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皇后》27半场残局 3

    在梅姑声声催促中,卫夷光终于挪动了步子,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下跟在杨姑后面,走进了庭院中。
    同行的人都分着到了自己应该伺候的地方,而卫夷光自然是坐在宴席中央的人。因在后边,看不清面容,只看见他的背影。
    一袭描金玄黑衣裳,腰系红玉锦带,因还是少年,只得玉簪半束发,落着长长的黑发。他微微右侧卧在榻中,左手抚在微曲的左腿膝盖上,右手靠榻案撑着头——好不舒坦。
    她心中腹诽,低头,端着酒,了无声息的对着元宗的背影俯身行礼,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跪坐在一旁。
    卫夷光刚跪坐好,便稍稍抬头看看周边的人物。因在元宗背后,是正中间位置,是最佳的位置。
    她看见在右手旁首座是吕瑶服侍的蜀岳王,也不过是个少年,他身边跟着位黑袍长者,看模样想来是蜀岳的使者。第二位便是位白发长髯者,身形高大,面色冷淡,身边跟着弧洋,自然就是权倾朝野的言丞相了。再后便坐着昭安夫妻,再次便是与芙罗说笑的尤淮。
    而左手边坐的便是苏月娘伺候北狄正使克差铎,安苒伺候的北狄副使木错,再然后便是花月伺候的长史司赵玉符。最后便是观赏舞乐,拿着羽扇扇风的明誉。
    正转眼间和明誉对视,相视而笑。流转眼神,却看见了大胆注视这边的北狄副使木错,也不知是看的元宗还是自己。
    木错看见卫夷光也看向自己,歪头笑着,湖蓝色的眼睛因这一笑,倒添几分邪气。
    他似乎就在赏玩一件物件,让卫夷光有些反感的皱起眉。随之元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立马起身跪着斟酒。
    元宗又是一举手喝下,她只得又低着头斟酒。
    来来回回多次,卫夷光都不敢大声呼吸,只觉得脸滚烫的厉害,不知是怕的,还是被元宗的目光注视的无法呼吸。
    卫夷光还是不敢抬头,瞧着自己鼻尖的汗滴滴落在地。
    只听元宗轻声的嗤笑,俯身在她耳旁细声道:“你叫夷光?”
    卫夷光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汗毛乍起,只得头低的更低,下意识的回道:“是。”
    “昭安公主说,或许朕见过你,你说呢?”他又问道,语调清缓,在舞乐中却十分清晰。
    “奴婢没有。”卫夷光立马回道,心中鼓跳如雷。
    “你答话倒是很快。”元宗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欺君之罪,你可莫要犯。”
    “我、奴婢不敢。”卫夷光吓了一跳,立马伏地,全身微颤,回话道。
    元宗皱眉,随后挪开了视线,移到歌舞上去。
    高恭立马皱眉的小声道:“别跪着,起来,站后面去。”
    “诺。”卫夷光立马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看脚尖,也不敢再去四顾,更不敢去看那天子。过了一会,用余光看了看坐的舒坦的那个背影,这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安抚自己。
    在后边又当成了木桩子,手中的酒已经被元宗身边的高恭拿走,也省的弄得自己心慌慌了。
    元宗突然摆了摆手,身旁的高恭立马让人遣散了助兴的舞姬。他坐正,端起酒杯,说道:“今夜良辰,朕祝愿我大覃、蜀岳、北狄永世和睦,国泰民安。”
    众人举杯。
    孟玺立马举杯,笑道:“蜀岳同愿。”
    而克差铎却是慢悠悠端起了杯子,随意一敬,便喝完了酒。
    一时,宴席中有些寂静。
    元宗也不介意,丝毫不改笑颜,缓缓喝下。
