿又解释说,我们曾是澳洲的同窗,可现在他是你们学校的。
她话没说完,我撒丫子就蹿了起来,我说,什么?他是我们学校的?
林俊儿估计被我这小太妹般的行为吓到了,表情那叫一个木,然后我看见她迟钝地点了点头。
我二话不说,直接蹿到安应龙身边,我说,我真想抽你丫,为啥不联系我?
安应龙说,我知道你也在这学校的时候,已经被一鸣这小子捷足先登了。还有什么脸见你啊?光剩下心酸了。
你丫少跟我贫。说说你怎么也来祸害这学校了?
安应龙说,回国后,我直接去了澳洲读大学,就是跟林俊儿一个大学,后来那学校与财大联谊,凑巧我会中文,就调剂到这里充当钦差大臣了,一边读书一边在这边招生,都来了两年了。
我说,嘿,能耐了啊,这事业爱情双丰收呀。
安应龙涎着脸皮,那是那是!
我接口:小伙子越来越牛掰了!越来越帅了!越来越名垂千古了!
安应龙一口接一个那是那是。我心想,哼,小样儿,你有种继续那是那是。结果到最后,安应龙成功跌进我的语言陷阱里。因为我后面那句是:今晚你一定请客。
我眯着小眼,冲安应龙奸诈地笑,跟个小奸臣似的。
安应龙嗷嗷地叫表示不从,我不理他,心想,哼,小样儿,跟我斗?
这般想的时候,演艺厅中一阵闹腾,估计是今晚的演艺开始了。然后我看见一群红男绿女在台上咿呀咿呀地搔首弄姿,台下的观众又是口哨又是荧光棒又是尖叫,敢情想把屋顶给掀起来。
一鸣凑过身来对我说,碰见你老相好了,什么滋味儿啊?
我一眼横过去,一鸣倒了杯水递给我,说,给你一杯忘情水,换你春梦了无痕……
我一大巴掌就拍在了他脑门上,说,小样儿,别得意太早,君莫非不知道名花有主,锄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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