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浮华  梦境终了》第一章 孤城暮色

    何人断魂……何处落阳……
    俯瞰着钟灵毓秀的山水,从波光粼粼的深潭急掠而过,此处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这嵯峨黛绿的群山中,不知藏着多少奇珍异兽,还有那未知的危险……
    在这巍巍陵山,尽是千沟百壑,森森郁林,不时从中传出鹰啼猿唳之声。虽不见霞光瑞霭,浮华云岚,但却也有其特殊之处,若是在半空中眺望那绵延的群山,便能够发现在那峻险的山口处巍然屹立着一座雄关,雄关中央赫然出现三个颇有年代感的古字――弑妖关。
    在那高约十余丈,长约四百余丈的古老关隘之上,散布着零零散散、星星点点的补丁,彰显着这座关隘所经受过的战火。关隘之上建有上百座飞星台,这种威力巨大的守城利器在守城战斗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飞星台这种守城利器,体积不算庞大,但却需要技艺高超的工匠制造,而且还会消耗许多珍惜的魂材,就算是平时的保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故这种利器,一般的势力根本就养不起,而且也用不上。在这弑妖关能够配置上百座飞星台,足以见得弑妖关战略地位的重要性,也十分考验此地的后勤补给能力。一座飞星台由两人操作,一人调整攻击方向,一人替换星魂石,负责转换星魂石里的星魂力。别看这项工作似乎十分简单,找几个普通人便能做,其实,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明白这其中所内含的门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说,这项工作所耗人力并不多,却均是实力出众的精锐,在战时作用巨大,很大程度上遏制了来犯之敌的进攻势头。此外,由于弑妖关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关隘内还派有十余万精锐将士长期镇守于此,用于抵御外敌。
    由于地处深山穷谷边缘,故来此处的探险队有很多,许多都在关内落脚安歇,故久而久之,这里也形成了一派繁荣景象,酒幡茶楼随处可见,在这方圆千里之内,也算得上一枝独秀了。但……此时的关内,却早已没有了平日里商旅的来往,喧闹的叫卖声,只剩下浓重的硝烟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偶有几只白奇从废墟般的街道上匆匆跑过,一溜烟地朝着远方窜去,带起一溜烟尘。街边些许铺面已被摧成废墟,残破的门板、店柱、石阶旁,一些零零散散的伤兵穿着破损不堪的玄色甲胄倚在一旁,面色凝重,疲惫不堪。他们无一不是经过残酷的战斗而幸存下来的,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能活下来而感到庆幸。关隘之外,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已经无从辨识。
    在斜阳的映衬下,几乎成废墟一般的各式建筑似乎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残酷,不知从何处飘落的花瓣也浸入坑中的血水之中,随波逐流。战火未灭,硝烟未散,争夺关隘的战斗仍在继续,关隘之上那上百座飞星台早已损毁过半,余下的部分也因星魂石供应缺乏,而不得不熄火。
    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在拼尽全力的战斗,因为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身后那片他们日日夜夜守护的家园。虽然……这个世界从不曾太平过,但……他们需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用自己的这一腔热血,来捍卫,来守护……
    吾的家园!
    此时的破妖关,战火纷飞,在那斑驳的城垛上,只有一面附着墨色云纹的赤色战旗在血色残阳中猎猎作响,上绣两烫金大字――東鳴。
    关隘下的议事厅,七名身着护甲,肩披披风的将领围坐一堂。
    “以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援军在短时间内是到不了了,所以我们现在是孤军作战。现在的难题是军姿匮乏,像星魂石这样的消耗物资已经告罄,还有回阳方、养魂粉这些药物也所剩无多。仅剩的两万兄弟大半带伤,按照目前敌军的攻击强度,我们估计撑不过七日。”
    “殿下,当今的局势已经很明了了,朝中众臣一向与我们東鳴军不对付。此次外敌来犯,正好给他们予以机会重创東鳴军,什么无援军可调,无军资可押,都只不过是断我军后路的借口。这些朝臣整日谈经论道,嘴上说着为国,暗地里却培植势力,贪慕私利,估计他们早就看上我们東鳴军这块肥肉了,恨不得早日把我们给吞了。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当中还有人私通外敌,欲置東鳴军于死地,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弑妖关作为边境大关,因其所用军资,如星魂石这类专用军资存量少,故所用大部军资皆是从距此万里的淆全城拨调,故弑妖关对淆全城的依赖颇大。而此次敌军侵犯边境,淆全城却以西线战事吃紧,城内军资已调拨西线应急之需,已无军资可调为由搪塞,拒绝向弑妖关调拨军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置弑妖关,置東鳴军于险境。
    “殿下,此次赵国与汝兰国联手,表面上是主攻西线阆豫一线,实则派主力强攻我弑妖关,不攻下弑妖关,敌军是不会罢休的。而我東鳴军如今前有强敌,后无援军,已经身陷囹圄。再坚持下去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应该早图它法。”
    听闻此言,那坐在首座的白袍小将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右手食指轻轻叩敲着百丝桌的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依众位所见,接下来又该如何?”