    “听闻,李叙大司马从边疆回了长安,召了个叫甄几道的坐镇边塞。不知李大司马为何就突然回来了?”克差铎突然发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李叙是镇压北狄士兵的不二人选,前些日子,却被朝廷召回了长安。
    但是甄几道?赢叔并未提起过这个人,她也从未听说过,想来,应该是一个新辈的少年郎。
    “边塞困苦,李叙大司马年事已高,前些时日,李大司马独孙出世,自然应当回长安享一享天伦之乐。至于甄几道,虽是一介白衣,但是眼界不低,熟读兵法,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大覃自是不缺领兵将才。”言汝晦开口说道。
    “李大司马回长安只为享天伦之乐,此话说出来,恐怕黄毛小儿也不信吧?大覃丞相怎么说这话来诓我?”克差铎大笑道,“至于人才之事,我却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语气不佳,只管笑话了言汝晦,但他的眼神却瞧着座上不发一语,只顾喝酒的元宗傅霈。
    言汝晦冷颜,看向那克差铎。
    赵玉符见丞相不悦,便笑着打了圆场:“此宴只为欣赏舞乐,北狄使者却只谈李大司马之事,何必扰了此番兴致。”
    “是啊是啊,今晚只管歌舞。说起大覃舞,孤很是欣赏刚刚那位跳山鬼的红衣讴者。”一旁的孟玺笑道,却被身边的黑袍使者瞪了一眼,只能有些失落的避开视线。
    卫夷光一听,居然提到了自己,吓得手一哆嗦。
    克差铎刚要不满说话,却被一旁的木错抢了话:“蜀岳王说的不错,我大单于也很是喜爱大覃舞,但是我北狄舞女却没有一位会覃舞的,很是让大单于遗憾。”
    “我昭安府里的讴者虽不算倾国倾城,但是也能称得上是上等姿色。若是府中讴者能够得北狄大单于青睐,也算是我昭安府为两国交好做的微薄之力。”昭安候一听此话,立马笑言道。
    卫夷光气的有些头晕,也不知这昭安候说这话是为了缓解此时的气氛,还是只为献人得赏识了。
    “不过,我此时只觉得那红衣讴者跳舞甚好,不知昭安候能否割爱?”木错笑道。
    昭安候却有些发愁,只是看着自己身边不说话的妻子。
    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个卫夷光是专献给皇帝的,这个叫木错的北狄副使看着是个明白人,却说了不该说的话。
    木错笑着看了看这对夫妻的凝重的面色,这才看向坐在正中的元宗,以及元宗身后的卫夷光。
    卫夷光却无意间与那副使对视——蓝色眼眸里带着挑衅和冷漠,以及野心。这里面的一切情绪,只是因为她身前的这个人。
    “大覃与北狄自从结秦晋之好,已有四位公主入北狄,但两国边疆依旧不稳。如此说来,两国相交,公主出嫁尚不能安定,又何以是一个讴者就可以干涉的?”元宗笑道。
    两人对视,面色不改,却连带气氛也紧张万分。
    “臣看来,两国交好,在于国势。若一国弱,则不会有他国与其同谋。至于我大覃与北狄结秦晋之好,公主高贵,嫁于大单于也是为两国交好为盟,自然是两国盛事。北狄大单于欣赏我大覃歌舞,陛下自会寻了机会,与北狄相交。副使何必只着眼与一小小讴者,我大覃自有绝世之舞。”一直未曾开口的明誉举杯,站起来,说道。
    片刻沉默中,是木错先错开了眼光,举杯与明誉相对,笑道:“你倒是个明事理的。我敬你。”
    两人对饮。
    木错对着元宗拱手道:“我北狄正使初至长安,水土不服,先行告退。”
    “那明日狩猎,使者可来?”明誉问道。
    “狩猎之事,我北狄怎么能推辞。”他笑道,又对着座上的元宗行礼道,“我很是期待明日皇帝风姿。”
    “北狄是草原雄鹰,明日狩猎,朕也很是期待。”元宗回道。
    随之北狄使者们便走了。
    而孟玺等人坐了片刻,也随之离开了。
    “朕乏了,你们自便。”元宗起身道。
    众人起身,行礼:“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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