    听闻白袍小将此言,众人不免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在一位身着月色长袍,戴着紫色斗篷的老者身上,似乎是在期待着这位老者能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后者似乎也早就想到会是这般,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枯槁的双手,负在背后。
    “依老夫拙见,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保存实力,退防二线。虽说,这样做会丢了弑妖关,敌军很有可能借此长驱直入,进而进攻河阳、泾池、越城三地。但……如果我们在此死守几日,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朝廷是不会派什么援军来的。死守到底的话,也只不过是多打下对方几颗牙罢了,可東鳴军,恐怕将不复存在。但如果我们撤出弑妖关,向河阳——贠山方向撤退,就可以拉长敌军补给线,到时候再利用我方的防御纵深,加上贠山天险,想要挡住敌军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東鳴军也可以借此留下薪火。”
    “这样一来,虽可保存東鳴军薪火,却要担上丢关失土的罪名,到时候朝中的那些人再拿这事说事,给東鳴军安上一个贪生怕死的帽子,此后,東鳴军还怎么在国人面前抬起头来?”
    “关将军此言差矣!虽然这样做,我们是丢关失土,并且还会担上一时的骂名,但我们東鳴军却留下了薪火种子,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东山再起,复夺丢失的国土,洗涮耻辱,这样难道不好吗?”
    “就是就是……”
    “可以可以……”
    “李老所言不错,忍一时之耻,不算什么,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雲王府也还担得住,这帮兄弟们跟着雲王府这么久,不能让他们全都埋骨于此。”
    白袍小将挥袍,起身摊开左手,霎时,左掌掌心处愕然浮现出一枚骨白色珠子,片刻之后那骨白色珠子竟如花骨朵一般绽放,砰然升起一股白色的烟雾,一幅丈余大小的地图在雾气中逐渐凝成。雾气地图之上,破妖关附近的山势地形清晰可见。
    “由弑妖关经虓谷,再经傺道原,然后撤到贠山修整。这条路线诸位觉得如何?”
    “殿下,您选的这路线固然不错,但是我们还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部分人要活下去必需要用另一部分人的命来换,这我清楚。”
    “殿下,我老秦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这殿后的人选非我莫属,请殿下下令吧!”
    秦非长的粗犷,身材壮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十有八九走的是修身的路子,战斗留下的伤痕在他的身上随处可见。在场的六人之中,只有他父母双亡,无妻无子,又从小生长在雲王府,十六岁就入了東鳴军军中,一生军旅才升到如今的地位。他一心修身,不好虚名,今日主动请缨,为大部队留存喘息的时间撤离破妖关。当下,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纷纷应和。
    见众将争先恐后,白袍小将只是微微一笑,摆手道:“诸位都是跟随吾父征战四方多年的老人,此时又随我镇守弑妖关。诸位都曾立下过赫赫战功,若要是将性命白白丢在此地,实为可惜。”
    “殿下此言何意?是看不起我们还是不信任我们?”
    “诸位何出此言,東鳴军向来亲如一家,皆为手足兄弟,诸位更是東鳴军的顶梁柱,我又怎么会信不过诸位呢。”白袍小将收手将那骨白色珠子纳入怀中,接而又言,“这殿后之人,我已定下了。”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一愣,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秦中郎将!”白袍小将目光一凛,威严正色道。
    “末将在!”秦非听闻此言,立马站起身来,挺直了身板,一脸肃穆,众将亦屏息凝神。
    ……
    殇水江畔,峻险涯道,一支玄色铁军正在江畔古道上缓缓而行,似乎他们是来此游山玩水,所以显得并不急切。
    位于队伍之首,飘扬的重羽旌旗之上,一枚古唐字跃然凸显。
    御
    翎唐境内,只有天御军能够配属此旗,而统帅此军的将领则称为‘御将军’。天御军乃皇属军队,只有得到翎唐国主的敕令,才能调配。
    大军的上空,上千的妖簇驹部队正环卫着一座大小九丈左右,像是两个大小不一的金字塔一般的东西。这东西像是上面一个小金字塔和下面一个大金字塔尖角相合,在空中旋转着向前移动。这是翎唐〖巧工堂〗所研制出的军用指挥部,名为羽山。既可攻击,亦可防御,但其有这些优点,亦有其缺点,比如能耗过高,吸取星力比较缓慢,转换通道还没有更好的材料可以替换,这些个问题还有待解决。虽然如此,但羽山还是配备了天御军,用于此次出征作战。
    目前天御军的统帅之人乃是上任御将军之次子――骆疆。
    骆疆出身于翎唐望族――骆氏一门,骆氏为翎唐开国功臣一脉,又有一太祖身兼国丞之位。因其家族特殊的地位,骆疆自小便接受着优质的教育,特意安排与皇族一同学习、修炼,因此结识了雲郡王、花颜郡主等一干皇族成员。
    而此时此刻,身处羽山内的骆疆一脸焦急,究其缘由竟来自于身边的一名女子。
    身旁的这名女子乃是当朝三品女官邹婭,隶属于朝中密检枢编制,公称为密检使。
    骆疆毕竟久经官场,对朝中各方势力心中也了解几分,当然明白这位密检使所来为何,只不过后者这般行军速度,实在是令他有些捉摸不透。
    随着啪嚓一声,骆疆掌中的空闻叶应声而碎,化为齑粉,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怒气,急促地走到邹婭的身旁,带着质问的口吻斥道:“邹大人,当前前线战事吃紧,而你却放缓行军速度,本将实在是看不懂邹大人此举何为。”
    碍于邹婭的身份,骆疆虽身为天御军一军主帅,却也不能多加训言,毕竟,密检枢的势力很大,大到可以影响到朝堂,朝堂上的水本就深的很,谁要是一不小心,谁就有可能可能下一刻被淹死。
    密检枢是翎唐国主最信任的机构,深受翎唐国主的宠信,在朝中,也没有几人敢惹密检枢。此次出征,密检枢奉皇命派人随行,也可以看出翎唐国主对于天御军这只直属皇室的虎狼之师也不完全放心。
    “骆将军,请放宽心。阆豫一线,已经有阳城军前去支援,您不必担心花颜郡主的安危。至于弑妖关,只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而且那弑妖关既有東鳴军精锐驻守,又有陵山地势之利,骆将军就更用不着担心了。”
    头戴象牙色的密检使官帽,身着乳白锦缎霄纹服,腰间还凭挂着一枚米白色玉佩。这玉佩灿若明霞,莹润如酥,内有虹光萦绕。一面用古唐字镌有“卧云密检”四字,另一面隐约镌着“邹婭”。邹婭乃为这女子之名,虽看着容颜青靓,但其真实年龄却并非如这外表所见。当下只见这邹婭展颜浅笑,右手托着一团雾气,还隐约绽出五色霞光。
    “恐怕事实并非如此吧,邹大人说这话……”
    “莫非,骆将军得到的情报要比我们密检枢的情报可信度高?还是骆将军从什么别的途径得到了……”
    “别的途径?本将能有什么别的途径能和密检枢相比,大人,真是说笑了。只不过,前不久,本将收到了有关于弑妖关的消息,消息上说破妖关外早已集结了三十万余敌军和数目众多的妖兽。目前破妖关军资供给断绝、又无援军,虽有東鳴军驻守在弑妖关,但敌国绝不会轻易放弃攻破弑妖关,弑妖关一旦被破,河阳、泾池、越城一线,危在旦夕。”骆疆说话间便走到了一幅地图旁,地图上早已标注了几处重要地点,弑妖关赫然位列其中。
    “骆将军,您多虑了,河阳、泾池、越城三地,皆安排有重兵驻守。这三地互成犄角之势,就算敌国攻下了弑妖关,也不可能轻易攻下这三城。而且,以雲郡王的聪明才智,应该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東鳴军被称为精锐,应该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吧。我们现在主要的支援方向是淄水、九景、乌泽三地,这三地随时有可能被敌军围困,我军作为这三地的支援军,应随时做好三地的支援准备。至于弑妖关方向的战况,吾皇自有打算,不必骆将军在此操心。”邹婭狭长的眼角忽的变得犀利异常,接而又言,“早就听闻骆将军与雲郡王、花颜郡主两位少小无猜,相交甚好,平日里也经常相聚于一处,谈天论地。今日一见,才知道传闻不假,三位的感情果真很好,下官要是说情同手足也不为过吧。”
    “哼!邹大人此言何意?本将与雲郡王、花颜郡主虽为儿时玩伴,但交往言谈间仍严守君臣之礼。如今同朝为官,平时也只不过是讨论修炼之道而已,可没有妄议过朝政,大人您可别乱扣帽子。”骆疆有些忌惮,又有些无可奈何地反驳道。
    “乱扣帽子?密检枢向来公事公办,严守律法,为吾皇惩奸除恶,荡尽奸臣乱党。何曾乱扣过什么帽子?你我同朝为官,自当相互提携,为吾皇,为翎唐,鞠躬尽瘁。有些人,有些事,密检枢该言明吾皇自当言明,有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密检枢自然也不会当真。”
    邹婭指尖变换,掌中雾似轻纱,瞬息万变。她那粉嫩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微扬起的嘴角,隐约透着一丝儿谑笑。
    “骆将军,有些人,有些事,该管的管,红颜知己与锦绣前程,堂堂骆家也是名门望族,有些东西想必是骆家家主会顾忌的,你说是吗?”
    邹婭言罢,身旁的骆疆身形一僵,感觉似乎有些什么被击中,一时间竟也寻不清道不明。
    “骆将军!骆将军!刚才只不过是下官一番玩笑话,骆将军莫要当真。”见骆疆竟因自己无心的一番话而沉默,邹婭倏地粲然一笑,轻敲响指,蓦然间,面前摆起一乌木茶海,一套精美的茶具浮现于前。
    呲地一声,一缕苍白幽火从那青色雕花茶罏底倏然冒出,只见那茶罏之中的清池水伴着几枚赤红脉络的青叶开始悠然旋转。
    “骆将军,恰逢这暮色残阳,也无甚要紧事。不如,给下官点薄面,品一品这血纹茶,也好去去心火,定定神。”
    骆疆面色恢复如常,对于邹婭的‘盛情邀请’似乎并不领情,抬起右腿就走,挥袍离去。
    “这份闲情雅致,像我这等粗人怕是享受不来,还是出去透透气比较舒坦。”
    邹婭对于骆疆这位御将军怀怒离去,似乎不为所动,眨眼间,那茶海一侧又冒出一圆盘模样的玩意,大小两寸左右,此乃闻言諦,可用于接收魂天下多个魂风亭的消息新闻。这不,此时此刻,那闻言諦又开始播报消息了。
    “近日,萧陵古河处惊现霞光,上千强者……”
    “据可靠消息,莫璃米阁已经停止销售……”
    “紧急通报!关崖山妖兽暴动,当地受损严重,请准备前往关崖山地区的……”
    “……”
    邹婭慵懒地靠着,从宽宽的袖口中伸出纤纤玉手,右手三指捏起茶罏的提把,左手捏起那品茗杯盖,行云流水,三起三落间,汩汩茶水便沁入青色品茗杯。修长的手指像是泛着寒意一般,那右手中指处正套着一枚墨色镂空的圆戒,十分引人注意。前者轻轻端起那品茗杯,轻嘬一口,言道。
    “这魂天下,一日比一日有趣了。”
    ……
    弑妖关
    关内关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其中尤以一眼方圆十里的大坑最为显眼。
    一杆赤色大旗斜插在那大坑附近,一枚不起眼的吊坠正套着旗杆落在地面上,已经快被飞扬的尘土掩没,只隐约看见吊坠其上镌刻着一古字。
    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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